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柳逸飛與陸遠風烤火處不遠的一個山洞中,花湘君抱膝坐在已燒得很旺的火堆旁,虛弱的身體猶自微微顫抖著。


    此時,坐在她對麵的那個麵色蒼白,但眉目非常俊朗的中年人,從架在火堆上的瓦罐中倒出一碗熱水,伸手遞給了她。


    花湘君輕聲道了一句謝,便將水送到唇邊,慢慢地喝了起來。


    “待一會兒熱汗發散出來之後,我再替你行氣活血,應該很快就不會覺得冷了。”


    中年人的聲音渾厚低沉,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花湘君隻是默默點了點頭,依舊慢慢地喝著水。


    “你放心,不出半月,我們就能到達北極宮。那裏雖在北方苦寒之地,但宮內卻有千年溫玉鋪地,終年皆是四季如春。”


    花湘君的柳眉微微一皺,輕歎了一聲,問道:“你是想把我一輩子都關在那裏嗎?”


    中年人用一種近乎溫柔的聲音哄勸她道:“湘兒,那裏可是人間樂土!不僅遍種了奇花異草,還有許多珍禽異獸,更有數不盡的仆從終日服侍你。


    待你的身體養好了,我還會教你練嫁衣神功。以後你便也會跟我一樣,從此長生不老,永享人世之歡!”


    花湘君垂目聽著,偶爾喝一口碗中的熱水,臉上神色始終淡淡的,分不清喜怒。


    過了半晌,她才啟唇問道:“那小飛和小風呢?你要把他們如何?”


    “那兩個小子若是能夠一直安分地在後麵跟著,一路上幫我們打獵找水、提供食物,我便讓他們活著到達北極宮。可若是他們中途起了什麽鬼心思——,哼,那便怪不得我心狠手辣,提早送他們上路!”


    “原來,你終是要殺了他們!”


    花湘君抬眼瞪著中年人,那原本清純溫良的雙眸之中,此刻竟也露出極深的怨恨之意。


    中年人似是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話竟會惹她如此不快,不由略微沉吟了一下,卻終是搖頭道:“那些隱族人多是想法邪異,又不甘於臣服。若將他們留在北極宮中,必是一種潛在的禍患!”


    “可我也是隱族人,我的身上也流著隱族人的血!”


    花湘君突然將手中的水碗放下,隨即便一臉怒色地站起身來,“你為何還要留下我?把我也一並殺了,豈不幹淨?!”


    中年人忙跟著站起身來,走過去將花湘君重又扶坐了下來,而他自己也順勢坐在了她的身旁。


    “湘兒,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是我赤陽王獨行的外孫女,也是我在這世上最疼愛最牽掛的人!”


    見花湘君仍是把臉轉過去不理自己,他又沉吟了片刻,才帶了些妥協之意地道:“也罷,我答應你,不殺那兩個小子。但是從明日起,便不讓他們再跟著我們了。”


    聽到赤陽王總算是鬆了口,花湘君的臉色也隨之緩和了下來,終於肯轉過頭來麵對他。


    可惜她卻毫未察覺,就在她轉過頭來的一瞬間,赤陽王的雙目中極快地掠過了一抹陰鷙之色。


    既然暫且不必為柳逸飛和陸遠風的性命擔憂,花湘君就開始集中心神,想從赤陽王的口中探取更多的消息,以便今後或可用作對付他的武器。


    “既然你如此厭惡隱族人,當初卻又為何讓我娘去尋找離別箭呢?”


    聽到她的這個問題,赤陽王的臉色不由陰沉了下來,沉默著沒有答言。


    但當他見到花湘君那雙閃著好奇光芒的大眼睛,一直在固執地看著自己時,心中又不由一軟,柔聲道:“你此時的樣子像極了蕊兒,你的娘親!當年她也曾問過我這個問題,可我卻沒有告訴她實話,因為不願讓她替我擔心。誰知——,竟因此害了她!”


