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警鈴聲在洞穴中回響,其中隱約混雜著電流爆鳴與近乎聲嘶力竭的呼喊。或許是因為空間距離增加了回響次數,聲音傳到耳中活似鬼魂在哭號,饒是自認為見多識廣的風賊們都齊齊打了個哆嗦。


    “什麽情況,殺人了?”其中一人戰戰兢兢地探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


    此言一出,頓時就有人當場崩潰了,“天地良心,咱們是小毛賊不是殺人犯啊,這要是在咱的大本營死了人可是跳進中極洋都洗不清……”


    “我、我去看看!”


    膽子稍大一點的“小毛賊”決定暫時忘記他們上司的上司剛下達的“離遠點”的命令,躡手躡腳地挪向洞穴深處。


    沒過多久,他一溜煙地跑回來,拍著胸脯說,“沒死人沒死人,就是鳴上家的那小鬼挑釁咱們長官,結果被揍趴下了,看著倒是還能喘氣兒。”


    毛賊們聞言,齊刷刷地吐出一口長氣。


    “小孩兒膽子夠大,找事前也不看看對象……”有人小聲地嘟嘟囔囔。


    對於風賊而言,小偷小摸尚且在行,殺人放火就是“超綱課題”了。光是近一陣指使他們跑東跑西當苦力、渾身煞氣的黑衣人們已經足夠讓他們秒慫,更別提前方的“長官”還要更高一級。


    確定了自己不會突然背上殺人之鍋後,風賊們不多的勇氣也被用了個幹淨,老老實實地按照指示蜷縮在角落裏不敢再動彈。


    猛烈的眩暈感轉瞬而逝。視野恢複清晰時,小夜本能地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


    她此刻五感清明,狀態良好,身體任何一處都並不疼痛,隻是視線突兀地拔高了一截,需要微微下垂才能看到麵前的“紫發少女”——


    以第三視角看到自己的臉的詭異感令小夜心中一寒。


    還沒來得及想明白發生了什麽,她看到“自己”像是失去了知覺般倒地,紅發的少年驚惶地撲到昏迷者身邊,將自己的身體擋在朋友和敵人之間。


    小夜感覺到“自己”轉過身,不再理會喊叫的小孩,步伐平靜地走入昏暗的隧道中。


    人造光線與漆黑的影子在眼前紛亂地閃爍。她看見有風賊匆匆巡邏而過,不忘向著“自己”殷勤鞠躬;雜物間的灰塵幾乎將巨大的烏佩鼓本應潔白的鼓麵掩埋,紅白相間的精靈球散落在一旁;遠處某扇鐵門緊閉,門前的站崗者嘀咕著“我得盯著這位睡得死沉的衛兵隊長到什麽時候”;幾個身披黑袍的人在陰影中緩行,向“自己”冷淡地點頭打招呼。


    視野閃動,陽光刺進黑暗中,向眼前投下炫目白斑。“她”走出地下隧道,來到了地麵上。高聳的阿蘇山就在眼前佇立,有清淺的煙霧從火山口中逸散出來,令鼻中滿是刺鼻的硫磺味。


    在有人迎上來之前,她聽到“自己”像是在自言自語般說出了一句話。不再刻意壓低的嗓音清亮而溫和,就像她記憶中的那樣。


    “今天日落後,守衛會撤離到隻剩三分之一。趁那時按照我剛才走過的路線逃出來——小夜。”


    “……!小夜!!小夜……”


    朦朦朧朧的聲音在耳邊回響,時近時遠地令人眩暈。


    屬於自己的感官在幾分鍾後才徹底回歸。小夜緩慢地睜開眼,見到陽羽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似乎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門外有人正探頭探腦地向屋內看。小夜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陽羽驚喜的表情展露到一半便被卡住,猶猶豫豫地轉變成了茫然。


    冷靜下來後,他很快便注意到來自風賊的窺探視線,謹慎地沒有明顯改變自己的姿勢,隻是略微俯下身,將神情隱藏在陰影中。


    “別急,聽我說。”


    少女壓低的聲音清晰地在耳邊響起。


    “那個人是我們的夥伴。”


    無論外表如何變化,每個生命體的波導之力的紋樣都無法改變。小夜確確實實記得那道氣息——那是在紫苑鎮的寶可夢塔相遇,並一起穿越暗黑之森的臨時隊友,阿利亞·加拉克斯的氣息。


    雖然那段相處甚歡的旅程很短,無法作為其一定是善者的證據,但隨後的行為無疑說明了他所處的真實立場——作為風賊們口中的“上司”,他有太多方法可以令認出他的年輕訓練家消失在這裏,沒有必要為此偽裝成好人來特意為小夜指路。


    那麽,答案就隻有一個了。


    聽完小夜的講述後,陽羽驚訝地睜圓了眼睛。


    “也就是說……在昏迷的那段時間,那個人讓你看到了他所看到的東西?”


