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公玉颯顏的這一判斷,不知皇帝可有何看法嗎?”陰太後將目光轉向宇文罡,語氣放得頗為溫和地問道。


    說實話,對於公玉颯顏方才的那番話,宇文罡也是半信半疑。


    一方麵,他確是覺得,這場對寒冰的刺殺發生得過於蹊蹺。


    而另一方麵,他又不相信公玉颯顏如此膽大包天,竟敢背著自己這位皇帝陛下,策劃這樣一個大陰謀。


    可無論信與不信,此刻宇文罡都不能將自己的懷疑表現出來,以免讓太後抓到機會,將自己這個最得力的親信就此給宰了。


    “皇祖母,朕以為,公玉颯顏對於那些殺手的判斷,聽起來確是有理有據,應該足以采信。”


    聽宇文罡如此一說,陰太後的眼中極快地閃過了一抹狠色,愈加堅定了盡快除去公玉颯顏之心,就此也可讓大戎的朝堂之上,少了一個善於蒙蔽皇帝的奸佞之徒。


    “嗯,既然皇帝也這麽認為,那便是本宮先前誤會了公玉總司。如今誤會澄清,乃是一件幸事。而最重要的是,也同時解開了本宮心中那個久存的謎團!”


    看到太後在說這番話時,臉上所泛起的那抹陰森的笑意,公玉颯顏禁不住猛地打了一個冷戰,再次生出了一種被下了符咒的感覺。


    但在心念接連轉了數轉之後,他又著實想不出,太後究竟掌握了什麽撒手鐧,能夠讓自己辯無可辯,徹底不能翻身。


    今日所發生的這三件大事——天橋被毀、寒冰遇襲和走失人犯,確實樁樁件件都與他公玉颯顏脫不了幹係,但其中真正能夠讓太後抓到把柄的,唯有走失人犯一事。


    走失人犯,暗衛司確是負有不可推卸之責,而他這位總司大人,自然也免不了失職之罪。


    但認真說起來,這件事的後果並非有多麽嚴重,所以追究起責任來,也完全可大可小。


    再者說,暗衛司直屬禦前,處置起來,應該是由皇帝陛下聖心獨裁,太後似乎也無法將手伸得那麽長,幹預皇上所做出的決定。


    想清楚了這些,公玉颯顏雖仍是抑製不住心中的那絲不安,但他還可以安慰自己的是,無論如何,隻要不失去皇上的信任,今日自己的這條性命也就不會丟。


    可就在這時,他卻聽到皇上帶了幾分好奇之意地問了一句:“不知皇祖母心中的那個謎團究竟是什麽?”


    陰太後聞言淡淡一笑,道:“從寒冰出現在新京城的那一刻,本宮便一直在想,他來這裏的目的究竟何在?這,就是存在於我心中的那個謎團。”


    “朕倒是聽說,寒冰來新京的目的,是為了帶走湘君姑娘。”


    “那隻是寒冰他自己的說法,可本宮並不這麽看。”


    “那皇祖母認為,寒冰究竟是來做什麽?”


    見皇上明顯是在被太後牽著鼻子走,公玉颯顏不禁暗自著急,卻又沒資格開口說話,借機提醒一下皇上。


    他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太後臉上的表情,其實心中也不免有一絲好奇,不知這老太婆到底有多大本事,能夠在寒冰的身上做文章,編出一個讓自己都有口難辯的故事來?


    結果,他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就聽太後用一種淡然,且又斷然的口氣道:“寒冰是來見公玉颯顏!”


    “什麽?!”


    宇文罡當即便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驚呆了,“這——,這怎麽可能?”


    公玉颯顏也被太後的這句話給震懵了,呆呆地跪在那裏,完全忘記了此時應該趕緊出聲為自己辯護。


    “正是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不可能,所以這件本應是顯而易見之事,卻都被我們給忽略了。”


    陰太後看著目瞪口呆的公玉颯顏,禁不住冷冷一笑,“此事說起來可謂千頭萬緒,但歸納起來卻隻有一句話,寒冰與公玉颯顏本就是同夥!”


    這句話,終於把公玉颯顏徹底驚醒了過來!


    “微臣冤枉!請陛下與太後明鑒!微臣與寒冰一向都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大敵,又怎會忽然間變成了同夥呢?”


    陰太後斷然地一擺手,“你且無須急於狡辯!本宮既然將此事當著皇帝的麵揭出,自是已有足夠的憑據。故而本宮當然要給你申辯的機會,也好讓皇帝徹底地看清楚,你公玉颯顏究竟是怎樣一個吃裏爬外的混賬東西!”