    說到這裏,赤陽王的神色間不覺多了幾分淒然,“蕊兒她以為我隻是想利用她得到離別心法,心裏便多少存了些怨意。


    而後不知為何,她竟然對那個男人死心塌地起來,不但不願將離別心法給我,還說再也不回北極宮。


    她以為我會去抓她回來,便聽信了她母親北戎太後陰妙童的話,想用離別心法化去自己所練的嫁衣功,以此擺脫掉我對她的感應。結果,她卻因習練離別心法時出錯,讓自己受了極重的內傷。


    而我當時因體內各種內力相互衝撞,正值心力交瘁之際,突然感應到她生命垂危,立時便心緒大亂,以致走火入魔,被陰妙童趁機製住了我的死穴。


    自那以後,我便淪為了陰妙童手中操控的傀儡。不但將赤陽教交給了我與她所生的那個兒子獨笑穹,還心甘情願地替他將教中不服從他號令的長老們誅殺殆盡。而那些長老們,本都是我最忠心的屬下。


    誰知那對母子的野心,居然遠不止此。得到了赤陽教還不夠,他們還要讓獨笑穹,這位現任的赤陽教主,成為像我赤陽王一樣的世間第一高手。


    我本已經同意,將自己的內力全都傳給獨笑穹。可他們卻是信不過我,怕我的穴道一經解開,便會將他們撕得粉碎!——哼,這一點他們倒是絲毫沒有料錯!


    可我萬萬沒有料到的是,他們竟然存了那般歹毒的心腸!他們把蕊兒騙來,逼她將自己的內力全都傳給了獨笑穹。


    我眼睜睜地看著蕊兒死在了自己的麵前——,而我當時,被陰妙童那賤人製住了穴道,竟連哭一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說起那段傷心的往事,赤陽王的眼中不覺流下淚來。


    而花湘君親耳聽到自己娘親的悲慘遭遇,淚水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那個在她三歲時便離開了的娘親,在她的記憶中連個模糊的影子都沒有留下,卻帶給了她深深的傷痛。


    聽爹爹說,娘親當年不知為何要背著他習練離別箭,結果在行功運氣時出了偏差,受了很嚴重的內傷。


    更糟的是,事後才發現,娘親當時竟然已經懷上了她。


    這次受傷對娘親身體的損害極大,爹爹耗去了自己將近一半的功力,才救回了娘親,並保住了她。然而,由於傷到了胎氣,她從一出生便先天不足,體弱多病,無法習練武功。


    原來,這一切的起因,竟都是為了那個所謂的嫁衣神功。


    “當初你讓我娘去盜取離別心法,莫非就是為了化解嫁衣功的走火入魔之危?”


    赤陽王看著這個無論是美貌還是智慧,都像極了乃母的女孩子,想起自己第一眼見到她時,那種因失而複得而生出的狂喜之情,不禁充滿憐愛地拉住了她的一隻小手。


    “湘兒,當初我確是因為發現了嫁衣功有走火入魔之危,才讓你娘去學離別心法。但我早就聽說,隱族人的內功心法,隻有隱族人才能習練。所以從一開始,我便沒有存著自己習練離別心法的心思。


    我原本的打算是,如果你娘與隱族人生下了孩子,那孩子既可以習練離別心法,同時又可以習練嫁衣神功。


    如此一來,我便可將自己的一身功力皆傳給那個孩子,讓他成為真正的世間第一高手。而你,正是我一直所期盼的那個孩子!


    想我赤陽王有通天之智,一生所學可謂博大精深。隻可惜門下弟子中,卻無一人能真正領悟其中之一二。


    當年的陰無崖已算是最出色的一個,卻也隻習得了易經八卦、兵法戰策,以及一些治國方略。


    而他的妹妹陰妙童所習,除了些許醫術以外,便多是些詭辯製衡之術,甚至還有些淺薄的媚術。


    獨笑穹雖是我的親子,卻因資質平庸,無法得窺天道,也就勉強可做個赤陽教主而已。


    但是,湘兒你的骨骼清奇,又天賦才慧。待我以神功打通你的奇經八脈,助你恢複常人的體質之後,便可將自己畢生所學皆傳授於你。


    將來,你必會承襲我的衣缽,成為繼我天魔獨行之後的一代天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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