槍聲砰砰。


    我整個人猛地從床上彈起來, 大口地喘著氣, 心跳怦怦,夢境的真實感讓我一度覺得自己此刻還處在夢境裏。


    這個噩夢,已經連續五天出現在我的睡夢裏, 見不到人,隻有大片的鮮血跟駭人的槍聲, 槍聲每響一下,我的心髒就緊鎖一下, 直到呼吸都覺得困難而醒過來。


    “噩夢而已, 噩夢而已。”一雙手將我抱進他的懷裏,然後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


    即使這樣,雙腳都還一直冒著冷汗, 我揉揉自己頭, 差點哽咽出聲,默了會, 我對瑾瑜說:“槍聲, 好嚇人的槍聲。”


    瑾瑜摸摸我的頭,為了安撫我,他把房間的燈打開,我轉頭看向他,光線將瑾瑜的臉照得清晰明淨, 一雙漂亮的眼睛隱著不可掩飾的擔憂。


    慢慢平靜下來,我把頭枕在瑾瑜的腿上,瑾瑜一下沒一下的摸著我的頭發:“好點了嗎?要不要喝水?”


    我點了下頭。


    瑾瑜起身, 回來的時候給我泡了杯蜂蜜水,喂我喝下,他晚起一個清淺的笑容:“我小時候也常做惡夢,因為這樣所以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覺,後來這事被我媽知道了,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個裝滿黍子的枕頭,然後我就再也沒做過噩夢了。”


    “真的?黍子怎麽會有安神的效果。”我問,因為突然醒過來,說的話有點不清不楚。


    “明天我給你做一個,好不?”瑾瑜重新坐到床上,他穿著灰藍色的睡衣,因為光線問題,視覺上,他的睡衣顏色看起來是灰色的。


    “你怎麽會做?而且這裏也沒有黍子。”


    瑾瑜幫我重新拉了下被子:“我怎麽就不會了?”


    我“哦”了聲,拖長語氣,轉頭說:“我差點都忘記你小學時候的手工課不錯。”


    輕鬆的話題讓我漸漸擺脫了剛剛的噩夢,重新躺好,習慣性把手放在瑾瑜的胸膛上。


    瑾瑜關了燈,抱著我說:“因為有人做不好,我隻能代勞了。”


    我不服氣地哼了兩下,把臉貼在瑾瑜的身側,感覺非常安穩。


    對於我的實習工作瑾瑜並不滿意,不過我深刻地明白即使換我一份工作瑾瑜也是不滿的,因為他想要我最好別工作。


    實習工作量不多,輕輕鬆鬆度過了一個下午,下班後人事部的采尼號召大家一起去aa唱歌吃飯。


    “潮歌,你去嗎?”


    我搖頭拒絕。最近女兒上學的幼兒園取消了校車接送的政策,而負責梨子接送的瑾瑜今天要到德克公司技術部交代圖紙的詳細事項,所以我就攬下了接梨子下幼稚園的任務。


    梨子今年四歲,正在洛桑大學附屬幼兒園接受小班教育。


    女兒上學的地方距離家的地方並不遠,但是離我實習的公司卻有一定的距離,從我下班後,瑾瑜已經給我打了兩個電話,生怕我不認路。


    我無語凝噎,我隻是失憶,不是智殘。


    將車泊好,我來到女兒讀書的班級,幼兒園還沒有下學,我便在外麵杵著,隔著外麵窗玻璃,我往裏看了眼,娃娃們上的是手工課,快要下課,很多孩子已經完成任務,相互交頭接耳地說話,我看了自家的閨女,紙工還沒有完成一半,看她的模樣,應該是有些著急了,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膠水。


    真笨,我心裏歎氣。


    很快就下課了,教室裏的孩子快速湧了出來,隻有幾個沒有完成任務的孩子還落在裏麵。


    我走進教室,在梨子的邊上坐下,梨子看見我,用並不怎麽標準的普通話對我說:“我還沒做好。”


    “沒事,我幫你。”


    梨子遞給我一塊黃色的板紙,然後讓我把她已經剪好的小花貼到上麵畫著一個樹上。


    “這是許願樹。”梨子說。


    終於明白為什麽周三瑾瑜接梨子下學都要晚十幾分鍾,因為周二最後一節課是手工課,瑾瑜要這丫頭做沒完成的手工呢。


    梨子的老師也沒走,在另一邊指導其他的孩子。


    終於把所有的小花都粘了上去,我覺得自己做得非常好,拿起給梨子看的時候,她居然冒出了句:“爸爸做得比較好。”


