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師父,水心英立即回到後山岫雲劍派的駐地,命令那裏的數十名女弟子們整裝待發。


    隨後她便想到,應該將此事知會浩星明睿一聲,讓他事先也有個安排。


    於是,水心英又馬上下了山,直奔城中。


    當她匆匆趕到定親王府時,卻赫然發現,那個坐在偏廳中,正與定親王蕭天絕和浩星明睿相談甚歡之人,竟是久已未見的寒冰!


    看到水心英走了進來,正自口若懸河的寒冰連忙打住話頭,立起身來,向這位未來的舅母畢恭畢敬地施了一個禮,“見過水女俠!”


    水心英對著他和煦地一笑,道:“你這孩子也太多禮了!”


    因為見到久別的愛徒而心情大好的蕭天絕,也在一旁哈哈大笑著道:“正是如此!自家人,何必拘禮!我就從來不讓心英這侄媳婦給我行禮。”


    這一聲“侄媳婦”叫出口,頓時令水心英的俏臉微微一紅。


    由於浩星明睿一直還在以定親王的麵目出現在朝堂之上,幫助裕帝冷衣清穩固朝局,實施新政。故而,他這假王爺的身份仍舊十分尷尬,實在不宜於此時迎娶水心英。


    水心英自然理解浩星明睿的想法,他不想就這樣頂著別人的名字,不明不白地娶了她。


    雖然作為江湖兒女,水心英並不十分在意名分之事,但浩星明睿卻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委屈了她,所以這件婚事便一直拖了下來。


    然而一向性急的蕭天絕可不管這些,既然催不動他們二人馬上成親,他自己便索性先改了口,水心英已直接成為了他蕭天絕的侄媳婦。


    平日當著浩星明睿的麵,這樣叫她倒還罷了。可今日,有寒冰這個晚輩在場,水心英多少還是感到了幾分尷尬。


    一見自己的心上人受窘,浩星明睿當即便跳出來護花了。


    “七叔,寒冰所行的這個禮,可不是衝著我這個當舅舅的麵子,而是衝著人家洛兒姑娘的麵子。”


    他先是笑吟吟地對著蕭天絕說了一句,隨後,便轉頭瞥了一眼那個站在一旁,正極不厚道地咧著嘴偷笑的親外甥寒冰,又淡淡地加了一句,“見到洛兒姑娘的授業恩師,他這小子自然是要禮數周全了!”


    聽他這麽一說,蕭天絕當即含笑點了點頭,道:“嗯,你此話說得確是極有道理!”


    水心英心知明睿是為了給自己解圍,卻不惜出賣自己的親外甥,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而聽到她的這一聲笑,原本就被自己舅舅取笑得尷尬不已的寒冰,更是生出了一種想馬上逃之夭夭的念頭。


    好在他的臉皮還算夠厚,咧著嘴苦笑了一下之後,竟真的再次老老實實地躬身向水心英行了個大禮,口中更是異常恭敬地說了一句:“寒冰見過水宗主!”


    水心英見狀,隻好勉強收住笑容,努力做出一副肅然之狀,對寒冰點了點頭。


    隨後,她便又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一眼那個簡直沒有舅舅樣兒的浩星明睿。


    誰知浩星明睿卻忽然站起身來,徑自走到她的身旁,伸出手來小心地將她扶坐在了旁邊的一把椅中。然後,他自己也極是隨意地往她的身邊一坐。


    看到這家夥臉上那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水心英倒是不知該如何表示反對了。


    而蕭天絕卻是看得老懷大慰,滿意地撫著頜下的長須,連連點著頭。


    寒冰這小子此時也學乖了。


    隻見他微垂著頭站在那裏,竭力做出一副恭謹孝順的模樣,盡管肚子裏都已笑得快抽筋了。


    水心英畢竟是一派宗主,遇事尚能穩得住心神。


    雖然麵前的這三個人物,不分老少,皆是有些不修邊幅,難免令人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但她還不至於因此亂了陣腳,無法應對。


    看了一眼在一旁忍笑忍到肩膀直抖的壞小子寒冰,她微笑著道:“寒冰也坐吧,你將行程足足縮短了兩日有餘,這一路定是趕得十分辛苦!”


    “多謝水宗主!”


