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桐髒硯聽著這存在於遙遠記憶中的聲音,驀然一愣。


    那在心底裏從未忘卻過的聲音。


    不過在他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在他身邊原本停滯的黑泥陡然湧動,徹底從四麵八方朝著


    老人陡然從回憶中驚醒,周圍的變故讓他無暇沉浸在有些模糊殘缺的長遠記憶中,他似乎忘記了很多東西,但是沒關係。


    隻要還活著,以後就能夠想起來。


    但是身邊的黑泥攜帶著巨大的魔力,陡然間朝著間桐髒硯狠狠拍下。


    在腐朽老人的眼眸中,黑泥遮掩了他的視線……為什麽此世全部之惡會攻擊他?


    此刻還未被召喚出來的它,應該會聽從櫻的命令。


    而櫻,應該正在他腦蟲的控製下……


    少女的笑聲輕輕響起:“爺爺,對不起了,剛才我不過是在憑借著蟲子之間的聯係,確定你所有的本體以及身體都在哪裏罷了……現在,爺爺你逃不掉了呢。”


    黑泥封鎖了所有蟲子的逃竄方向,將它們徹底包裹其中,緊接著櫻伸出纖細的白皙手指,攜帶著血色魔術回路的手指輕輕撫向了自己胸腔中央。


    她的手指一滑,指尖宛若刀鋒。


    遠阪凜忍不住身體一顫,睜大了眼睛,無比緊張地看著妹妹的每一個動作。


    不要出事啊,絕對不要啊,櫻。


    眼前的場景看起來異常驚心動魄。


    因為……黑化的少女正在將手指插入自己的心髒,深深地伸入神經中,然後在鮮血飛濺中,緩緩地從中拉出了一隻蟲來!


    巨大的黑色魔力湧蕩在少女周圍。


    “啊────!!!”


    一聲異常恐怖、混亂的大叫從不遠處的蟲群中響起:“櫻,你、你在幹什麽?!”


    挖入自己的心髒、神經中,少女卻露出了若無其事的笑容,鮮血流淌中,她心髒上恐怖的傷口卻是瞬間愈合,就連被纖細手指劃破的黑色衣服也完好如初。


    隻有在化為聖杯載體的那一刻,靠著大聖杯中堪稱奇跡一般的魔力,櫻才有機會能夠實現如此生死轉換般的行動。


    櫻的目光重新變得異常有神,她認真地觀察著手中身為祖父、名為祖父、像是祖父的蟲子。


    “什麽呀,實際做起來,還真簡單……我啊,以為爺爺還要更大隻的呢。”櫻終究是收到了此世全部之惡的一些影響,語氣與平常的溫柔寧靜有一些不同。


    為什麽那股力量消失了,櫻依舊能夠反抗他?


    間桐髒硯恐懼的聲音在不遠處蟲堆中響起:“等等、等一下、等一下,櫻!老朽可是一直為了你在打算的喔!你怎麽能做這、這種恩將仇報的蠢事……”


    老人似乎忘記了自己都做過了什麽。


    如果是以前那個溫柔的少女,她或許真的會因為可憐而放過手中的蟲子。


    不過……


    “再見了,爺爺。為了實現那個人想完成的事情,你不消失是不行的……二百年來都待在地底下蠢動,想必很累了吧,已經可以消失也沒關係了哦。”


    黑化櫻優雅地笑了起來,手中驀然搖曳起黑色的火炎,對少女表現出來的獨立歡慶著。


    消失,怎麽可能消失啊。


    任務二隻差一步就完成了。


    那隻扭曲的細小蟲子陡然間在櫻掌心中的火焰中,發出劇烈的哀嚎,化為了一團血跡。


    而在不遠處的蟲堆,每一隻蟲子都被巨大的黑色魔力不斷碾碎,蘊藏在其中的靈魂不斷被破碎。


    等等……還不想死!