    好吧,瑾瑜的手工確實比我好,就像前幾天他說要給我做一個黍子枕頭,果然第二天晚上床上就出現了個黍子枕頭,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辦到的。


    完成了今天的紙工任務,梨子舉起她的作品給我看,黃色的板紙上有棵許願樹,樹上粘著各種彩色小花。


    “我要送給爸爸。”梨子說。


    偏心的丫頭,我認命地幫梨子整理書包,然後領著她走出了教室,出了大門,黑色轎車邊上立著一個西裝筆挺的人。


    而這人,是我的老板。


    看見自己老板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在幼兒園這地方,我猜想老板是不是也來接孩子時,更意外的事發生了,梨子認識他。


    “比爾叔叔。”梨子叫他。


    老板向我跟梨子走來,他自然地摸了摸梨子的頭,然後看了眼梨子手上的許願樹,用純正的法語問梨子:“梨子,這是你做的嗎?”


    梨子點頭。


    “可以送給我嗎?”


    我皺眉看著老板,梨子也很猶豫,然後她把手中的作品遞給了他。


    “比爾叔叔說他是爸爸的朋友。”回去的路上,對麵我的質問,梨子如實回答。


    “你爸爸沒有這個朋友。”第一次對梨子發脾氣,我教育說,“你有沒有跟你爸爸說這事?”


    “比爾叔叔不讓……”梨子的聲音小了點。


    “葉賀梨。”越來越生氣,我叫出了梨子的全名,我把車停在路邊,轉身對她說:“比爾叔叔根本不是爸爸的朋友,媽媽跟他也不熟,如果比爾叔叔是壞人怎麽辦?”


    梨子眼淚汪汪,委屈極了的模樣:“比爾叔叔不是壞人,他是我們的園長,他對梨子很好的,他說跟梨子的爸爸是朋友!”


    原來比爾是他們的園長,我頓時感到很歉意,摸了下梨子頭道歉:“對不起,媽媽不知道比爾叔叔還是你們的園長。”


    梨子把頭一撇,我歎氣,看來是真生氣了。


    我很懊惱,打電話給瑾瑜求助,瑾瑜問我:“是叫比爾嗎?”


    我準備做蛋糕跟梨子道歉,一邊在廚房裏忙活,一邊跟瑾瑜講電話:“嗯,就是比爾,他除了是梨子的園長,還是我的上司老板,他告訴梨子是她爸爸的朋友,但是你壓根沒有他這個朋友啊……”


    瑾瑜突然不說話,直到我再次開口問他是不是斷線了,他說:“他那麽照顧梨子,我們理應請他吃頓飯。”


    我:“他真是你朋友啊?”


    瑾瑜轉移話題:“梨子還在生氣嗎?”頓了下,“她如果再生氣,就告訴她立馬取消下周郊遊活動。”


    我把瑾瑜的話跟梨子轉述了下,梨子雖沒有明顯表現,不過已經乖乖再吃我拿給她的餅幹。


    相比我,瑾瑜更能治梨子這壞脾氣家夥。


    請自己老板吃飯,是一個艱難的任務。


    我敲了下老板的辦公室,等裏麵傳來聲“請進”後,推開了門。


    “有事嗎?”他問我。


    我:“梨子說在幼兒園你很照顧她,所以我和我先生想請你吃頓飯。”


    老板“刷刷”地簽好最後的一份文件,抬起頭:“謝謝,不過不需要。”


    我尷尬地點了下頭,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上。


    這是什麽情況,賄賂不成顏麵盡失?頓時我有點生氣瑾瑜了,都怪他想出的餿主意,請誰不好請老板,我發短信給瑾瑜抱怨,半分鍾後瑾瑜給我回了個大笑的表情。


    我覺得最近瑾瑜是有些不對勁的,不是表現不好,而是表現好得過分,怎麽個過分法呢,比如更愛給我買東西,鑽石名表到格子鋪裏有的各類小玩意層出不窮;呆在家裏的時間更多了,我甚至看見他買來了菜譜開始鑽研廚房十八般廚藝;更緊張我了,比方我就去附近超市買瓶醬油,他也要緊張地出來找我……


    上述表現可以看出瑾瑜處於非正常狀態,雖然他極力掩飾著,每天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但是他的眼睛是騙不了人,裏麵藏著心虛。


    洗手間,兩位女同事在討論各自的老公和前夫。


    “我會發現我那前任第一次出軌就是因為那陣子他對我特別好……”


    我是寧願相信自己會出軌,也不信瑾瑜會出軌,但是有時候就這樣,當你很肯定自己的想法,同時也會產生質疑。


    瑾瑜真出軌了?