    “嗯,那大概是某種特殊的能力用法?”


    在暗黑之森同路時,阿利亞曾經向小夜和小玲介紹過名為“祈願”的能力。那時的展示僅僅是兒戲般的令幽靈係寶可夢變大一倍,至於那不可思議的“五感共享”能否實現,也僅僅是小夜的胡亂猜測而已。


    之前探頭探腦的風賊似乎已經對這處監牢失去興趣,不見了蹤影。小夜總算可以坐起身,將自己的所見事無巨細地告知了同伴。


    五感共享所得的情報令小夜大致摸清了這處地下洞穴裏巡邏兵的數量,意識到貿然出逃是幾乎不可能成功的。兩人合計一番,決定暫時按照那位神秘“上司”所說,等到黃昏時分再開始行動。


    年輕的落難者們十幾個小時沒有進食,早已口幹舌燥、饑腸轆轆。好在風賊明顯沒有餓死他們的意思,到了正午便扔了幾塊幹餅子和兩瓶水進來。


    小夜見到那硬得可以當武器的灰撲撲的餅子,還以為風賊這是在虐待俘虜。直到她看見守門的蒙麵毛賊蹲在門口,一邊死盯著他們,防止俘虜趁著其他人吃飯時逃跑,一邊咀嚼著相同的餅子……頓覺無話可說。


    她將驚愕的目光投向陽羽——原來風賊都混得這麽慘的嗎?


    紅發少年回應了一個堅定的眼神,並挺起胸膛——沒錯,他們一點前途都沒有,比我們火焰之民差遠了對不對?


    蹲在門口的風賊警惕地望著這兩人眉來眼去,突然大怒而起,“紅毛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罵我們!!!”


    陽羽神色冰冷地扭過頭,一副不屑與風賊一般見識的樣子,徒留小夜叼著餅子懷疑人生。


    ……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蒙著臉的毛賊已經與陽羽的眼神為對手,單方麵地開始了一場罵戰。為了防止被幹餅子噎死,小夜挪動到了監牢一角,決定全神貫注地進食。


    撕裂的鋼索已經被風賊重新綁緊,隻能維持著雙手捧心狀的姿勢拿著自己的午餐。她探出手指,碰了碰脖頸的傷處。


    表麵的焦痕依舊存在,但電擊帶來的疼痛幾乎消失無蹤,連帶著灼燒感也褪去了不少——毫無疑問,這是青年指尖綻放的那道白光導致的。


    小夜倚靠著牆壁,再次回憶起了那個相識於紫苑鎮的青年的麵容。


    阿利亞先生……究竟想要做什麽呢?


    午飯時間結束後,風賊再次將牢門鎖緊後便離去。


    悶熱的下午十分安靜,幾乎沒有人在附近走動。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燥熱感與硫磺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心神難安。


    陽羽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的流逝。在泥土地上劃下第七道痕跡後,少年抬起眼,看向小夜。


    “時間差不多了。”他小聲說,目光落在小夜領口的血跡上,有些擔憂地道,“身體沒事嗎?”


    “當然。”小夜簡單地回答。閃著晶藍光芒的手指扣住頸環,早已失效的裝置被應聲掰斷。光華隨即化作利刃,幾秒種後,束縛著兩人手腳的鋼索無聲地斷裂開來,掉落在柔軟的泥土裏。


    陽羽趴在門上傾聽了片刻,點頭示意附近無人。


    少女走上前,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已經有些鏽蝕的金屬門栓。光刃的軌跡一閃而逝,平滑地將門鎖一刀兩斷。


    兩人小心地打開門,悄聲無息地離開了將他們困住近二十四小時的監牢。


    他們早已商量好脫逃之後的行動方案。雖然陽羽很擔心靖睦的情況,但他知道靖睦被注射了催眠藥劑,即使找到他也無濟於事。因此,第一要務自然是去雜物室拿回他們的精靈球,隻要有寶可夢傍身,即使發生意外也有自保之力。


