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之餘,獨笑穹卻也不敢再輕易出手,因為他知道對方的武功絕不在自己之下!


    他在黑暗中站了片刻,奇怪的是帳外那人也沒了聲息,不知是已經走了,還是在等他繼續發問,或者是——在忙些別的事情?


    “你是隱族人,你可是姓淩?”獨笑穹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


    “沒想到教主對隱族的事情竟是知之甚詳,難道教主與隱族有何淵源不成?”帳外那人略帶驚訝地問道。


    獨笑穹不由心中一震,強自平定下心緒,沉聲道:“確是有些淵源,隻不過是敵非友,水火難融。”


    “既然如此,教主為何還要關心在下是否姓淩?”帳外那人反問道。


    顯然是被問中了心事,獨笑穹沉默了片刻,才又開口問道:“淩倨峰是你的什麽人?”


    “是在下的長輩。”


    “可是他離別箭的功力尚遠遠及不上你。禦箭者的功力越高,出手時箭嘯之聲反而越弱,方才你所發出的離別箭竟然已到了毫無聲息的地步,實是已經達到了化境。”


    “教主實在是謬讚了!”帳外那人輕笑了一聲,卻也沒有否認。


    “聽聲音你的年紀應該不大,沒想到竟能將這門奇特的隱族絕學練至了化境,實可謂是一位天縱奇才!若是你願意修習本門的嫁衣神功,將來的造詣絕對會在我之上——”


    “在下如今的造詣也未必就在教主之下吧?”帳外那人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否則教主怎會還如此心平氣和地坐在那裏,與我這殺了你手下的敵人閑聊了這許久?怕是早就將我立斃於你的赤陽掌之下了!”


    “目前你的武功可以說已至登峰造極之境,若想再有所寸進,實屬不易,非苦修不輟而不可得。但你若願修習本教的嫁衣神功,不但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而且還會有事半功倍之效。本座可以保證,不出十年,這世間便不會再有能與你一戰的對手!”


    世間第一高手——對所有習武之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夢寐以求的誘惑。誰料帳外那人聽了,卻隻是“嗤”地一笑,語帶不屑地道,“獨教主以為,我不知道那所謂的嫁衣神功,到底是一種什麽害人的鬼東西嗎?”


    獨笑穹聽了,不由氣惱地喝道:“你——!休要胡言!本門的嫁衣神功乃是一項曠世絕學,你這黃口小兒怎會懂得其中的妙義?!”


    帳外那人馬上毫不示弱地回敬道:“曠世絕學又如何?如此殘忍霸道、有傷天和的功夫,教主還是不要再想著將它傳給別人了,以免害人害己!”


    “哼!既然是絕學,自當一直傳承下去。世間萬物皆有其存在的道理,武學亦是如此。至於習武者為善為惡,又與武學本身何幹?!”


    “教主說的卻也不無道理。”帳外那人清冷地一笑,“隻是每當午夜夢回之際,不知教主可還會想起,那位曾為你神功作嫁的至親之人的麵容?”


    獨笑穹被問得僵在了那裏,半晌才放緩了語氣問道:“淩倨峰——,他可還在藏澗穀中?”


    “他仍在藏澗穀中,十一年前便葬在了那裏。”


    “他竟然已經故去了——”獨笑穹的聲音聽起來似有一絲愧疚之意,但隨即又語氣一轉,急聲追問起來,“那他的兩個孩子呢?”


    “當然都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呢!”帳外那人頗有些不耐地答了一句,“教主問了這許多,究竟用意何在?若還存了讓那兩個孩子步你後塵,學那泯滅人性的嫁衣功的念頭,便是太過癡心妄想了!”


    獨笑穹歎了口氣,道:“看來無論你是否姓淩,終歸都會成為我的敵人。”


    帳外那人根本未理會他的話,隻是更加不耐煩地問道:“在下陪教主說了這大半天的話,所要的那樣物事,你到底給還是不給?”


    “苦心經營了這麽久,豈能說割舍便割舍?”


    “鏡花水月,此刻教主眼中所看到的,便隻有這些。”


    “抓不住的話,倒確是一場鏡花水月,可若一旦得到,那就是美夢成真,本座還不想這麽快便放棄!”


    “其實得與失也隻是一念之間,與其去苦求那尚未得到的,不如先抓緊手中已經擁有的。否則待到秋去冬來,那些無人看護的牛羊又要經曆一次浩劫,而那些無人守護的婦孺將會永遠失去他們的親人。”


    “若換作你是我,會這般一無所得地回去?”


    “若我是你,從一開始便不會來!戰爭隻能帶來一時的勝利,而民心,才是國家存在的根基。強取豪奪得來的東西,終不能成為長久的依靠。就如教主的這身嫁衣功,是在奪取了另一個人的功力乃至性命之後方能練成的,即便是已登峰造極,卻因非己之物,而始終難以融會貫通,修至大成之境。”


    沉默了良久之後,獨笑穹終於開口道:“那樣物事——本是我的一個至親之人生前極為喜愛之物。”


    帳外那人聽了卻是哈哈一笑,“教主如此惺惺作態,莫非真的是怕你的那位至親之人會夜夜入你的夢來?”


    獨笑穹不禁怒“哼”了一聲,道:“你武功雖高,卻也抵不過千軍萬馬!本座今夜便不與你多做計較,你我來日戰場上見!”


    不料他的話說出去了半天,對方卻完全沒有響應。


    獨笑穹細聽帳外的動靜,除了風聲,再無其他的聲息,想是那人已經離開了。


    他奔出帳外,一陣秋風吹過,依然朗月當頭,可是當他的視線移向那片自己心愛之極的花囿時,不由得怒火中燒!


    花囿中,那些原本含苞欲放的秋薑,已全部被人連根拔去,竟是一棵也沒有給他剩下!


    又是一陣帶著寒意的秋風吹過,獨笑穹的怒火漸漸平息下來,心中竟又隱隱地生出了一種恐懼。方才那個年輕人的話並沒有說錯,此時他若睡下,夢中也許真的會再次見到那個他此生最怕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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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水泠洛終於從沉睡中醒了過來。當她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北境軍帥府的屋頂上睡了一宿時,馬上翻身坐了起來,那件一直蓋在她身上的黑色大氅便滑落到了一旁。


    呆呆地看著那件不知是從何而來的黑色大氅,她終於想起了昨夜自己用眼角餘光看到的那個黑色身影——


    還有,她此刻也辨不清是在夢境中,還是自己真的看到了,這一夜,似乎始終有一個白色的身影陪在自己的身邊……


    搖了搖亂成一團的腦袋,不經意間,她的視線正對上不遠處插在瓦縫中的一叢野花。


    此刻,那些原本含苞待放的秋薑,已在朝陽中悄悄綻放,嬌豔的黃色花朵在充滿秋意的晨風中微微搖曳,散發出一陣若有若無的淡淡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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