    雖然不信,不過一旦有了這樣的想法,我更加留心瑾瑜的一舉一動了,終於在有天被我發現了問題。


    “師傅,跟牢前麵的的那輛銀色賓利。”


    今早瑾瑜對我撒謊了,他說今天要到工地考察,但是他負責的項目今天並不開工的,想到這,我就更難受了,他不止對我撒謊,還小看了我的智商,他一定覺得我很好騙是吧,扯謊也不找一個好的。


    銀色賓利在一家娛樂會所停了下來,然後在侍者的引導下泊好車,打開車門,瑾瑜下來,他抬頭看了眼會所的招牌,走了進去。


    的士大叔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給我一個加油的手勢,什麽意思?祝我抓奸成功?


    其實我還是不相信瑾瑜會出軌,就像讓我相信母豬會上樹,但是這世上真有會上樹的豬,比如飛豬俠和豬八戒,所以瑾瑜出軌的概率雖然很低,但是不能說沒有。


    下了車,我戴上了墨鏡,走到會所門口,我又拉了下衣領,如果可以,我更想把自己全都遮起來,最好隻剩一雙眼睛。


    會所很高檔,需要出示會員證,如果沒有會員證,需要到前台登記。


    我看了眼登記本,上麵一個就是瑾瑜,上麵的字跡我很熟悉。他從小練書法,平時寫字龍飛鳳舞,但是他學習筆記本上的字往往非常端正,因為我要借他的筆記本抄重點。


    登記簿上除了有寫他的名字,還有房間號,1263。


    我拿起筆,也在登記薄上寫了1263的房間號,前台小姐看了眼,然後有禮地跟我指了指電梯方向。


    坐上了電梯,我開始緊張了,跟我一起上電梯的是一位同樣戴著墨鏡的大叔,他腳下的皮鞋擦得光可鑒麵,電梯外隱隱傳來音樂聲,大叔腳踩著拍子,一下一下。


    我的心跳聲也是一下一下,仿佛整個心都快蹦了出來。


    “第一次來?”大叔用德語問我,我假裝聽不見。


    見我不理會,大叔也不多問,等電梯門開了,便出去了。


    又坐了兩層,電梯停下來,走出來,麵對這奢望無比的會所包廂,我有點膽怯了。


    對著房間號找包廂,我一個個找過去,終於在一扇朱紅色的雕花門停下來,我在外麵立了會,包廂隔音好,我聽不到任何動靜。


    正巧,一位穿著修身豹紋連衣裙的金發碧眼美少女端著幾瓶酒過來,我指了指她盤子裏的酒,說,用英文說:“給我吧。”


    美少女猶豫了下把手中的酒交給我,估計這地方就是個典型生意場上的□□交易場所,美少女以為我是包廂裏的人出來玩小姐和老板的遊戲,所以猶豫下就把酒交給了我。


    推開厚重的門,不比外頭到處都是幾千瓦的吊燈,裏麵光線暗得可以,而且包廂裏麵又有小包廂。


    外麵是卡拉間,並沒有人,隔著密密的水晶簾子,小包廂坐著幾個人,光線太暗,看不清到底多少個,


    我本想直接跟瑾瑜打個照麵,但是由於光線暗,這個想法未必能實現。


    包廂裏麵有男有女,暫時聽不到男人的說話聲,隻聽到女人嬌俏的說話聲。


    我躲在水晶簾子邊上,手裏拿著的紅酒也不會先放下。


    正在這時,裏麵傳來了說話聲。


    “梨子,我必須要走梨子。”


    “憑什麽?”是瑾瑜的聲音。


    “葉先生,讓梨子跟你們生活兩年,我們已經非常寬厚了。”


    “是嗎?”瑾瑜說,“不過孩子離不開媽,梨子也不會願意離開的。”


    ……


    因為誤會,我們會做錯事,表錯情,認錯人,但是我好像――錯位了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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