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論規模,在全景陽城中算不得數一數二的醫館,論實力,堂中坐診大夫的人數實在是少得可憐,算上老板花鳳山,也不過才三個人。而且百草堂還有個奇特的規矩,隻看疑難雜症,普通的頭疼腦熱概不接待。


    可是即便如此,每日到百草堂求醫問藥的人仍是絡繹不絕,而且還大有越來越多的趨勢,以至於僅僅幾年之內,百草堂附近便接連增開了好幾家客棧,專門為那些暫時看不上病的人提供食宿。


    其實這些求醫的人大多都是慕名而來,至於說百草堂究竟治好了多少患者,卻是無人真正知曉。一來是百草堂從不對外宣揚,二來是那些病人因患的是疑難雜症,大多也不願讓別人知道。


    既然如此,那麽百草堂之名,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眾所周知的是,百草堂門前的匾額是當今皇上禦筆親題,而百草堂的老板花鳳山,更是皇上欽封的“醫國聖手。”


    這一切的由來,還要從當今皇上的生母嚴太後說起。


    當年太祖皇帝駕崩,在遺詔中傳位給嚴貴妃所生的皇長子浩星瀟啟。新帝登基,本是後宮之尊的嚴貴妃自然便成了嚴太後。誰知這位嚴太後在成了大裕國地位最尊貴的女人之後,卻因為終日思念先皇,鬱結於心,竟突然間失明了。


    麵對如此怪疾,宮中的太醫皆無法可施,皇上雖是雷霆震怒,卻也束手無策。


    如此過了數年,大家都以為太後的眼疾再也治不好了。可是就在連皇上本人都放棄了希望之際,卻忽然有人向他舉薦了一位少年神醫。據說,這位少年神醫精於診治各種疑難雜症,曾經僅用了半月的時間,便醫好了一位因痛失獨子而哭瞎雙眼的村婦。


    皇上雖是半信半疑,但事母至孝的他還是派人將那位少年神醫傳入宮中,封他為臨時禦醫,專門負責醫治太後的眼疾。


    結果,奇跡就在三個月之後發生了,失明數年的嚴太後竟然完全複明。


    皇上在大喜之餘,當然是要對這位少年神醫大加封賞,誰知卻被他婉拒了。而且他還以醫術未精,仍需四處遊曆訪尋世外名醫為由,辭去了臨時禦醫一職,離開了京城,從此不知所終。


    直到數年之後,在景陽城東一片並不很繁華的街區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間規模不大的醫館。初時人們還不甚在意,畢竟在偌大的京城之中,像這樣規模的醫館少說也有十幾家,更別說還有幾家規模遠超於它的大醫館了。


    誰知仿佛就在一夜之間,這家本來無名的醫館忽然掛出了“百草堂”的招牌,又忽然多出了許多前來求醫問診的病人,而且這些病人一看就都是官宦富貴人家的內眷,不但出手闊綽,態度竟也極是謙恭。


    那些原來不知內情的人們這時才發現,那副寫著“百草堂”的匾額竟然是皇上禦筆,而那位百草堂的老板竟是皇上欽封的“醫國聖手”,而且這位“醫國聖手”也非是別人,正是當年那位醫好了太後眼疾的少年神醫——花鳳山。


    於是,百草堂從此聲名鵲起,花鳳山也成了京城中首屈一指的花神醫。


    然而,幾乎沒有人認真地想過,這位“醫國聖手”既然在當年已經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為何今日又重新回到京城,借著皇家的勢力,經營起了這間不大不小的百草堂?


    雖然花鳳山依然是一介布衣,可他那座就建在皇城邊上的宅院卻是極為宏偉氣派,其規模堪比王侯府第,明顯有“逾製”之嫌。而更為令人側目的是,那座宅院的大門前所掛的匾額之上,竟然寫著“花府”二字。


    依照大裕律法,唯有官職在身的臣屬以及有爵位品級的皇親貴族的宅邸,才能夠稱之為“府”,其餘的人家頂多可以稱為“宅”。


    可是“花府”的匾額自掛出那日起,至今已有近二十年,竟從未有人對此提出過質疑。平民百姓當然不會關心這種事,那些達官貴人們一個個精明通透,也決不會多管這樣的閑事,而真正應該管這件事的人,當然是景陽城的父母官——京兆府尹。


