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發生玉米地事件前,薑淺予對於林軒這個生日有過很多很多的想法,多到她都覺得一個生日都不夠。


    可惜那些讓她覺得浪漫的,歡喜的,害羞的,很有意義的,所有的想法,現在全部都變成了泡影。


    她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當時許清如不是拒絕了林軒,而是答應了他的表白,時不時後來所有的一切都不會再發生?


    關於這個設想的答案,她很少會去深想,但心裏隱隱約約的,還是比較傾向於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因為那個混蛋明顯早就對自己有心思了,對許清如所謂的喜歡,很可能隻是一種不得不的轉移與寄托。


    否則對許清如表白失敗發生車禍,怎麽會在醫院病床上對自己做出那種事情?


    一個人的感情轉變如此之快,顯然有一個是假的。


    她沒有談過戀愛,但這段時間與林軒的相處,卻能確信他那種發自心底從眼神裏滿溢出來喜歡絕對做不了假,理性、清晰而又熱烈、深沉,否則也不會偶爾眼神交接,就會讓她臉紅心跳,有種電流擊穿心髒般的觸動。


    既然如此的話,那肯定就是許清如被騙了。


    所以自己以前常常會折騰他,才不是因為自己任性賭氣,而是在幫許清如討債,譴責他那樣的渣男行為。


    還好他在老家時說回來後就去找許清如隻是氣話,沒有真的去找……


    關掉直播的她坐在電腦前抽了抽鼻子,還是覺得好難過,因為他拒絕了許清如,還有蔣雨晴,拒絕了蔣雨晴,還有那個顏菲菲,就算統統都拒絕掉了,早晚還會去喜歡另外一個女孩子。


    會像之前對自己那樣,寵她愛她哄她親她,或許還有更不要臉的行為……


    這麽一想,感到難過的時候,又不由自主想起那個家夥之前的種種不要臉舉動來,明明還很難過的,結果就不由自主地臉頰發燙,連心跳都加快起來。


    她一會兒臉紅,一會兒難過,一會兒想笑,一會兒想哭,坐在電腦前糾結了好久,才終於想起來眼前的事情,忙把煩亂的思緒收起,認真考慮後天的生日該怎麽過。


    以前那些想法肯定都不行,要表現的矜持一點,冷淡一點,但又不能太冷淡,就像正常妹妹對哥哥那樣就好了。


    可正常妹妹對哥哥該是怎麽樣的呢?


    小妮子拖著腮幫在那發起愁來,她雖然有一個哥哥,但從沒把他當成哥哥來看待,以前把他當成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後來,後來……


    反正鬼才知道妹妹對哥哥該是怎麽樣的!


    她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聽到外麵老媽在喊自己該睡覺了,有氣無力地應了聲“哦”,關掉電腦,手臂按在桌上撐著身子起來,沒精打采的樣子推開房門,打算去洗漱睡覺。


    結果剛走出房門,就聽到衛生間裏有水聲。


    好似打了個激靈般,她原本沒精打采耷拉著的身子一下子就繃得筆直,纖腰筆挺,昂首挺胸,絕對看不出來半點沒精神或者有心事的樣子來。


    爸媽主臥是有衛生間的,這個衛生間除了洗衣服外,基本都是她跟他在用。


    現在顯然是那個混蛋在洗漱。


    才不要讓她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不然以他的不要臉,肯定不用任何緣由和邏輯,就會覺得自己是因為他才變成這樣。


    至於自己心虛……


    誰敢這麽想立即就抓過來打死,連自己都打!


    她心中忿忿地走到沙發前坐下來,林義在看一個抗戰片,正盯著槍炮聲隆隆的硝煙裏看得入神,薑雅卻是對這種電視劇不太喜歡的,偶爾看看而已,且心思更細膩,一眼就察覺到閨女心情不佳,笑著問道:“怎麽了這是?”


