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葉斯回來的時候,黃昏已經過去,金黃色帶有溫度的天空正在逐漸冷卻,被染成了冷色調。在他回來的時候,那帶著牌子掛在門外的吊燈已經被點亮,微弱的火苗在玻璃裏搖曳著。


    他走進店裏的時候,隻看到櫃台邊放著一個燭台,上麵的蠟燭隻剩小半截。帕斯塔還是坐在櫃台邊,櫃台上攤開了一本書,他正在慢慢地翻著書頁。注意到朱利葉斯進來的帕斯塔,對他說道:“晚飯時間已經結束了。而且今天也沒有準備你的晚飯。”


    這是露露娜卡一開始就說好了的事,朱利葉斯並沒有因此而有任何驚訝和不滿,“我知道。”他說道,將腰間的劍摘下來,放在了展覽台上,然後靠著展覽台坐了下來,長出一口氣,稍微恢複一點精神後,他才繼續找帕斯塔說話:“展覽台上好像少了些東西,是我看錯了嗎?”


    “你沒有看錯,有商品賣出去了。”帕斯塔回道。


    “那個陀螺能賣出去?”


    “能傷害別人的東西,總能賣出去的。”帕斯塔說道,“不然的話,刀劍這種東西就無人問津了。”說到這,帕斯塔將視線從書上轉走,望向了朱利葉斯,“你看起來還挺有精神的。”


    “我覺得很累。”朱利葉斯說道。


    “空著肚子的人是不會覺得累的,隻會像個病人、死人那樣行動著,沒有絲毫活力。”帕斯塔翻過書頁,手指停留在了頁腳上。“挨過餓的你,應該是了解的。”


    朱利葉斯沒有反駁帕斯塔的打算,確實正如帕斯塔所說,餓著肚子的人連感到累的資格都沒,而他的話,好歹是填飽了肚子,才有了感到疲累的資格——應該說至少算是半飽,力氣是有的,但是並沒有到精力充沛的程度。


    “你適應了鼠道那種地方嗎?”帕斯塔繼續問道,“靠什麽賺了一頓晚飯?偷竊,搶劫,打手,還是苦力?”


    朱利葉斯撓了撓頭,沒有立馬回答,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我……我去撿破爛了。跑到更下麵的地方……”


    帕斯塔正打算繼續翻動書頁的手指停了下來,本已經沒放在朱利葉斯身上的視線繼續落在了朱利葉斯身上,而且這次像是釘子一樣,緊緊打在了朱利葉斯身上,似乎一時半會沒打算移開了。朱利葉斯被帕斯塔盯得有點發毛,偏過頭去,不怎麽敢去看帕斯塔那明亮的眼睛。“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我沒記得她說過禁止幹什麽事。”


    朱利葉斯話裏的她,除了露露娜卡,沒有別的人了,而帕斯塔也很清楚。


    “當然,她沒有給你加任何限製和禁止事項,隻是不給你飯吃而已。如果她要給你加什麽規矩的話,就不會讓我把你帶到沒有任何規矩和秩序可言的鼠道了。”帕斯塔說道,“我隻是有點驚訝,你竟然去當下水道的拾荒者去了。這聽起來倒是……很有趣了。”


    朱利葉斯皺起了眉頭,他不明白,為什麽這會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為什麽有趣?”


    “這個說來話長了。”帕斯塔說道,“而我不是有耐心給別人解說的人,合適的人選在院子後麵,忙活著她的煉金事業。如果你想知道為什麽我會覺得有趣的話,就去找她吧。我想她會很高興地為你解釋的。”


    這時候,沃德走進了店裏,它嘴裏還銜著一根大骨頭,骨頭還很新鮮,但是上麵連一點肉渣都沒剩下,上麵隻有沃德的牙印。沃德到了朱利葉斯身邊,朝他搖了搖頭和尾巴,將骨頭吐在了朱利葉斯腳邊。朱利葉斯瞪大了眼睛,和沃德對視,沃德那光溜溜的黑眼珠在轉動著,還朝朱利葉斯叫了幾聲,完全感覺不到它有任何惡意。


    看到這一幕的帕斯塔哈哈笑了起來,“它挺可愛的,還知道關心別人。”


    朱利葉斯歎了一口氣,“如果它知道骨頭不是誰都能啃的話,那就更好了……等等,它是不是在憐憫我?”


