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塵帶著瓊娘母子出了城,很快就來到了靈石山腳下。


    就在他們準備上山之際,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極細微的響動,頓時引起了季如塵的警覺。他的劍眉微微一皺,向左側的一片密林中掃了一眼,猶豫了一瞬之後,他便解下背囊交給瓊娘,隨後將阿揚背了起來,當先向山路上行去。


    他並沒有直奔後山秦伊人所躲藏的石洞,而是先去了那間靠近後山的竹屋。在距離竹屋尚有一段距離時,他忽然停住了腳步,慢慢將阿揚從背上放了下來,同時抬手示意瓊娘母子不要出聲。


    隨後,他悄無聲息地接近到竹屋前,站在門外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突然一腳踢開了那扇本就關不太嚴的竹門,閃身衝了進去。


    不過片刻之間,他的身影重又出現在門口,並且招手讓瓊娘母子進去。


    一進屋,瓊娘便看到屋地上躺著兩個黑衣人,看樣子是已沒有了生氣。她有些慌張地問道:“他們是什麽人?”


    “忠義盟的人。”季如塵俯下身去,一手提起一具屍體,去了後屋,隨即又空著手轉了回來,對瓊娘露出一個安慰性的笑容,“別害怕,這附近沒有他們的人了。”


    此時明月高照,月光透過竹屋的前窗,將瓊娘的臉映得蒼白如雪。


    “忠義盟的人——,怎麽會找到了這裏?”


    季如塵上前拉住瓊娘的手,讓她在床邊坐了下來,用十分沉緩的語調對她說道:“瓊娘,你聽我說。忠義盟的人已經把這座山包圍了,方才在山腳下就埋伏了他們的人。我們現在已無退路,唯有從後山的峭壁突圍,才能徹底擺脫他們。你和阿揚先呆在這裏,這裏暫時應該還是安全的。”


    見季如塵起身要走,瓊娘不由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找秦姑娘?隻怕她現在已經落在了忠義盟的手中,你一個人,能對付得了那麽多人嗎?”


    “忠義盟的人應是剛開始搜山,所以人手分散,容易對付。”季如塵安慰地拍了拍瓊娘的手,“別怕,瓊娘,你和阿揚將下山用的繩索準備好,我帶秦姑娘回來之後,我們就從屋後的那條密道下山。”


    瓊娘咬了咬唇,終是放開了季如塵的胳膊,輕聲道:“那你快去快回,我和阿揚就在這裏等你。”


    季如塵對她笑了笑,轉身大步出了竹屋。


    …………………………………………………………………………………………………………


    來到秦伊人所藏身的那個石洞前,季如塵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站在那裏,並沒有走進去的意思。


    “季兄,宮彥在此,何不進來談上一談?”宮彥的聲音從石洞中傳了出來。


    季如塵雙目中神光一閃,隨即哈哈一笑,道:“宮護衛果然了得,竟然這麽快就識破了在下的身份!”


    一邊說,他一邊大步走進了石洞。


    宮彥見他進來,也是哈哈一笑,竟然把本是架在秦伊人頸上的長劍撤了去,同時將雙手被縛的她推坐在地上。


    以離別箭的威力,此刻出手,有很大的機會能將宮彥一舉射殺。然而奇怪的是,季如塵就那麽默默地看著宮彥的一舉一動,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


    “季兄真是好定力!見到這等救人的良機,竟然能如此輕易地放過!”宮彥的話中帶著由衷的佩服。


    季如塵隻是淡然一笑,“宮護衛心機深沉,明知對手是我季如塵,又怎會在我麵前犯下這樣愚蠢的錯誤,給我留下救人的機會?”


    宮彥笑著點了點頭,“季兄實在是過獎了!其實季兄的心機也是不差,在這偏僻小縣蟄伏多年,做下了數十件殺人大案,竟從未被身邊的人所察覺。更何況你身邊的這些人還都是些辦案的老手,這簡直是莫大的諷刺啊!”


    “在下的這點兒心機,怕是還及不上宮護衛之萬一!否則今日我又怎會落入了宮護衛所布下的陷阱之中呢?”


    “非也,非也!不瞞季兄,我實是被你騙得好苦!竟然將你這危險人物當作得力幫手,終日帶在身邊。就是現在回想起來,還不免會出上一身的冷汗!”


    “哦?這麽說並不是宮護衛你發現了我的身份?”