    聽太後這麽一說,公玉颯顏當即嚇得閉上了嘴。


    而戎帝宇文罡也不再多話,隻用一雙陰鷙的鷹目狠狠地盯著跪在那裏的公玉颯顏,卻不知心中到底在轉著些什麽念頭。


    “公玉颯顏,你且告訴本宮,寒冰是何時到的新京?”陰太後忽然問道。


    公玉颯顏此時已從最初的震驚中恢複了過來,雖然明知此事十分荒唐,但他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並且不斷地在心裏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以對。


    就算是鐵定的事實,憑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尚能夠指鹿為馬、顛倒黑白。遑論太後指控之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並無任何實據可言。


    但是正如太後方才所說,既然她選擇將此事在皇上的麵前揭出,自然是覺得已有了很大的把握。


    故而自己決不可大意失言,以免中了太後的圈套,讓皇上對自己產生不必要的懷疑。


    正是考慮到這些,在聽到太後的問話之後,公玉颯顏並未急於開口,而是皺眉細思了一下,才給出了一個比較周全的回答。


    “回太後,寒冰到達新京的具體時間,微臣並不十分確定。但可以確定的是,四日之前的晚上,微臣首次見到寒冰在新京的街頭出現。”


    “也就是說,寒冰來到新京,第一個見的人,就是你。”


    “這——,當時微臣遵照太後的懿旨,正在設計捉拿陸遠風。所以寒冰出現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見微臣,而是為了救陸遠風。”


    “這也正是本宮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之處。寒冰他究竟是如何在你這位總司大人所布下的天羅地網之中,輕而易舉地救走了陸遠風?”


    “寒冰他……他是以微臣的性命相挾——”


    “本宮聽說,你先是趕走了沈雲鵬,又故意支走了身邊的那名暗衛,然後與寒冰一起在黑暗之中相談了甚久。最終,寒冰帶走了陸遠風,而你也毫發無傷地回到了暗衛司。


    今日之前,本宮尚不了解寒冰的實力,便也未對那一夜的事情有所懷疑。


    可如今細想起來,當時寒冰若真想要你的性命,那些埋伏在四周的暗衛根本就阻止不了他,更是奈何不了他。可他為何偏偏放過了你呢?


    借用你方才的那句話,寒冰與你乃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大敵。而且據本宮所知,寒冰此子又一向心狠手辣,但這次卻對你這個死仇大敵手下留情。


    公玉颯顏,對此你可有何令人信服的解釋嗎?”


    雖是被太後逼問得後背淌汗,公玉颯顏的麵上卻做出一副從容淡定之狀,“回太後,此事解釋起來其實十分簡單,寒冰沒有殺我的唯一原因,就是他想見到湘君姑娘。


    他很清楚,憑一己之力,功夫再高,也無法衝破宮中的重重守衛,救出湘君姑娘。所以他隻能以自己那個裕國皇子的身份,向太後提出請求。


    而他若想太後承認他的這一身份,自然不能觸犯大戎的律法,更不可能公然殺害大戎的臣民。”


    陰太後聽了,不禁冷哼了一聲,“你這解釋倒也勉強說得通。不過你隻是對寒冰的行為做出了解釋,卻沒有解釋清楚,你這位總司大人又為何會對他手下留情呢?”


    “微臣從未對寒冰手下留情。但微臣明白,如果公然對付寒冰這位裕國皇子,必定會給裕國提供向大戎開戰的借口,而這正是太後最不願見到的。微臣對此已然明了,又怎敢故意做出這種違背太後意願之事呢?”


    聽到公玉颯顏居然膽敢將她這位老祖宗抬出來作為擋箭牌,明明心裏在打著害死她的主意,口中卻在恬不知恥地說著表達忠心的謊言,陰太後的怒火頓時“騰”地一下就躥了上來。


    “果然是口若懸河、舌燦蓮花!公玉颯顏,你的眼裏若真是還有本宮,便不會讓寒冰燒了慈寧宮!”


    “太後恕罪!微臣事先絲毫不知寒冰何時進的宮,更是絲毫不知他竟會在太後的宮中放火!”


    “不是你將湘兒所居的寒香閣與慈寧宮相鄰之事告訴寒冰的嗎?”


    “微臣冤枉!”


    “不是你將本宮準備讓禁衛軍包圍寒香閣的計劃告訴寒冰的嗎?”


    “微臣冤枉!”


    “不是你將紫薇內衛司總司的身份告訴寒冰的嗎?”


    “微臣……冤枉!”


    這一次,公玉颯顏是咬著牙說的,不是因為心虛膽怯,而是被太後這一連串毫無憑據的無端指控,給氣得差點兒說不出話來了。


    這位太後老祖宗一改平日那種端莊自持的惺惺作態,竟如同潑婦一般地胡攪蠻纏,顯然是想借此威懾住他這位犯了錯的總司大人,同時也不給皇上開口說話,進行幹預的機會。


    看明白了這一點,公玉颯顏的心中不禁驚怒交加——


    這老虔婆今日想必是已經鐵了心,要不分青紅皂白地將自己給除之而後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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