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天光已漸漸放亮。


    水心英和水泠洛師徒二人竟然在那座墳前守了一夜,而寒冰也在石洞中傾聽了一夜。


    “師父,天已經亮了,估計淩大哥他們應是早就進城了。我們還是回去吧,師祖的信上不是說今日就到嗎?”


    “你先回山上去吧,為師還要去一個地方,晚些時候再回去。你讓她們把宗主的房間收拾好,宗主一路奔波,想必身體乏累,讓她們多準備些熱水,還要做些清淡的飯菜。”


    “是,師父,洛兒記下了。隻是您可要早些回來,否則若是師祖問起我在南方的那些事,我怕自己說不好,將事情給說漏了……”


    “放心吧,我定會在宗主回來之前趕回去。”


    “好,那我先走了,師父。”


    聽到水泠洛遠去的腳步聲,寒冰忙從懷中取出那張銀色麵具,戴在了臉上,然後便邁步走出了石洞。


    果然,此時水心英竟已悄然來到了洞口前,看到寒冰走了出來,她便停下了腳步,眼中閃著一種奇特的光芒,久久地凝視著他。


    “水女俠!”寒冰立即模仿著淩棄羽的聲音,上前躬身施禮。


    乍然聽到了淩棄羽的聲音,水心英不由怔了怔,又仔細看了看寒冰臉上的那張麵具,猶似有些不信地打量了他半晌,才道:“淩棄羽,你怎麽會在這裏?”


    “方才我一直在洞中運功療傷,聽到您和洛兒姑娘過來,卻因正是行功的關鍵時刻,無法出聲招呼你們。失禮之處,還請水女俠見諒!”


    “你受傷了?那——,那個去給你傳信的年輕人——”水心英突然頓住了話頭,忍不住回頭看向那座新墳。


    寒冰的雙目中盡是黯然之色,悲聲道:“他也被獨笑穹所傷,我們一路逃到了這裏,他卻沒能挺過來……”


    水心英默然片刻,輕聲問道:“他叫什麽名字?”


    寒冰搖了搖頭,“我們從未見過麵,當我想到問起他的名字時,他卻已經說不出話了——”


    水心英輕歎了一聲,道:“好在派他來的人應是知道他的名字,怎麽也該告訴他家裏人一聲。好好的一個年輕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就讓他這麽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裏!”


    “水女俠請放心,我定會找到他的家人。”


    水心英又歎了一口氣,抬眼看著他,問道:“你的傷勢如何了?”


    “多謝水女俠關心,在下的傷勢已經無礙了。”


    “那就好。但有一件事我需得提醒你一聲,這也是我和洛兒在此處等你的原因。家師已從岫雲劍派的總壇趕來了景陽,想必是為了你而來。她對蕭玉救走蕭天絕一事一直耿耿於懷,難免要對離別箭追查得非常緊。我知道以你的武功,當不至於在家師的手下吃虧,但此處畢竟是京城,忠義盟的總舵就在附近,你還是要多加些小心!”


    “多謝水女俠提醒!我一定會謹慎行事,盡量避開雪宗主。不過,在下也有一事要提醒水女俠一聲,千萬要小心宮彥!”


    “宮彥?”水心英驚訝地看著寒冰,“他沒有跟獨笑穹一起逃走嗎?經過這次的事情,他北人的身份已經暴露,難道還敢繼續留在京城之中?”


    “此人心機深沉,又潛伏於忠義盟中多年,與宮中也有聯係。另外,此次他北人的身份並沒有徹底暴露,想必不會甘心放棄這些已打下的根基,就此逃回北戎。”


    水心英卻搖頭道:“你有所不知,我已將宮彥是北人的消息告訴了左語鬆,而且忠義盟明日便會發下武林貼捉拿於他。”


    “左語鬆絕不是輕信之人,宮彥追隨他多年,怎會僅憑您幾句口說無憑的指證,便認定他是北人呢?我猜他之所以這麽做,多半還是礙於您是雪宗主弟子的身份,用意隻是敷衍,那所謂武林貼的作用應是不大。”


    “既是這樣,我會讓岫雲派的弟子多留意宮彥的動向。”水心英雖然覺得寒冰所說有理,但是在她的心中,認為宮彥畢竟是一個小角色,應是翻不出什麽大浪來,便也未太放在心上。


    而此刻她的心思,更多地是放在了正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年輕人身上。


    盯著寒冰臉上的麵具,她微皺著眉頭道:“想必你早就猜到我已發現了你在洞中,卻要等到洛兒離開以後才出來見我,這是為何?”


    “水女俠既然早就發現洞中有人,卻一直沒有當著洛兒姑娘的麵揭破,而是等她走了之後,才借故留下來查看個究竟,這又是為何?”


    水心英並未因他的反問而著惱,隻是淡然一笑,道:“因為我當時以為洞中的是另一個人,一個不想見洛兒的人,故而才會一直躲在洞中不出來。而我猜他之所以要如此做,必然是有他的苦衷,便沒有出言揭破。”


    “哦?不知水女俠所說的那人究竟是誰?他為何不想見洛兒姑娘?莫非是與洛兒姑娘有什麽過節不成?”


    水心英隻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寒冰臉上的麵具,徐徐地道:“有時一個人不想見另一個人,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愛。”


    寒冰眨了眨眼睛,點頭道:“在下明白了,原來水女俠是誤把我當成了洛兒姑娘的那個心上人。可惜在下會錯了意,以為水女俠有什麽不願讓洛兒姑娘知道的事情,所以便未敢現身相見。結果卻讓水女俠空耗了這麽多時間在此枯等,實是太失禮了!”


    水心英微眯了雙眼,若有所思地一笑,“閣下客氣了。不過奇怪的是,雖然此刻我清楚地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是你,但昨夜我也曾清楚地感覺到,躲在洞中的是另一個人。不知你能否告訴我,我是應該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應該相信自己的感覺?”


    寒冰不禁又眨了眨眼睛,帶著些迷惑地道:“水女俠這麽說,卻是把在下也給說糊塗了。你是懷疑昨夜洞中的那人不是我,還是懷疑此刻洞中還有別人?”


    “我隻是說,這世間有很多神奇的事情,可以將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但無論他的容顏、聲音,甚至體態如何改變,總有些特有的習慣仍是會固執地存在。比如,說謊時的眼神,還有分析問題的方式。而這些內在的東西,絕不是靠改變任何外在的特征就可以隱藏得住的,也更不是僅憑一張小小的麵具就可以遮掩得住的。”


    說到這裏,水心英忽然淡淡地一笑,“好了,如今我的話已傳到,望你多加珍重,告辭了!”


    沒等寒冰再說什麽,她已轉身走到那座新墳前,肅然躬身行了一個禮,便離開了。


    寒冰望著水心英離去的背影,眼中盡是懊惱之色。


    想必這位精明聰慧的水女俠已看出了什麽蹊蹺,隻是故意沒有言明而已。唉,沒想到自己頭一次假冒離別箭便被人識破,真可謂是出師不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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