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然的火熊熊燃燒,在電光的禁錮下沒有向街道兩側的建築物擴散,隻在平行於道路的方向肆意蔓延。即使絕大多數熱量已經被抱著他的人的後背隔絕,有些恍惚的小男孩依舊險些被火星燙到腦門。


    下一刻,一隻手護住幼童的額頭,令他免去熱浪炙烤的煎熬。黑衣少女沒有回頭看背後的敵人,乘著腳下閃爍的藍光跳躍起來,雙腳在突出的窗台和水管上連續踩踏借力,隨後無聲無息地落在三層陽台的邊緣。


    陽台的門被刷地打開,白發蒼蒼的老人跌跌撞撞地衝出,急切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幹裂的嘴唇徒勞地張張合合。小夜沒有多言,將懷裏的孩子交給了老人。


    小小的男孩似乎還有點迷茫,本能地緊抓著小夜的衣服,直到聽見爺爺幹啞的嗓音才乖乖地鬆開手。


    老人將自己的孫子摟進懷裏,殷殷地盯著小夜看,似乎想說些什麽。而在老人張口前,小夜的波導之力先捕捉到了危機的訊號。


    “趴下!”


    話音落下的同時,老人的餘光便瞥到了飛來的異物,當即撲倒在地,將男孩護在身下。


    岩石炮彈狠狠砸在房簷上,發出轟隆隆的巨響。陽台上的老人被灑了一身灰塵泥沙,所幸沒有被石塊砸傷。


    震動結束後,老人匆匆忙忙地將自己的孫子推進屋,再向外看時頓時一愣。


    那個將男孩平安送達的黑衣年輕人早已消失不見。


    借著煙塵的掩蓋,小夜閃身藏入樓群之間的縫隙裏。


    在雷與火的交界處,青銅鍾張開了綠色的光罩。小夜看到那個男人毫發未傷地站立在火光的中央,無窮無盡的岩石炮彈依舊在肆意破壞著這個街道。


    而與之對戰的三人也並不覺得單純的火力夾擊能夠令敵人倒下,爭取到足夠將男孩送走的空隙便達成了目標。少年潔白的和服映著濃烈的赤色,他微微偏頭,目光與躲藏在不起眼處的少女交匯。


    小夜一怔。


    雷火散盡,男人無聲地發出嘲諷的低笑。他正欲開口道出新的指令,白蘭的聲音已經搶先一步到達。


    “閃光!”


    暫時由白蘭指揮的皮丘反應依舊極快,渾身綻放出刺眼的光,吞沒了所有人的視野。


    在一片耀白中,洋真的咒罵聲無比清晰地傳來,“靠,你會不會打團戰!”


    閃光會無差別影響所有人的視野,為了防止幹擾同伴,在團戰中本不應該隨意使用。洋真對白蘭這一聲突兀的指令毫無防備,差點被白光晃瞎,頓時開始真心實意地懷疑這屆八強的水分有幾噸。


    而白蘭對此充耳不聞,快速下達了第二個指令,“打雷。”


    電氣小鼠的絨毛在電流中豎立起來,利刃般的電光向著敵人所在的方向襲擊。男人聽到了少年的指示,也聽到了電流的爆鳴聲,依舊隻對這幾個小鬼的手段嗤之以鼻。


    他的寶可夢是久經訓練的合格護衛,根本不需要男人下令便做出了正確的判斷——青銅鍾施展出了光牆,半透明的光之壁立於身前,毫無懸念地將雷擊攔截在外。


    皮丘還在不死心地繼續釋放著電力,而刺目白光已經在打雷發動時消散。男人悠悠然地睜開眼睛,正想對兩隻銅鏡怪下達追擊指令,卻突然感覺到脖頸後傳來一陣刺骨涼意。


    那是當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時,久經沙場的人才會有的本能反應。他的瞳孔驟然放大,視線落在青銅鍾身上模糊不清的倒影上——那個黑衣的訓練家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晶藍的利刃早已浮現在小夜手中,裹挾著風聲如閃電般劈下。


    致命的危機令男人爆發出了遠超平時的力氣。他一手抓住身側的銅鏡怪用力一甩,刀刃與銅鏡怪的金屬身軀猛地撞擊在一起。銅鏡怪一聲不吭地被擊打墜地,沒了聲息,小夜的刀也被震歪,僅僅削斷了男人頭巾的一塊布料。


    下一秒,小夜的刀尖調轉方向,欲再度襲擊,而男人早已飛快地轉過身,獰笑著用光線四溢的炮口對準了小夜。


    早在彩虹市,小夜便知道這種光線擁有熔化鋼鐵的威力,不應硬碰,見狀立刻抽身後撤。灰白的光線在同一時刻射出——卻沒有瞄準麵前的人。


    手持刀刃的襲擊者看到,一束燦爛的無色“花朵”從半透明的炮口綻放。光線一分為五——第一道穿透路邊的樹幹,留下觸目驚心的焦痕;第二道刺穿房簷,令灰塵漫天落下;第三道刺入牆壁,屋內人驚恐的呼喊聲從門縫中溢出;第四道擦過夢妖魔的軀體,幽靈寶可夢痛苦地蜷縮起身子不住顫抖,令洋真麵色大變。


    小夜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她甚至顧不得自己正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下,猛然回過頭去。


    在她身後幾步遠處,商店的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一個青年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身子,手中舉著手機,似乎正在拍攝著戰鬥的場麵。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的屏幕上,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一束光線正衝著他飛去。


    “吼——”


