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中,少年和少女的視線在空中交匯,驅散了雪原的寒意。


    ——雖然此時少女的心情完全不應景。


    小夜覺得,這說不定是有史以來最尷尬的與友人見麵的場景了。


    身處寒冷的極地冰原,小天自然早已換上冬裝。潔白的羽絨服的扣子被一絲不苟地扣好,圍巾束縛了在風中起舞的銀發。身旁的赤色火龍威風凜凜,落地的動作輕盈又沉穩。


    反觀自己這邊——


    不,小夜已經不太想“反觀”了。


    遭受了強力電擊的暴鯉龍剛剛浮出水麵,此時正氣喘籲籲地趴在岸邊。皮丘還沒來得及甩掉身上沾著的冰粒,剛剛爆發了最強攻擊的噴火龍樣子也有些疲憊。


    至於訓練家本身更是狼狽至極。破損的外套已經被冰水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身上,仿佛一個落水的難民一般。


    百般複雜的心情呼嘯而過,小夜卡機了幾秒,最後吐出一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


    “……小天,你也偏離路線了啊。”


    少年並沒有回應這句不合時宜的話。事實上,在炎還沒有降落時,小天已經露出了有些愕然的神色——這樣的神情出現在小天臉上是很罕見的。


    他從炎的背上縱身躍下。


    “發生什麽了?”小天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一邊走近,一邊示意炎施展出熱風取暖。


    他注意到了少女手中握著的晶藍長刀,神色又嚴峻了幾分。


    “算是發生了點意外……?唔,謝謝你,炎。”小夜散去化為刀形的波導之力,延伸到極限範圍的探測則絲毫不懈怠。


    小夜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種地方突然遇見相熟的友人。前一刻還沉浸在攸關性命的戰鬥中,毫無預兆的轉折令小夜產生了突兀的反差感。


    “隻是遇到了一個有些棘手的敵人而已,現在我想他已經離開了——不然我不會有下湖冬泳的興致的。”小夜語調輕快地解釋道,“所以……呃,等等,等一下!”


    她連忙後退了幾步,“不用了不用了,會把你的衣服弄濕的。”


    “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少年斬釘截鐵地反駁,將之前自己穿著的羽絨服強行披在小夜身上。


    在冰天雪地中渾身濕透會有生命危險,小天很清楚這個事實,也並不認為小夜對此會一無所知。而在降落之前,他分明看到了小夜和她的寶可夢們背靠背地戒備著什麽,絲毫沒有顧及濕透的衣服。


    究竟……遇到了怎樣的“棘手的敵人”?


    這一刻的小天十分慶幸自己沒有看漏幾分鍾前升上天空的火焰,也十分慶幸自己因為意外偏離了原定路線。他幾乎可以確定,如果不是正好遇見的話,以小夜某些時候意外固執的行事作風,是絕對不會把這件事透露出去哪怕一點的。


    這樣的可能性,光是想想就令人煩悶。


    兩人很快在湖邊尋找到一處山洞,短暫地進行休整——首要任務當然是將衣服烘幹,好在有兩隻火龍在,隻需要在熱風中站立幾分鍾就可以了。


    “抱歉啊,給你添麻煩了。”小夜對小天致以一個歉意的笑。柔軟的羽絨服裹緊了身體,帶著些許少年的體溫,有效地驅散了寒意。“我會把衣服洗幹淨再還給你的。”


    這著實是一次尷尬的會麵。以落湯雞一般的形象出現在小天麵前,還連累了小天的羽絨服,對於奉行不給他人添麻煩原則的小夜而言,幾乎是一次羞恥處刑了。


    ——當然,雖說感到十分抱歉,但能在這裏見到小天,小夜依舊是很高興的,對於小天的援助也充滿了感激之情。


    畢竟,小天是小夜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最親密的朋友。


    “這無所謂。太見外了。”而“最親密的朋友”完全高興不起來,甚至有些想要歎息。在遭遇了生命危機後,居然還去在意一件衣服嗎?


    “不說這個了。小夜,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嗯……我從頭說起吧。”


    小夜一邊給被電得慘兮兮的暴鯉龍上藥治療,一邊講述了遇到神秘人的全經過。


    她省略了神嶺山的部分——山峰的本體居然是百米高的巨大龐岩怪,那段經曆實在太過離奇,小夜還沒有想好該不該說出來——直接從在極地冰原上遇到雪童子說起。她詳細複述了從雪童子那裏知道的全部信息,在冰晶湖中的打鬥則一語帶過。


    ——與其說打鬥,還不如說是被單方麵地揍。這樣的場景就算說出來也隻會給人徒增困擾而已。


    “事情就是這樣。”將用光的傷藥瓶放回背包,小夜拍了拍暴鯉龍的角,“我確定那個人類絕不可能是聯盟探險隊的成員,說不定是用非法手段進入了彼方之地。等到集合時,我們把這件事向星海先生報告吧。”


    小天點點頭,視線停留在小夜身上,“我知道了。也就是說,在我來之前,你和那個人在湖邊戰鬥了?”


