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沉,漸漸沒入地平線下。


    直到晚上八點,所有工作才徹底結束。酒足飯飽、一副悠閑樣子的美都子來審查了一圈,表達了她的滿意之情。


    ——然後告知小夜和桐葉,明早六點準時到訓練場開始準備訓練用具。


    要怪就怪你們自己主動提出了要幫忙吧——留下了這樣的話後,美都子大笑著離去,隻留下小夜和桐葉在風中淩亂。


    可惜,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的。回到員工宿舍,敷衍了事地吃了幾口儲備糧當做晚餐後,兩人便早早地休息了。


    打工第二日,清晨。


    “好困……”


    墨綠色長發的少年睡眼朦朧地叼著麵包片,一副隨時可能再度睡倒的樣子,“我平時可是‘自然醒’黨啊……”


    “桐葉先生,要遲到了哦。”


    小夜拽著半睡半醒的不靠譜的前輩一通狂奔,剛剛踏進訓練場,便被武田的大嗓門震了一下。


    “五點五十八分,算你們守時!”


    力道堪比百萬噸拳擊的巴掌拍在兩人肩膀上,連昏昏欲睡的桐葉都陡然清醒了過來。


    “好痛痛痛!”


    以武田精力十足的大笑聲為標誌,第二天的打工生活開始了。不過,麵對手頭無窮無盡的工作,實在是感受不到什麽青春的熱情。


    臨近八點,準備工作全部就緒,學生們也陸陸續續地來到了訓練場。


    “幹得不錯嘛,你們兩個。”環視了一圈擺放整齊的箭靶和箭筒,美都子滿意地點點頭,“繼續保持下去吧,我會給你們加工資的喲。”


    “謝謝。”


    “對了。”美都子看了看表,“今天會新來一個臨時修習生,現在應該快到了吧。小夜,你去門口迎一下,人來了的話就把他帶到這裏來。”


    “好的。”小夜應道,向大門口走去。


    河原弓道場的麵積不算小,第一次來的人是很難找到訓練場的位置的。


    訓練家在正式進入某座道場進修前,通常都會在道場臨時修行幾天,以充分了解道場的情況。大道場一般都有專門負責教導臨時修習生的師範,而河原弓道場可沒有那樣的規模,能有一兩個臨時修習生已是不易了。


    七時四十五分,弓道場的大門被敲響。剛剛走到門口的小夜立刻上前打開門,迎接這位新來的臨時學員。


    “歡迎來到河原弓道場。您……誒?”


    小夜的話卡在了半途,詫異地看向門外熟悉的人。


    少年看起來也有些驚訝,冰藍的眼眸微微睜大,總是一片沉靜的麵龐上點染了幾分意外的情緒。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片刻,才由小夜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小天?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也是我想問的。”


    將大門重新關好,小夜指了指建築右側的小徑,揚眉笑著,將之前中途卡住的台詞說完,“您就是預定八點來訪的臨時修習生對吧。美都子師範代正在等您,訓練場在這邊,請隨我來。”


    小天腳下的步伐頓時一僵,一副不知該從何吐槽起的樣子。


    “……不要用敬語。”


    “好好。”


    走在前麵帶路,小夜回頭對小天笑了笑,“沒想到美都子師範代提到的臨時修習生會是你。打算在這裏修行多久?”


    小夜知道小天從小便在父親的指導下修行弓道,在真新鎮後山時也見過一兩次小天拉弓搭箭的樣子——據說小天家的後院還設有弓道練習場,不過小夜從未去過小天家,自然也沒有見過。在旅行途中進入弓道場修行,大概是為了不讓技藝生疏吧。


    “一周左右。”小天道,打量了一下小夜標準道場學生的打扮,“你這是?”


    “唔,算是打工吧。工作是實戰陪練,偶爾活動活動身手也不錯。”小夜淡定自若地微笑著,把來這裏的真實目的一語帶過。


    因為道館戰戰敗導致渾身上下隻剩43pd,不得不緊急打工賺錢什麽的……實在是太遜了。


    來到訓練場,遠遠地看到美都子正在氣衝衝地訓斥不慎弄倒了箭筒的學生,聲勢令人不寒而栗。忙完了工作的桐葉倒是正閑著,見狀立刻迎了上去。


    “小夜。”招了招手,桐葉走到訓練場門口——或許也有遠離風暴核心的意思吧。


    同樣身穿道服的少年對小天隨和地笑笑,“你好,你就是新來的修習生吧。”


    “是的,您好。”小天中規中矩地用道場慣用的禮儀動作與桐葉打招呼。


    “我來介紹一下吧。小天,這位是我現在的同事,桐葉先生。”


    桐葉看起來實在太像是道場中的老學員,為了防止誤會,小夜特意說了一句。


    “我是青木桐葉,請多指教。”桐葉好奇地道,“你們是熟人?”