    “發現季兄身份的人確實是我,不過並不是我獨具慧眼,直接看破了你的偽裝,而隻是機緣巧合,誤打誤撞罷了!那個向我道出此中玄機的人,便是你的那位好友劉捕頭,是他不經意間向我提起了你的來曆。”


    季如塵當即就明白了。忠義盟的人當然知道離別箭的來曆,而且應該對十二年前藏澗穀中所發生的事情也一清二楚。宮彥既然從劉捕頭那裏聽說了自己受傷獲救的經過,以此人的精明,隻要從時間上略一推算,自然就會將自己與藏澗穀聯係起來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心念一轉,問道:“宮護衛既然已經勝算在握,卻不去我家裏抓人,反而費力地在這根本困不住人的山上等我出現,想必是存了什麽別的心思吧?”


    “季兄果然心思敏捷!”宮彥點了點頭,隨即又微微一笑道,“其實如今我應該稱你為淩兄才對,隻不知淩兄真正的大名能否見告?”


    “在下淩棄羽。”季如塵一抱拳,那雙明亮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宮彥,“宮護衛如此有恃無恐地在這裏與我閑談,想必是你的同夥已抓住了瓊娘母子。你究竟有何打算?幹脆直說吧!”


    “淩兄猜得不錯,瓊娘母子確是已落入了我的手中。而我今日將你引來,並不是想傷害他們,包括這位秦姑娘,我對他們絕無絲毫敵意。其實我這麽做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與淩兄好好談上一番,若是結果能盡如人意,我便馬上放了他們,甚至還可以答應淩兄,將他們平安地送出裕國。”


    宮彥說這番話時的態度顯得極是誠懇,不似在故意作偽,而且此刻他已占盡上風,實在也無需出言哄騙。


    已恢複了真名的淩棄羽盯了他半晌,冷冷地問道:“不知宮護衛想與淩某談些什麽?”


    “在下想請淩兄隨我北境一行,因為那裏有一個人想見見你。”


    淩棄羽不由一怔,隨即劍眉一挑,道:“原來你竟是個北人!那個想見我的人,想必就是獨笑穹了?”


    這下宮彥竟也是一怔,不由暗自起了猜疑——


    雖然師父吩咐過要將那個會使離別箭的人帶去見他,卻並未說出那人的具體身份。自己原以為師父隻是衝著離別箭去的,可是現在看來,師父真正想見的,竟是這個淩棄羽,而離別箭不過是將他識別出來的一個線索而已。而且,從這個淩棄羽張口就叫出師父的名諱來看,他與師父之間應是有著某種特殊的關係。


    想到這裏,他不禁又將麵前的這位離別箭淩棄羽細細打量了一番,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了一種隱隱的不安,但他臉上卻又做出一副坦誠的模樣,道:“淩兄猜得不錯,確是家師想見一見你,所以才命我來此相邀。”


    淩棄羽卻是冷冷一笑,道:“看你神情,想必也不知獨笑穹為何要見我。遺憾的是,我根本就不想見他!”


    宮彥也笑了笑,“這恐怕就由不得淩兄了!除非你真舍得下瓊娘母子和這位秦姑娘的性命。”


    “便是舍不下又如何?難道你以為我竟真的相信你會放了他們嗎?先不說你心中是否有放了他們的想法,單說那些守在山下的忠義盟中人,豈會容你輕易放走他們誓要捉拿的隱族人?


    雖然你名義上是總舵派來全權處理此事的特使,但僅憑這個身份,你應該還做不到一手遮天。而且,你也不想在他們麵前暴露自己北人的身份吧?”


    “正因為我知道自己不能一手遮天,所以才將那些忠義盟的人留在了山下,隻帶了兩個人上山。”


    “原來竹屋中的那兩人是你故意安排的,讓我誤以為清除了他們,竹屋暫時還是安全的,才會放心地將瓊娘母子留在了那裏。而你真正的同夥一直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等我離開之後,抓住了瓊娘母子。”


    “確是如此。而且在此之前,我已發現了竹屋中的繩索,更是找到了那條下山的密道,可以說已將淩兄此次出逃的計劃了然於胸,故而才在這裏布下陷阱,守株待兔,等你來投。”


    淩棄羽挑了挑眉,沒有吭聲,等宮彥把他要說的話全部說完。


    “至於山下所埋伏的那些忠義盟的人,他們原來都是韓銳的手下,而且都見過這位秦姑娘,留下來實是一大禍患。所以我特意把他們帶來這裏,就是想將他們一舉除去,並以此向淩兄表達我的誠意。


    隻要淩兄答應與我去見家師,我們可以現在就下山,先將那些忠義盟的人解決了,然後一同護送瓊娘母子和秦姑娘出大裕邊境。等他們到了安全的所在之後,淩兄再與我北境一行。如此一舉兩得,不知淩兄意下如何?”


    心知自己此時已別無選擇,淩棄羽痛快地點頭道:“若是看到瓊娘母子安然無恙,我便答應隨你去見獨笑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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