    “嗯,雖然我完全搞不清他為什麽要攻過來。”小夜隨意地擺擺手,“不過他很快就離開了,不必在意啦。”


    沉默幾秒後,“最親密的朋友”這次真的發出了歎息聲。


    “怎麽了?”


    “小夜。”小天站起身,“我們現在是同一戰隊的隊友。”


    這個太過跳躍的話題令小夜愣了半天,隨後恍然地立正,“是。隊長,有何吩咐?”


    “……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天算是徹底無可奈何了,指了指小夜的脖頸。


    “遇到了危險就說出來,不必對我隱瞞。既然會留下這樣的傷痕,說明戰鬥並沒有你說的那麽簡單吧?”


    在人造鳳王的一戰中,小天早已充分見識了小夜的個人戰鬥能力有多麽優秀。作為戰鬥人員,她的綜合實力明顯高於她的所有寶可夢。能夠刺穿鳳王心髒的刀技已經足夠強大,而她在速度上的才能更是遠高於攻擊。


    小天幾乎無法想象,究竟是怎樣強大的人類能夠輕易扼住她的脖子,在她的皮膚上留下指印的淤青和電擊焦痕。


    “……誒?”在小天已經腦補出了五光十色的劇場版級別戰鬥場麵時,對麵的小夜露出了一個智商掉線的表情。


    傷痕?


    事實上,在墜入冰晶湖的那一刻,極度的寒冷就侵蝕了小夜的幾乎所有感官,連電擊造成的疼痛都變得微弱了起來。小夜無法清晰地感覺到身體的哪一處留下了傷痕,脖頸傳來的強烈刺痛感也被輕車熟路地無視掉,直到小天出言提醒才恍然察覺。


    當然,還有一半的原因是小夜的痛覺神經實在是不夠敏銳。


    “呃……抱歉。”被當麵捅破敷衍之語,小夜頓時有些尷尬,伸手試探地碰觸自己的脖子,“有那麽明顯嗎?我倒是覺得不怎麽痛……”


    “不要碰。”小天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小夜的手。


    現在他開始懷疑小夜究竟有沒有好好上過外傷處理課程了。


    已經攢齊了三天份尷尬的小夜終於被隊長鎮壓,老老實實地坐回了篝火前。脖子上也被整齊地纏繞上了厚厚的、裹著傷藥的繃帶——雖然這令小夜覺得自己像個半成品的僵屍。


    這次她徹底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真話隻說一半,隻好將並不光彩的戰鬥過程也詳細描述了一遍——並且為自己逝去的“戰鬥力可靠”形象悄悄默哀。


    而且偏偏是在隊長麵前顏麵掃地……


    小夜覺得,自己確實需要做好被戰隊開除的心理準備了。單比寶可夢對戰的話,她確實很難勝過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另外三人。如果連人身戰鬥能力的優勢地位都失去了的話,她在隊伍中的定位也就變得可有可無了,不是嗎。


    可惜,眼下的狀況不允許她再信口開河,除非小夜想把被開除的心理準備立刻用上。這次,小夜一五一十地敘述了這場很短暫的戰鬥的全過程。


    擁有操控雷電的能力的神秘人實力太過強大,以至於小夜無法預估他的實力水平,能夠給出的隻是對物理現象的描述而已。他的行為更是令人摸不到頭腦,突如其來地攻過來,又毫無預兆地離開——再加上他像是野獸一樣的外表,小夜甚至不能確定他是不是還有人類的神智。


    見小天眉頭緊鎖地沉默,小夜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他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探測範圍中,應該確實不會回來了。”


    小天微微點頭,“保險起見,我們先離開這附近吧。”


    “好。”


    見小夜利落地將暴鯉龍和噴火龍都收回精靈球中,小天問道:“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先找到雪童子,然後去它的家鄉,應該離這裏不遠。”小夜背好背包,回頭對小天一笑,“對了,小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有你在的話,就更有把握幫上雪童子它們的忙啦。”


    他們來到彼方之地的目的是曆練,而這一行幾乎必定會和水晶燈火靈**手,算是最佳的曆練機會了。


    況且——


    既然是最親密的朋友,如果再擺出一副希望小天遠離此事的態度的話,一定又會被訓斥“太見外了”吧。


    銀發少年眉間的嚴肅舒展了開來,幾乎未加思考地點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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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小夜:那個,係統先生,請問為什麽小天誤入副本後等級就會突然降低?總覺得地獄副本像是隻針對我一個人開放的一樣。


    係統提示:此事說來話長。玩家作為異世界的來客,本身便是被當前世界本源所排斥的存在,由本源誕生出的一切事物都會無形中與玩家形成對抗之勢,令玩家的人生軌跡有更強烈的向下跌落的趨勢,而原住民則並不會有同樣的遭遇。我這樣說您可否理解?


    小夜:不是很能……沒有更簡單一點的說法嗎?


    係統提示:有,因為你倒黴


    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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