    “如果你知道它在想什麽的話,也許就能明白它是否在憐憫你了。”帕斯塔說道,“至少它和你分享了食物,我想還是出於好意的。人這種生物,很多時候隻做得來施舍的事,分享對人而言,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我不是嫌棄它,隻是……”朱利葉斯低頭看了看沃德,將骨頭撿了起來,放在了沃德的嘴邊,“就算我再餓,這玩意也是吃不進去的。”沃德將骨頭咬在了嘴裏,眨了眨眼睛,看起來有點無辜的樣子。“抱歉,你的好意我無法接受。”朱利葉斯摸了摸沃德的頭,起身向內廳走去。沃德咬著大骨頭,離開了店裏,去外麵蹲著,慢慢享受回到自己嘴裏的大骨頭去了。


    “她現在在院子後麵嗎?”朱利葉斯問帕斯塔。


    “是的,在搗弄她那個煉金釜。”帕斯塔回道,這時,後麵傳來了一聲沉悶的相聲。那像是起泡別戳破的聲音,又像是什麽爆裂的聲音,這聲音穿透過牆壁和門,傳到了朱利葉斯和帕斯塔的耳邊。


    “聽到了吧?她在工作,但是我不知道她在搞什麽。”帕斯塔說道,“一向如此,誰都不知道她在幹什麽,在想什麽。”


    “能知道她在想什麽的話,大概能過得輕鬆一點吧。”朱利葉斯對帕斯塔點了點頭,打開門走向內廳了。


    等朱利葉斯離開後,帕斯塔繼續翻自己的書,借著燭光看書,“那可就不一定了。”他自言自語道,像是在對已經不在這裏的朱利葉斯說話,可惜朱利葉斯已經聽不到了。


    朱利葉斯走過內廳,從另一扇門到了後院。後院臨海,能看到君王堡北麵的海峽,還能隱約看到對麵的陸地。這後院成了露露娜卡工作的地方,有一小片地方成了苗圃,種上了幾株植物。大部分的地方,則是被那巨大的馬車給占據了。馬車的輪子不知道何時被露露娜卡卸了下來,別在了底盤上,整個底盤落在地上,而車廂的話,變成了一個熔爐。


    沒錯,一個熔爐,在那熔爐裏麵,是煉金釜被當作煉製各種材料和物品的核心。露露娜卡站在馬車棚頂上,將上方的天窗打開,手裏拿著細長的木棍,伸進了天窗下麵的煉金釜裏,在慢悠悠地攪動著。聲音正是從馬車裏麵發出來的,朱利葉斯終於聽清楚,那是被煮沸的液體冒泡的聲音,還聽到了液體被攪動時的聲音。


    露露娜卡是背對著朱利葉斯的,在朱利葉斯來到後院的時候,露露娜卡先開口了:“晚上好,小英雄。你今晚吃了什麽當晚餐呢?老鼠肉還是菜葉子?”


    “為什麽是老鼠肉和菜葉子?”朱利葉斯問道。


    “在鼠道那種地方,老鼠肉是個不錯的食物來源。”露露娜卡說道,“畢竟鼠道,老鼠還是挺多了。菜葉子的話,雖然都是些爛菜,如果細心點的話,還是能弄到一些能吃的,隻是沒那麽好聞而已。食物攝入,還是要營養搭配平衡才好。”


    “你倒是關心起我的晚飯了。”


    “我還關心你的午飯。”露露娜卡說道,“我挺想知道你怎麽吃上飯的。”


    “這說來話長……”朱利葉斯看著煙從馬車裏冒出來,飄向天空,“你就不怕馬車不小心被火點著嗎?而且你這是在煮什麽?”


    “這是我親手打造出來的移動工坊,怎麽可能會因為一點火就燒著?你問我現在在煮什麽的話,隻是一些氣味比較刺激的液體而已。當然,是不能喝的那種。”


    “我覺得你煮出來的東西都不能喝。”


    “我煮的魚湯都不行?”


    朱利葉斯頓了頓,搖了搖頭,“那可不是煉金。”


    “對我來說,廚藝也和煉金術一樣有趣。”露露娜卡笑道,低頭望向朱利葉斯,“好了,該回答我的問題了:你今天怎麽吃上飯的?”


    “我去撿垃圾了。”朱利葉斯回道,“從鼠道下去,到更下麵的地方。”


    聽到這話,露露娜卡停下了攪拌液體的動作,她雙手撐在棍子上,彎著腰,全身都靠在棍子的末端上,看起來像是在靠著棍子稍作休息。“你跑到更下麵的下水道去了?”


    “也許更深。”朱利葉斯說道。


    “這可有趣了。”露露娜卡的臉上再次露出奇怪的笑容,“你竟然跑去當撿破爛的拾荒者去了,而且還是跑到君王堡的地下……這算是巧合,還是奇怪的命運在作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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