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混亂與驚呼似乎距離縣衙大堂遠了一些，寬刃鋒形的箭簇在火光中閃耀著嗜血的色澤，慢慢湊近弓背，吱拗的弓弦聲像是揉捏心髒一般，讓人渾身的神經不由隨之緊繃。
“嗖！”
弓如霹靂弦驚，一道羽箭旋轉著穿透人與狐間隔的空間，電光火石蒞臨灰毛小狐狸的頭頂。
“爾敢！”
一聲爆喝從屋外傳來，強勁的妖氣猛然炸裂，平底吹起無數灰塵。門口處一股紅中泛藍的血柱激射進來，在空氣中變幻成陀螺形的錐形血箭。
妖氣在百裏縣治如此肆無忌憚，代表皇權正統的龍氣官氣猛然激發，隻見整個縣衙大堂猛地一顫，堂上牌匾與桌上大印中流轉出大股的青黃兩氣，結成鸂鶒（俗稱紫鴛鴦）的形狀，憤怒地向著血箭啄去。
空氣似乎靜止了一刹那。
“轟！”
一股氣浪猛地炸開，大堂內雜物七零八落，幾十根水火棍叮叮當當地砸落四周，其中一根甚至砸到案台上的大印，將其一起戳到地上。
勁射至小狐狸頭頂的羽箭也被吹得微微一偏，在它臉上刮出一道血口，帶走幾根狐狸毛，釘進褐色的頂梁柱子上。
青黃鸂鶒寸寸龜裂，哀鳴一聲消失在空氣中，龍氣與官氣被擊潰在大堂裏四處亂竄，一時半會兒恐怕再也組織不起像樣的進攻。
一大團火焰在空中劃過，隨著火焰消退，稍顯暗淡的血箭在空中扭曲蠕動，化作血人落在困住小狐狸的籠子上。
吱嘎的扭曲聲響成一片，籠子很快被扭出缺口，灰毛小狐狸從中一瘸一拐地鑽了出來。
烏煙瘴氣中，黑紅色的眼睛一閃而過，短促的慘叫聲轉瞬而逝，大堂裏麵好像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隻餘遍地的狼藉，與堂上微微搖晃的暗淡牌匾。
外麵喧鬧聲越來越近，一群衙役圍繞在張縣令的身邊，相互推搡好一陣兒，一個資曆淺的年輕衙役渾身直打擺子，不情不願地走進恍若鬼域的縣衙大堂。
沒一會兒，刺耳的驚叫聲傳來，門外眾人無論身份貴賤，全都像是受驚的兔子似的，沒頭沒腦地跟著尖叫，四處逃散。
似乎是被外麵的聲浪震動，大堂正中央蒙著大把灰塵的“明鏡高懸”牌匾一歪，咣當一聲栽落地上。
…………
第二天一大早，縣城幾戶最具權勢的人家突然陷入異樣的緘默，府中進出的人神色都有些慌張，去遠方探親的女眷也莫名多了起來。
其餘的大戶人家也嗅到異樣的味道，結合自己知道的信息加以想象，有樣學樣地加亂了這種恐慌的節奏。
街上的地痞流氓們倒是有了好差事，很多富貴人家急招護院，不論出身也不談過往，身體健壯從過軍上過山的優先，要是應征時再說膽大不怕鬼狐，招人的管事更是會眼前一亮，沒準還給個小隊長當當。
“周少爺，周府的管家說有急事找您。”
日頭已經高升，宜春院老鴇敲響房間的門，身後還跟著個神色十分焦急的中年人。
疙瘩臉十分不滿地從**中爬起來，可能是動作有些大，嚶嚀聲傳來，麵似桃花的妖嬈女子睜開朦朧睡眼，似羞怯似地摸著他的胸口，嫵媚開口道：“公子，昨晚真是弄死春兒了。”
疙瘩臉立馬起了反應，滿臉淫笑地拍了拍身旁粉嫩的翹臀，“小妖精，哥哥馬上就回來收拾你，一定讓你下不了地，看你還是不是這麽勾人。”
門外催促聲再三傳來，疙瘩臉好不容易忍下欲念，披上袍子，怒氣衝衝十分不耐地推開門，瞪著眼喝問：“什麽事！”
老鴇見事不妙，迎合著笑臉，退後幾步，讓出身後頭發有些花白，滿臉焦急的中年管事。
附耳細語幾句，疙瘩臉立馬變了臉色，不顧床上可人的挽留，急匆匆地穿上衣服，快步離開了宜春院。
時隔一天一晚，疙瘩臉再次來到縣丞的府邸。
與昨日的冷淡不同，縣丞臉上帶著笑容，親切地拉著他的手，大談當年兩家的情誼，似感歎似緬懷。
雖然路上已經從管家那裏大致聽聞昨晚發生的事情，心中對今日所談已經有了猜想，但疙瘩臉仍然被他的態度驚到，有些手腳無措的同時，更加慶幸沒有早早出賣王良是個多麽正確的選擇。
喝了兩杯茶，縣丞終於提到重點，微微側眉道：“賢侄，可聽聞昨晚縣衙發生的事情？對此事你可有什麽看法？”
暗道“來了。”疙瘩臉放下茶杯，按照街上百姓的說法道：“世叔，您說的可是昨晚縣衙失火一事？竟然讓火燒到一縣中心，值班的衙役該罰！”
疙瘩臉滿臉憤然，渾然裝作完全不知內情的樣子。
縣丞看著他惺惺作態的商人嘴臉，忽然眼含深意地笑了笑，猛地麵色一轉，嚴肅地站起身，官威十足地道：“周耀祖，本官原本念在與你父親是舊識的份上，給你一次坦白的機會，想不到你竟然還敢在本官麵前繼續裝傻！還記得你妹妹身邊的趙三嗎？她已經把王良的事情全招了！”
他大袖一揮，看都不看疙瘩臉一眼，轉而怒喝道：“來人啊！把這個與妖狐勾結霍亂朝綱的人抓起來！送至縣衙交由縣尊大人處置！”
疙瘩臉嚇得麵如土色，腿一軟跪倒在地，抓著縣丞的褲腿，抖出大把銀票低聲央求道：“世叔，你別嚇小侄啊！這是銀票，您想要多少，小侄都給！”
“放肆！本官豈是受賄之人！”縣丞一甩褲腿，臉上全無半點通融之色。
疙瘩臉完全慌了神，他還以為昨晚發生那麽大的事情，縣丞肯定是害怕了，想對狐妖們服個軟，才找他幫忙介紹一下。就在方才，他心中想的還是怎麽才能勒索到更多的銀子，可是現在一看，叫他來分明是要索命啊！
想到性福生活從此遠去，株連九族近在眼前，疙瘩臉鼻涕眼淚直流，滿臉死灰色，機械式地喃喃著，“大人冤枉啊，我沒和狐妖勾結，我是清白的，都是它威脅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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