    聽小夜的語氣,實在不像是剛剛才認識小天。


    “我們是同鄉。”


    “啊,這樣啊。這麽一說,小雲好像也對我提過‘小天’這個名字呢。”


    原來如此,小雲的旅伴嗎。


    了然地點點頭,小天向麵前這位友好的前輩伸出手,“小雲承蒙您的照顧了。我是神羽天,請多指教。”


    桐葉微笑著與小天握手,心中卻劃過了一絲詫異和……驚喜。


    銀發藍瞳,弓道,神羽。


    這次應該不會錯了。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啊。


    他們的……後代。


    埋下心底的想法,桐葉麵上的笑意愈發明朗,“很高興認識你。雖然我也剛來這裏工作沒多久,不過有什麽不明白的事的話盡管來問我就好。”


    “好。”小天點頭,直截了當地拋出一句話,“那麽,我現在有一個問題想問。”


    “什麽?”


    “師範代還要罵多久?”


    “……呃。”


    剛剛擺出一副博學可靠前輩臉的桐葉立刻就敗下了陣來,隻得欲哭無淚地看向嗓門洪亮的美都子。


    “啊,抱歉。”終於結束了對學生的例行訓斥,美都子這才意識到臨新生已經來到訓練場中了,頓時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剛才沒注意到你。你就是申請修行一周的臨時修習生,神羽天,對吧?”


    “是的。”


    “個人資料上填的是……修行弓道的時間是五年,沒錯嗎?”美都子挑眉。


    分明隻有十歲的年齡,修行時間卻長達五年,那豈不是五歲就開始了弓道的修行——和自家的小桃差不多?


    “沒錯。”小天的回答依舊簡明。


    “好,那新手訓練就跳過,你上午直接跟著其他學生一起進行射擊訓練,沒問題吧?”美都子燦然一笑。


    是不是真的有五年的修行水準,就讓我親眼來見識一下吧!


    訓練時間開始後,嘰嘰喳喳的少年少女們迅速安靜了下來。雖然對這位看起來年齡不大的臨時修習生有些興趣,但現在可不是搭訕的時間。


    俊太倒是在衝著小天擠眉弄眼,似乎想要說什麽的樣子——被桃乃瞪了一眼之後便老老實實了。


    和昨天一樣,寂靜而認真的射箭訓練開始了。大概是因為春色已深,清脆的蟲鳴聲時不時地傳入耳中,帶來些許夏日將至的氣息。


    小天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自己的弓箭,手指在弓弦上抹過,帶起輕微的嗡鳴。


    “下一組!”


    隨著其他學生一起走上前,站在最右側的位置上,銀發少年靜立了幾秒鍾後,平靜地睜開雙眼。右手從背後抽出箭支,搭在弓身上,左手順勢將弓平舉,使箭矢指向前方。


    立於靶前,小天沒有再看手中的弓箭一眼。冰藍的瞳孔之中,映照出的隻有數十米外白紅相間的箭靶。


    弓道的奧義在於是“瞄準目標,射出箭矢”。對於修行弓道的人而言,除了靶心以外,什麽都不需要注視。


    洞悉自身,明確目標。映在弓道修行者的箭矢上的正是其自身的寫照。


    弓弦隨著小天施加的力道而張開。仿佛空氣凝滯了一般,注視著小天的小夜和桐葉,以及美都子,在某一刻都感受到了一種奇異的氣場。


    蟲鳴停止,輕風凝固,飛揚的銀白發絲不再舞動,飄落的樹葉被定格在空中。


    恍然間,桐葉眼前的畫麵仿佛被蒼藍色所暈染。時間靜止,天地萬物的顏色褪去,隻有箭鋒閃爍的藍光豔麗無比。


    風聲起,箭矢出。


    正中靶心。


    ====================


    小劇場:


    桐葉:(爽朗笑)雖然我也剛來這裏工作沒多久,不過有什麽不明白的事的話盡管來問我就好。


    小天:師範代還要罵多久?


    桐葉:呃……


    小天:為什麽那位工作人員先生一直在拍別人的肩膀?


    桐葉:這個……


    小天:他和美都子師範代誰的聲音比較大?


    桐葉:對不起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配當前輩……(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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