    蟲子不斷在黑泥中掙紮著,試圖匯聚出人形,卻是隻能做著徒勞的舉動。


    雖然自己靈魂已經快要四處飄散,但是蟲子試圖凝聚出的肉塊還是在地麵爬行著。


    這是何等的執念啊。


    本應該動彈不得、沒有一絲行動力的蟲子,卻憑著執念往前移動。


    “瑪奇裏……還沒有放棄嗎?”忽然間,異常清脆溫柔聲音在前方響起。


    在間桐髒硯最後的視線中,在那搖晃的視線中,出現了銀發少女的美麗身姿。


    蟲子著迷地抬頭望著少女。


    瑪奇裏,是在叫他嗎?


    那是誰?


    等等,好像有些被忘記的東西,快要想起來了。


    活了兩百多年的老魔術師,化身蟲子的醜陋之物,此刻注視的並非走到他身前的銀發少女。


    而是,存在久遠記憶中的那個美麗女性。


    那是二百年前,為了構築出大聖杯,將自己做為活祭品,化身為天之杯的夥伴。


    不管歲月如何流逝,光芒都毫不褪色、始終長存心中、愛因茲貝倫家最初的黃金聖女。


    從見麵那一天起,她的容顏就從未衰老過。


    而此刻這個時代的黃金聖杯,用那始終存在記憶中、冬之聖女的聲音,在間桐髒硯前方響起:“回答吾,汝、為何不願死去?”


    這是曾在記憶中無數次湧現、令人懷念的聲音。


    “……”


    單純的問題,讓痛苦掙紮著的蟲子們停止了下來,間桐髒硯的思緒也停滯了下來。


    為何想要活著?


    答案似乎說出來,就會感到很奇怪。


    為何不想死?


    明明隻要將這漫長生命結束的話,自己就可以從這漫長的痛苦中解放出來,但自己為何還是不停地抱著所有痛苦,緊抓著腐朽的生命不放……為什麽?


    “哈哈哈哈哈……”破爛不堪的蟲堆中忽然傳來了荒誕不羈的笑聲。


    想起來了。


    在自己還是瑪奇裏的時候,是為了崇高的目的而活著的。


    並不是要自己掌控世界,而是要將自己、將所有人類的性命轉變成嶄新之物。


    到達那片從未有人到達過的世界之外、到達那個盡頭,在那沒有人想像過的地平線出,實現所有人類描繪不出來的理想鄉。


    為此而尋求聖杯,為此而想活下去。


    瑪奇裏的夢想之物隻有一個。


    那時的正義使者,和衛宮切嗣有著一模一樣的夢想——一切,都是為了廢除此世全部的罪惡。


    為了根本無法實現的理想,那時的瑪奇裏不斷賭上性命。


    什麽時候忘了它呢?


    是在追求它的漫長命運中,為了活下去完成它,而在不斷地用蟲子轉換身軀中,靈魂開始腐朽了嗎。


    “……真遺憾啊,還差一步呢……嗬,還真想回到那時候啊。”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然而不管過去的目標多麽光輝燦爛,現在的間桐髒硯,終究還是不斷實施惡行的邪魔。


    在洶湧的魔力中,蟲子們開始徹底破碎。


    伊莉雅朝著化為灰燼的曆史微微歎了口氣,旋即一溜煙兒地跑回了櫻身邊,個子似乎又變矮了一些。


    愛因茲貝倫的每代聖杯載體,都會繼承兩百年前化身為大聖杯核心的冬之聖女的記憶。


    實際上,每一代的愛因茲貝倫黃金聖杯的模仿對象,就是那位冬之聖女。


    在特殊時刻,她們可以讓自己變得如同那位冬之聖女一樣……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發揮出能夠完全拯救一人的“天之杯”。


    伊莉雅看著從櫻背後浮現出的那道身影,無比開心地笑了起來,她要好好保存住那一生僅有一次的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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