    薑淺予瞥著衛生間方向,“打遊戲遇見了個傻比。”


    薑雅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妮子額頭點了一下,讓她注意說話,小妮子養著脖子往後躲,恰好就看到林軒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手機還抓著手機,不知道是在跟誰聊天。


    她鼓著腮幫氣呼呼地道:“本來就是傻……”被老媽瞪了一眼,最後一個字就沒敢說。


    聽到這句話的林軒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低頭打字,隨口說了聲“我去睡覺了”,就走回房間。


    薑淺予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臉朝前方的小妮子目光微微一瞥,望見那個混蛋聊天界麵裏的另外一個頭像。


    很眼熟……


    沒來由的就覺得一陣委屈,如同洪水般鋪天蓋地洶湧而來。


    眼眶酸熱的她略微加快腳步走進衛生間,輕而迅速關上門的瞬間,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


    以前總覺得愛哭的女孩子沒出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也變得這樣愛哭這樣沒出息了?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吸著鼻子走到洗漱鏡前,看著鏡中那個美麗如昔,卻委屈脆弱全然不像薑淺予的薑淺予,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一切開始時的那個下午。


    就在這個位置,這個角度,這麵鏡子裏。


    與他一塊從網咖回來的她,那樣的羞澀那樣的歡喜那樣的甜蜜。


    似乎是因為感受到了對眼前這個“她”的不喜,眼淚很體貼的淹沒了視野,模糊了她的身影。


    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


    越哭越委屈越委屈越想哭的小妮子抬起雙手捂住嘴巴,卻還是聽到有“嗚嗚嗚”的聲音在衛生間裏回蕩,忙分出一隻手打開水龍頭,“嘩嘩嘩”的水聲立即把她嗚咽的聲音給淹沒住了。


    沒了後顧之憂,壓抑了好多天的委屈與難過好像都在這個時候找到了宣泄的途徑,變成了一顆顆淚珠,爭先恐後地從漂亮的大眼睛裏滾落出來。


    她捂緊嘴巴,在嗚嗚嗚的壓抑哭聲裏蹲了下去。


    燈光照耀著簡約冷色調裝修的衛生間裏,不知受了多大委屈的女孩兒一個人蹲在那兒嗚嗚嗚的哭,像是沒有盡頭。


    等她終於哭得盡興了,亦或者是哭累了,抽泣著擦去眼淚刷了牙洗了臉,重新變成漂漂亮亮的模樣走出來時,客廳裏已經沒有人了。


    站在那兒看著空蕩蕩客廳略微怔了怔的小妮子這才想起來在哭的時候,水聲裏似乎聽到過爸媽的叮囑,讓自己早點睡。


    應該都睡了吧。


    她關掉衛生間的門和燈,轉身的時候,想起剛剛旅行回來的那天下午他應約去跟許清如“說清楚”,自己說出了那句很大膽的“你若歸來,我即凱旋”。


    也是在那個下午,他剛剛出門,老媽就回來了。


    歡喜而又慌亂的自己被老媽撞見,第一次開始反思起這樣下去會是怎樣的情況。


    也是第一次決定不能再這樣放縱下去,應該要趁早跟他劃清界限,還跑去看那本隻看過一遍卻不喜歡的《****的葬禮》。


    結果當晚就在客廳裏撞見了他,自己在那邊開燈,他在這邊關燈,還把自己嚇了一跳。


    小妮子從小就怕黑,爸媽都知道她在衛生間,自然不會把客廳的燈關掉,可她這個時候忽然沒來由的好希望好希望明亮的客廳能毫無預兆地陷入一片黑暗中。


    小時候還不在這個家的時候,那個遠在異國他鄉的家裏,爸爸跟媽媽都很忙,有時候會隻有她跟姐姐兩個人,孤零零呆在那個很大很大的房子裏,每當到了晚上,她都會跟姐姐一塊牽著手把樓上樓下所有的燈全部打開。


    然後一塊呆在有著很大很大吊燈的客廳裏。


    就會感覺被一片光明包圍著,很有安全感。


    然而此時此刻,沒有任何光明,能給她比黑暗更踏實的安全感。


    因為黑暗降臨。


    意味著那頭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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