    寒冰連忙一本正經地應了一句,便也在旁邊坐了下來,同時口中又恭敬地道:“晚輩在途中接到了師父與舅舅即將離開景陽的消息,故而便與清伯急趕了幾日,想在你們出發之前能夠見上一麵。”


    水心英點了點頭,繼續神色淡然地道:“你回來的確是及時。明日七叔和明睿要一起出發,而我也要帶領岫雲劍派的弟子隨行。你若是再晚一日回來,便會彼此錯過了!”


    “岫雲劍派的弟子——”


    寒冰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舅舅,卻發現舅舅也是一臉的驚詫。


    他的星眸中不禁閃過了一抹焦急之色,期期艾艾地問道:“水宗主,岫雲劍派……所有的弟子……都要跟您一起去重淵嗎?”


    水心英這才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微皺著秀眉道:“家師倒是說過,想把洛兒留下來,但這也得看那丫頭自己的意思——”


    寒冰才剛偷偷地鬆了一口氣,卻聽這位水宗主在大喘氣之後,又來了一句:“不過洛兒她一向都是跟在我的身邊,這一次應該也不會例外吧。否則以她那種頑皮好動的性子,我實是有些不放心留下她一個人。”


    寒冰的星眸猛地眨了眨,想也未想地急急接口道:“水宗主您有所不知,方才我還在向師父和舅舅他們誇讚洛兒姑娘呢。


    在北戎時,她獨自指揮忠義盟的高手,劫下了由暗衛司重兵護衛的囚車,還毫發無傷地救下了那六名被俘的忠義盟密諜。


    在整個劫囚行動中,洛兒姑娘一直表現得沉著冷靜,應對得當,完全有獨擋一麵的能力。經此一戰之後,那些忠義盟中的人都對她的武功與智計極為信服。


    若是水宗主將洛兒姑娘留在令師的身邊,她必會成為雪盟主最為得力的幫手。


    我想水宗主您也知道,如今忠義盟中人心思變,雪盟主孤掌難鳴,的確是需要有一個既信得過,又十分得力的人,為她站腳助威,出謀獻策。另外——”


    “寒冰!”


    見自己這個沒出息的外甥一聽說洛兒姑娘要走,在情急之下,居然說出了這麽一大堆明顯有誇大之嫌的牽強理由,而且這小子還意猶未盡,想繼續大放厥詞,浩星明睿這個做舅舅的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急忙給那個正絞盡腦汁編織理由的傻小子使了個眼色,隨後便笑看著眼中閃著隱隱得色的水心英,道:“人家水宗主一開始便說過,最終還是要看洛兒姑娘自己的意思。不是嗎?”


    水心英頓時忍著笑,點了點頭。


    寒冰怔了怔,星眸微微一轉,當即便意識到,自己原來是被麵前這位令人尊敬的水宗主給戲耍了一番!


    他不禁麵帶苦笑地咧了咧嘴,卻一臉同情地看向自己的舅舅,道:“對於水宗主的話,舅舅居然能夠理解得如此透徹,可見平日已是訓練有素了!”


    浩星明睿當即麵色一僵,狠狠瞪了一眼這個完全不知道感恩的壞小子,嘴上卻是毫不讓步地嘿嘿笑了一聲,道:“水宗主秀外慧中,又一向見識不凡,舅舅我得以時時聆聽教誨,自是受益良多。


    寒冰你今後倒是也要多學著點兒,否則人家洛兒姑娘恐怕還是願意跟著自己的師父受教,而不願聽你小子終日胡說八道!”


    寒冰的星眸眨了眨,這才終於見識到了自己舅舅真正的厲害之處。


    就能言善辯、陰謀算計而言,他們甥舅二人或許還有得一拚。可若是單論厚顏無恥這一項,寒冰還是要甘拜下風的。


    既已認輸,這小子便再不敢多言,馬上笑嘻嘻地起身上前,替自己的師父和這位極不好惹的舅舅續滿了杯中的茶水。


    隨後,他又斟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端到水心英的麵前,恭聲道:“寒冰方才言語無狀,還請水宗主見諒!”


    水心英接過茶盞,輕啜了一口,方緩緩地道:“其實你方才所言,確有幾分道理。如今忠義盟內部人心不穩,家師雪盟主正麵臨諸多困難。我將洛兒留下來,便是想讓她能夠助家師一臂之力。”


    說到這裏,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寒冰,“但我知道,到了關鍵時刻,真正能夠助家師一臂之力的,還是你!所以,我在此便將家師和洛兒的安危,都托付給你了,寒冰!”


    寒冰當即肅然躬身道:“請水宗主放心,寒冰定當盡心竭力,不付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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