    這處地下洞穴被挖得錯綜複雜,岔路眾多,地麵與牆壁都還是原始的泥土夯實的模樣,處處充滿“沒錢裝修”的淒涼氣息。在廊道裏堆得橫七豎八的雜物倒是很大程度上方便了出逃者——附近走動者寥寥無幾,偶爾有風賊路過,隻要及時藏身在雜物堆後便不會被察覺。


    小夜循著記憶中雜物間的方向走在前麵引路。向左轉過一個彎後,陽羽頓時眼睛一亮。


    昏暗的地道空無一物,隻有盡頭有一間屋子。透過鐵柵欄可以隱約可以看到,紅白相間的精靈球們就堆在角落處的桌麵上。


    “小夜,我們……”


    “吱——”


    生鏽的鐵門打開的聲音打斷了陽羽的話。就在他們轉彎前剛剛走過的地方,廊道左側原本緊閉的門被推開,有人談笑著從中走出。那是熟悉的風賊特有的口音,光是模糊一聽便能判斷人數不少於五。


    雙方隔著一個轉角,直線距離還不到五米。陽羽清晰地聽到門被關上,雜亂的腳步聲向這邊而來——而他們麵前的地道是死路,根本沒有藏身之處!


    少年在一瞬間寒毛聳立,幾乎停止了呼吸。而下一刻,大地突然震動了起來。


    撲簌簌的泥土砂石隨著震動落下,地道內一時塵土飛揚,無法視物,風賊們也被嗆得連連咳嗽。


    好在地震的時間不長,風賊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呸呸地將嘴裏的土沫子吐掉,“又是地震,今兒都震第二回了!我看這地方真不能久待了,等火鳥一醒都得玩完。”


    “那還不手腳利索點幹活,幹完不就能撤了麽!”身後的人推搡了一把發言者。


    一群人吵鬧著繼續往前走。雜物間孤零零地立在左側地道的盡頭,有風賊漫不經心地扭頭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地道,很快便走遠了。


    麵前的情景令陽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毫無疑問,偶然間發生的地震機緣巧合地幫了出逃者們一次——當大地開始震動時,少年被同伴一把拽住,趁著灰塵飛揚時幾乎是明目張膽地擦著風賊的衣角跑過。轟隆隆的地動掩蓋了鐵門被打開的聲音,他們一頭衝進風賊們的來路中,在煙塵散盡前隱藏起了自己的身影。


    陽羽本打算在進屋後先躲藏在家具後,如果屋內有人再另想方法脫身。但踏進房屋的一瞬間,他便愣住了。


    準確地說,那甚至不是一個房間——石質的平台向前延伸,盡頭被熔岩的紅光所暈染。幾乎令人流淚的刺鼻氣味撲麵而來,隱約可見石台下方翻湧的熔岩。


    他們正位於阿蘇山的火山口內。


    石台周圍被柵欄所圍合,旁邊放置著幾台形狀複雜,屏幕正在閃爍的儀器,令這裏看起來像是一處用途不明的觀測台。而在兩個出逃者的正對麵,一道人影靜靜地懸掛著。


    堅實的繩索緊緊捆束著人類,將那道纖細的影子掛在火山口的正中央。她的處境看起來岌岌可危,隻要繩子斷裂,必定會墜入熔岩被燒灼而死。


    但少女隻是沉沉地睡著,似乎對自己所處的境地一無所覺。那身輕紗般的白色短睡裙映著熔岩的色彩,如同正貼著身體熊熊燃燒的火焰。


    他們認出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麵孔——那是火焰之民未來的繼任者,火原晴奈的臉。


    短衣的布料沒有完全遮住她的皮膚,露出了被熱氣熏烤得發紅的光潔後背。


    那上麵沒有一絲一毫的傷痕。


    異鄉人與火焰之民的少年呆立在原地,徹骨的寒意同時從腳底爬上了他們的脊背。


    如果眼前的人是火原晴奈本人,那麽——


    那個背部受了絕對無法在一周內痊愈的刺傷、此刻仍在烈焰穀修養,與族人們談笑聊天的“火原晴奈”……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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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陽羽:瞪——


    風賊:紅毛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罵我們!!


    陽羽:瞪——


    風賊:你敢說我們窮!豈有此理!!


    陽羽:瞪——


    風賊:什麽!?你居然罵我們吃的還不如乞丐!!


    陽羽:瞪——


    風賊:你才住地鼠洞,你全家都住地鼠洞!!


    小夜:…………(星空貓.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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