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口中的光球越來越大,匯聚起來的紫光也變得越來越亮,溢出來的光線從他的嘴裏到處亂射,落在了朱利葉斯周圍。朱利葉斯這唯一能立足的小小一片的地方,地板被那光線射中後,直接被染成了紫色——或者該說被腐蝕成紫色的液體更為恰當。那些被腐蝕掉的地方變成了漂亮的紫色,看起來就像是裸露在地麵上的水晶塊狀物。雖然看起來漂亮,但是朱利葉斯可不認為這些美麗的東西是無害的。連堅硬的地板都能被腐蝕成這種樣子,他可不覺得自己這肉體能承受得住這樣的光線。


    朱利葉斯現在手裏隻有一把看起來漂亮的水晶十字長劍,雖然這如同藝術品一般的東西拿在手裏的滿足感令人難以形容,但是他覺得如果隻靠這麽一把武器的話,不要說對付眼前這巨大的惡魔,連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有點困難吧。


    “奧爾加,我會死在這裏嗎?”朱利葉斯抬頭看著惡魔張開的血盆大口,那裏麵有著紫色的光球越來越大。朱利葉斯覺得,就算有奧爾加在,他這回大概也要完蛋了。


    相信我,不要害怕。你的恐懼會讓它更加強大——它並不是真實的,它隻是你的夢魘,在你心裏它有多強大,它就會表現出你想象中的強大,甚至這個形象都是來自你內心深處。


    奧爾加的話並沒有讓朱利葉斯安心太多,或者可以說毫無作用。但是奧爾加的話讓朱利葉斯察覺到一些事情。如果這是他內心深處的噩夢的話,這個惡魔的形象就是他的恐懼來源,那麽那個和露露娜卡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難道也是他心中某種東西形成的嗎?那代表著什麽?


    不管如何,現在朱利葉斯可沒有能胡思亂想的時間,在他上方的惡魔可不會等待。


    奧爾加的聲音繼續在他腦海中回響。小子,你必須察覺到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如果你不這麽做,是無法擊敗那個惡魔,也無法離開這裏的。


    朱利葉斯望向四周,最後依然定格在了上方的惡魔的頭顱上,“但是,這一切……”對朱利葉斯來說,眼前發生的一切,他所感受到的一切,完全就是真實的,如果要說什麽是不真實的話,那也僅僅隻是剛才那個少女在蠱惑他時帶來的錯覺——而那少女隻是一具白骨而已。那些虛假的東西被揭穿了,現在在他眼前的,依然不是真實……這種話朱利葉斯聽在了耳裏,但是卻無法擁有那種實感。對他來說,眼前的才是真實,奧爾加的話語,反倒顯得有點奇妙且虛幻。


    這時候,惡魔的聲音也出現在了朱利葉斯的腦海中,考慮到他的嘴巴裏正在含著一個令人不安的東西,沒有空說話,這麽看來也是合理的:蒼白的話語是無法將一個人喚回到現實中的,老頭。作為一個凡人,你活過的時間已經足夠長了,難道不明白叫醒一個人有多困難嗎?


    不過這都毫無意義了,你們會死在這裏,留下那無用的軀體,成為比死人還可笑的存在。


    惡魔口中的光球不再變大,但是那紫色的外表變得更加光亮了。朱利葉斯隻覺得耳邊傳來嗡嗡叫的聲音。那不是他的耳朵出現問題了,是他身體內部出了一些小問題。原始的本能被激起了最大的恐懼,讓他的腦海變得一片空白,就連奧爾加和惡魔的聲音似乎都在遠去。鼓膜像是被糊上了一層泥水,一切聲音都變得有點失真了。


    他將水晶十字長劍護在了頭部,整個人微微彎曲著身體,向前傾,讓高舉著的長劍遮擋住了自己大半的身體。


    就在下一刻,惡魔口中的光球爆裂,紫色的光化為光柱,傾瀉在了朱利葉斯的頭上。朱利葉斯被紫色的強光籠罩住,整個人消失在了光中。


    這紫色的光在劃破了這黑暗,在這無盡的黑暗中留下了一道粗重濃厚的紫色痕跡。惡魔對著朱利葉斯站著的位置噴吐著紫色的光束,哪怕朱利葉斯消失在了光之中,也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祭壇、地板早已經被它吐出來的光給吹飛,一邊化為紫色的水晶物質一邊落進黑暗中。最後,就連這朱利葉斯唯一可以落腳的地方,也完全消失了,這裏除了惡魔和虛無的空間,再也沒有剩下什麽。


