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尺素再次斟滿白玉色茶杯將其端至青衣男人麵前,然後雙膝跪在氈墊子上,一雙水靈靈的眸子靜靜看著青衣男人的臉龐。


    “你喜歡古琴?”青衣男人很快從回憶中脫離,看向麵前的深紅色古琴,古琴乃是用鳳凰梧桐木所製,琴身散發著清新淡雅的香氣,琴弦也是價值不菲,一根根淺白色琴弦上有流光溢彩閃爍著,稍稍撥弄便能發出清晰悅耳的聲響。


    洛尺素目光同樣看向了古琴,臻首微點,“這古琴是妾身娘親留下的,所以格外珍惜。”


    青衣男人卻想起了剛才聽的那個故事,讓他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麽。


    既然不知該說些什麽,青衣男人索性就不說了,修長白皙的指尖慢慢放在琴弦上,一捏一撥,隨即彈出清婉悠揚的琴聲,仿若汨汨流水滑過洛尺素的心塘,琴聲漸緩,然而那汨汨流水卻絲毫未減少,甚至洛尺素感受到那流水之中的一股冰涼之意。


    洛尺素垂眸,含情脈脈的看著男人微微閉著的眼瞼,琴弦如心弦,她能聽懂男人彈奏的是一首寄思曲,隻是她不知曉讓男人此時在想著誰。不過她的腦海裏卻緩緩浮現了一個宮裝婦人,她的娘親。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幾乎快要淡忘娘親的麵容,卻仍然記得娘親不愛吃辣,愛吃甜點,這一點她倒是跟隨了她的娘親。也曾記得那時候即便娘親嫁作人婦,卻依舊是許多才子夢中的佳人。聽說自己剛出生的時候娘親尤為愛笑,常常逗弄自己,但自打自己能記事以來,娘親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少。她知道,不是娘親不想笑,而是娘親嫁的那個人不允許娘親笑。


    他不許娘親笑給別人看,他不許娘親多看別人一眼,他不許娘親踏出自己的府邸,直到他跪倒在另一個男人麵前,親手將娘親奉上,隻為自己能活下來,多麽可笑,他以為娘親會答應,可對這個男人早已死心的娘親寧死也不願自己的名節受辱,一根白綾從此成為秦國絕唱。


    這個故事有些可悲,可悲在於這個男人從未真的愛上過她的娘親,若是愛,又怎會如此不信任,若是愛,又怎會如此自私吝嗇,慢慢消磨著彼此之間僅存的那份感情。


    洛尺素突然感覺一陣心酸,眼淚緩緩從臉龐滑落,此時的她頗為想念她的娘親。


    ……


    琴止。


    “公子,這首曲子叫作什麽?”白衣女子微微欠身施禮。


    “《思故人》。”


    “公子彈的真好聽,比妾身彈的好聽多了。”洛尺素偷偷用衣襟擦拭了淚痕,淺淺一笑道。


    “若是繼續選擇待在煙柳畫橋,你過得依舊是生不由己的日子。”青衣男人淡淡道。


    “公子不用為妾身擔心,這種日子妾身已經過了十多年,已經習慣了。公子為妾身解去鎖心之毒,妾身已經感激不盡,又怎敢奢求更多。”


    青衣男人靜靜望向這個如同海棠花的女子,雖柔弱卻美到不可方物,無形之中觸碰到男人的心弦。


    “過來。”青衣男人淡淡說道。


    如海棠花的女子有些疑惑,卻依然選擇遵從,半跪在青衣男人跟前,臻首微微垂下,翹長的眼睫猶如蟬翼撲閃撲閃的輕晃,一雙瞳仁兒如同兩顆黑寶石,青衣男人這才發現,在燭火下的白衣女子像極了一隻溫順的小貓,讓人忍不住愛撫。


    溫婉,知禮,遵從,不抗拒,這是白衣女子的特點,讓青衣男人找不到任何缺陷,可青衣男人卻知曉,這個女子本不該如此逆來順受。


    “你剛才為何會提醒我?”青衣男人突然開口道。


    “公子說的是?”


    “你本可以不說出自己體內的鎖心毒,為何告訴我,不怕我一怒之下傷你性命嗎?”青衣男人平靜的看向洛尺素。


    “若是不說,公子難道就不會傷妾身性命嗎?既然說與不說都是一樣,為何要選擇不說呢?”洛尺素同樣抬眸看向青衣男人。


    “這不是你內心的答案。”


    “公子想要怎樣的答案?”洛尺素反問道,一雙水眸顯得十分平靜,“公子解妾身衣裳,亂妾身心神又何嚐不是一種試探?公子早已知曉妾身體內有鎖心毒,卻依然用這種方式來測試妾身的品性。即便如此,妾身也不會心生怨氣,因為妾身沒有生氣的資格。公子是公子,妾身是妾身,公子想做什麽都可以,但妾身不行。公子的命令妾身隻有遵從,而妾身在公子眼中也不過是一葉浮萍而已。公子,妾身的答案您滿意嗎?”


    青衣男人終於正視起麵前的女子,緩緩說:“你把自己看的太低了?”


    “難道公子認為花魁便不是青樓女子嗎?”洛尺素自嘲道。


    “你本是天之驕女。”


    洛尺素眸子一黯,低聲道,“公子既知奴婢的身份,應當知曉奴婢是戴罪之身。”


    奴婢嗎?青衣男人歎了口氣,倒是他越說越錯了。


    “你有夢想嗎?”青衣男人突然問道。


    “公子說的可是夙願?”洛尺素抬眸問道。


    “嗯。”


    “公子可是認真問?”


    “嗯。”


    “公子既認真問,奴婢不敢欺騙公子。奴婢並無夙願。”


    “為何?”


    “因為奴婢從來不需要夙願。”


    見青衣男人注視著自己,洛尺素輕聲解釋,“即使不問,奴婢知曉公子肯定有自己的夙願,而且遠比普通人更加宏大的夙願。但是奴婢與公子不同,奴婢與普通人也不同,奴婢沒有夙願,因為奴婢自知那些夙願是遙不可及的。”


    “就因為你是青樓女子嗎?”


    青衣男人明顯抬升了音調,但洛尺素依舊平靜回答道,“是。”


    “我已替你除去了鎖心毒,你大可以隱姓埋名在他過度過餘生,無論是嫁做人婦還是如何,都不會有人知曉你的從前。”


    “一日為奴,終生為奴。”


    “不識好歹。”青衣男人眼神漸冷,而白衣女子依舊風輕雲淡。


    “公子是否認為妾身不可救藥?”


    青衣男人不可置否。


    “可是公子何時正視過妾身的身份?”


    青衣男人眼神微變,靜靜看著半跪在地上的白衣女子。


    女子不慌不亂,繼續徐徐說道,“公子一直想讓妾身離開煙柳畫橋,因為公子看不起這等風俗之地對嗎?”


    兩人互相對視,空氣如湖水般平靜,直到青衣男人薄唇顫動。


    “不,你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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