    在青年的胸膛即將被光線洞穿時,噴火龍發出了震耳的吼聲。


    它咆哮著開啟了蓄能焰襲,從戰鬥開始到現在積蓄的速度全部爆發。在戰場上聽從訓練家的命令對它而言近乎本能,而在戰鬥開始時,它的訓練家曾經對它下達過一個指示。


    “別讓他攻擊到人。”


    烈火的流星撕碎空間,狠狠地將無知無覺的青年撞飛出去。然後——第五道光線擦過青年被燒焦的衣角,刺入炎龍柔軟的腹部。


    不安定的晶藍電光早已在少女的腳下炸裂,運轉過度的波導之力甚至令雙足傳來了尖銳的刺痛感。而少女依舊認為自己的動作太慢了,她為了回避光線的正麵射擊而後跳的那一步變得無比漫長,腳掌遲遲不能觸及地麵,無法踏上新的發力點。


    墨鏡後的淺紫雙眸微微睜大,無比清晰地映出了一切——光線沒入噴火龍的腹部,又從它的背後破體而出。它張大了嘴,像是感受到極度的痛苦,卻無法叫出聲音。滾燙的血花飛濺出來,滴在訓練家的眼角下方。


    晶藍的長刀落地,化為粉碎的光屑。訓練家下意識地竭力伸出持刀的手,指尖沒能碰觸到夥伴墜落的身軀。


    橘色的火龍撲倒在地,再沒有了動靜。


    時間定格。


    洋真正欲轉頭向這邊看來,白蘭的眼底才剛剛泛起驚愕之色,被撞飛的青年的痛呼尚未出口,襲擊者也還沒來得及露出得意的笑容。


    少女眼中的畫麵近乎凝固,無數意念如同奔流的水一般順著神經回路飛湧,最終匯聚到同一個「靶心」之上。


    ——從成為訓練家的那一刻直至現在,哪怕一分一秒,她都沒有想過要放棄搭檔的生命。


    天空中,密布的陰雲無聲地露出了一絲縫隙。一束月光從雲間滲出,灑落在滿目瘡痍的街道上。


    “叮。”


    在少女沾血的指尖碰觸到噴火龍的一瞬間,皎潔的白光自少女的手腕流淌而出。那是與月華同色的光芒,輕柔而徐緩地滲入天空,滲入大地,滲入噴火龍的身軀。


    ——然後,時光倒轉。


    所有傷痛皆被治愈,所有怨恨皆被撫平。仿佛神明伸出手輕輕撥亂了時間長河的流向一般,一切都恢複到了最初的模樣。


    “混賬——”白蘭的金眸中閃爍起了憤怒的火光。無色的波紋從他的腳底擴散開來,遊動的光點匯聚成銀河,暈染出一片星光的海洋。


    他已經顧不上去思考自己的能力有多麽耗費體力。真實幻術在暴怒中發動,隨著少年揮手的動作,巨大的重力從男人上方降落,令其雙膝砰然觸地。連青銅鍾和銅鏡怪都被死死壓在地麵上,一時動彈不得。


    “潛靈奇襲!”


    夢妖魔發出低沉吟聲,身形隱沒入虛空之中。它化為漆黑的影子,不祥的能量擊碎青銅鍾的精神力,將剛欲起飛的兩隻寶可夢再度擊落。


    “青銅鍾——”


    男人嘶啞的喊聲被截斷在了中途。


    晶藍的閃電比任何時候都要快速,冰冷的刀鋒比任何時候都要銳利。身披黑衣的身影宛如幽靈,帶著煞氣的雪亮刀光將墨鏡後的瞳孔映得熾熱發亮。利刃無情地劈砍在男人的後背上,鮮紅的液體頃刻間噴湧四溢,令趴在地上的人發出不似人類的慘嚎。


    同樣怒氣衝衝的洋真正想下令繼續攻擊,餘光突然瞥見了青銅鍾身上隱隱亮起的白光。他愣了一下,隨後喊得幾乎破音,“小心大爆炸——”


    電光石火間,白蘭當機立斷地一把撈起皮丘,背過身奔向遠處。而黑衣的少女毫無遲疑地跑向噴火龍,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盾牌,牢牢護住了它。


    “轟——”


    一時間天地失色,地動山搖的爆炸席卷了整個街市。


    幾分鍾後,煙塵散盡。


    “咳咳……”洋真呲牙咧嘴地勉強爬了起來。


    雖然夢妖魔在最後關頭張開了守住的光罩,將朝向洋真的衝擊波抵擋了大半,不算身強力壯的少年依舊被衝得打了好幾個滾,差點撞出腦震蕩。


    向爆炸的方向看去,地麵赫然已經被炸出一個大坑。兩隻銅鏡怪倒在坑中昏迷不醒,而青銅鍾和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洋真此刻隻覺得頭痛欲裂,一點都不想去猜那位“同行”是怎麽從大爆炸中逃離的,更懶得去收拾那兩隻被遺棄的銅鏡怪,沒好氣地扯著脖子吼了一聲,“你們倆還活著麽?”


    話音落下,白蘭那邊也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真實幻術的力場護體不足以完全化解大爆炸的衝擊波,他抱著皮丘直接被撞進了牆角。暴風中的碎石劃破了他背後的衣衫,隱隱有血跡在白衣上洇出,看起來分外刺眼。


    他仔細檢查了被護在懷裏的皮丘的狀況,確認其隻是嚇得炸了毛,沒有受傷後才站起身來,簡單地回答:“我沒事。”


    空氣靜默了片刻。隨後,兩人的目光同時轉向小夜與噴火龍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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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被閃光晃懵後眼睜睜看著白蘭和小夜打起了配合的洋真:什麽意思,排擠我?!虧我好心好意來幫你們的忙!……切,隨你們去,老子才不屑於和你們配合!!(委屈至極)(氣急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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