    不過事情奇就奇在這裏,京兆府衙門雖然距離花府並不是很遠,可是曆任京兆府尹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種公然違反律法的行為。尤其是到了段樸青段大人這一任府尹,明明他手下的捕頭都已登過了花府的門,卻並未覺出有任何不妥。而且在京兆府內,無論上下人等,甚至包括府尹段大人自己,張口閉口所提的也皆是“花府”,想來是對花鳳山這一蔑視律法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此次出了嚴世子殺人一案,一下子令“花府”之名傳遍了大街小巷,更是將這花府的主人——“醫國聖手”花鳳山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關於此案的各種消息剛傳出來時,這位花神醫似乎並不知道自己的家人也卷入其中,故而外麵雖然已鬧得沸沸揚揚,可花府中還是保持著慣常的平靜。


    直到事情已過去了兩日之後,三月初五早上,京兆府衙的兩位捕頭突然登門造訪,這才驚動了花鳳山。


    待到從那兩位捕頭口中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之後,這位花神醫倒是極為配合,馬上命人去叫自己的女兒和外甥過來問話。結果被派去的人很快就轉了回來,說是小姐自那日遊湖之後,便染上了風寒,正在臥床休養,不宜見客,而公子一大早便出門會友去了。


    兩位捕頭聽得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怎麽辦才好。若是就此空手而歸,少不得要受到上司的一頓斥責,而且此案關係重大,弄不好還會因辦事不力而挨上一頓板子。可若是賴著不走或幹脆拿出官老爺的做派使強耍橫,以此來威逼花鳳山交人吧,他們又實在沒有那個膽量。因為來之前府尹大人曾親口叮囑過他們,無論花府中人的態度如何,他們都絕不可在花府造次生事。


    說起來還是人家花神醫有大家之風,見兩位捕頭麵露為難之色,卻又不敢張口強求,不由灑然一笑,道:“雖然他們二人都不能來此回兩位公爺的話,但是那日跟他們在一起的小丫頭翠兒也可算是一位證人,不如將她叫來,把當日的事情說清楚,不知兩位大人意下如何?”


    這兩位捕頭頓時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就這樣,小丫頭翠兒被叫了過來。


    一見到翠兒竟隻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時,兩位捕頭都不免有些失望,擔心她年幼膽小,恐怕所知有限。可是待到翠兒一開口,這兩位捕頭大人便同時都鬆了一口氣,沒想到這小丫頭不但口齒伶俐,而且條理清楚,將那日湖上所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且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遍。


    兩位捕頭如聽書一般地聽完了翠兒所講的故事,同時心中還都在想,這小丫頭年紀這麽小,定是還沒學會說謊,她的話絕對可信。


    送走了那兩位心滿意足的捕頭大人,花鳳山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一番正瞪著一雙大眼睛笑嘻嘻地看著他的翠兒,不由得“哼”了一聲,問道:“這些話可都是寒冰那小子教你說的?”


    翠兒的大眼睛骨溜溜一轉,搖著頭道:“不是公子教的,事情的經過原本就是那樣的。”


    花鳳山不由一瞪眼,“那小子定是答應了你什麽好處,否則你這小丫頭怎會如此地維護他?!”


    翠兒抿著小嘴兒一笑,“老爺,公子他這麽做隻是為了給孟姐姐討回個公道。這事兒連小姐都被他蒙在鼓裏,怕她知道了擔心,您也就別為難公子了——”


    “哼!你這小丫頭竟與他合起夥來騙湘兒!湘兒還以為那船家真的死了,到現在還在難過不已。”


    “一定是爺爺告訴您的!原來您一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知道又有何用?!”花鳳山陰沉著一張臉,在屋中來回踱著步。


    翠兒看得不由一呆,從未見過一向和藹可親的老爺會如此煩躁不安。她隻好睜著大眼睛站在那裏,不敢再多話。


    半晌,花鳳山停下了腳步,對翠兒道:“方才蘇府的人傳話過來,蘇老夫人的背疾又發作了,你陪湘兒去看看。”


    翠兒眨了眨眼睛,乖巧地應了一聲,“我這就告訴爺爺去備車。”


    “記得走後門,方才你不是告訴人家湘兒病了嘛!”


    “是。”翠兒忙跑了出去,臨走時仍是有些擔心地偷偷看了花鳳山一眼。


    不久之後,花府的管家花英走了進來,稟報道:“老爺,小姐已經出門了。”


    花鳳山依舊陰沉著臉,吩咐道:“你去把寒冰給我叫來。還有——,把平日院子裏幹粗活兒的那幾個下人也都叫到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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