    惡魔的紫光吐息持續了好一會,知道它口中的光球消失了,那光柱才變小,然後慢慢消失,化為紫色的粒子,消散在這黑暗中。


    惡魔將嘴巴合上,殘留在它口中的光像是氣息一樣溢出來。它低下了頭,望向朱利葉斯站著的地方。


    在哪裏,什麽都沒有了——除了朱利葉斯。他還在那裏,並沒有因為能立足的地方消失了而墜下在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他將水晶十字長劍護在了頭上,這水晶劍的劍身上已經有了不少的裂痕。他氣喘籲籲,身上不見有什麽損傷,這就好像紫色的光是無害的一樣,而事實當然不會是如此。


    至於朱利葉斯,他懸浮在半空中,當他抬起頭來和惡魔對視的時候,那雙眼睛讓惡魔讓頗感興趣地嗬了一聲。


    那雙眼裏,沒有白光充盈眼眶,也沒有紫光把瞳孔染色。在他瞳孔的最深處,出現了亮綠色。不僅僅是眼睛,在他身體的周圍,隱約泛起一陣淡綠色的光將他包裹住,但是那光實在過於弱小,像是隨時都要消失一樣。唯有那雙眼睛中的綠色光芒,是最為顯眼的。就連他手中的水晶劍,那些裂痕中也出現了綠色的光,讓這把晶瑩透明的劍多了幾分其他的顏色。


    惡魔再次低下頭,靠近朱利葉斯,用它那紫色的魔眼去看這個對它來說過於渺小的人類。“你看起來並不是一無是處,我看到了你身上最美好的東西,雖然現在還過於弱小,但是說不定哪一天,這份力量能茁壯成長呢?也許我不該這麽粗暴,該有耐心一點……這也對你我都好。而不是搞成這種已經談崩了的局麵,你能活下來,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朱利葉斯看著惡魔。他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麽,剛才紫色的光柱淹沒他的時候,他隻感到了強大的衝擊,還有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的炙熱痛楚。那光確實不是無害的,他覺得自己像是落在了火坑中,任由火焰灼燒自己,皮膚、毛發都像是要被燒光一樣。


    但是水晶劍保護了他。水晶劍將大部分的紫光擋住,讓紫光從朱利葉斯身邊流瀉過去,隻有一些等於漏網之魚的光直接照射在了朱利葉斯身上。這些細微的光讓朱利葉斯痛苦萬分,他差點沒有熬過來。


    在他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奧爾加讓他堅持下去的話語讓他勉強撐了下來。這痛苦的時刻並沒有持續多久,當熬過去後,朱利葉斯覺得輕鬆了些許——他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更是沒有發現自己身上冒出了隱約可見的綠色光芒。


    隻有惡魔發現了他身上的變化。而這個惡魔,似乎對朱利葉斯重新產生了興趣。


    “有趣的現象。”惡魔說道,“你身上確實有一些別人沒有的東西,那東西讓你變得和他人與眾不同……並不是因為我的蠱惑和編造。”它伸出手,想去抓住朱利葉斯。


    奧爾加的聲音繼續在朱利葉斯腦海中響起來:把劍對準它的頭部。


    朱利葉斯將劍舉了起來,劍尖對準了惡魔。看到朱利葉斯這動作,惡魔看起來非常憤怒,那份怒火並不是針對眼前的少年,而是那個並沒有出現在這裏的老人。“這是何等的傲慢,比魔鬼還要令人厭惡!”惡魔伸出的手握成了拳頭,朝朱利葉斯砸過去,“你想保護這小子?那就試試看吧!”


    惡魔的拳頭從天而降,朱利葉斯看著頭頂上方那拳頭的黑影,眼睛睜大,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他手中高舉起來的水晶劍,劍身爆裂成碎片,刺向了那向朱利葉斯砸過來的拳頭。


    惡魔怒吼,將拳頭收了回去。那是痛苦的吼叫,這叫聲讓整個空間都顫抖了起來。當它收回拳頭後,那鑲嵌在他拳頭上的水晶碎片再次彈射出來,刺向它的雙眼。惡魔的叫聲變得更大了,它看起來非常痛苦,一手捂住眼睛,一手到處亂掃。


    “愚蠢的老頭!你搏命換來的不過是他的一絲喘息,隻要他沒有意識到這一切都隻是夢,我就會一直存在。除了他,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消失,我會慢慢折磨他,直到……”


    惡魔的聲音戛然而止。它看起來似乎還在吼叫,但是朱利葉斯卻聽不到它的聲音了。接著,它定格在那裏,一動不動,似乎連氣息都消失了,變成了一幅平麵的畫麵。最後,它消失了。


    它消失得非常突兀,沒有任何預兆,像是睜眼閉眼間,這個巨大的惡魔就不再存在一樣。朱利葉斯看著這重歸平靜的空間,心中突然產生了強烈的不適感。眼前的一切,真的是真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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