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麽去了?”


    當何珺如回到家的時候,雍容華貴的二太坐在客廳,貌似已經等候多時。


    “去見了幾位朋友。”


    在二代之中堪稱頂梁柱的何珺如走近,在母親身邊坐下,“媽,怎麽還沒睡?”


    二太歎了口氣,即使不惜成本花費無數金錢在臉蛋上,可畢竟年事已高,女兒都三十多歲了,哪裏抵擋得了歲月的蹉跎,愁容露出,眼角的皺紋越發清晰可見。


    “都什麽時候了,你讓我怎麽睡得著。”


    “媽,不管怎麽樣,還是得把自己照顧好,沒什麽比身體更重要。”


    何珺如沒事人一般,柔聲安慰道:“一切都會過去的。”


    二太笑了笑,看著女兒,心情不禁好了一些。


    她這一生,隻有兩件值得驕傲的事,第一就是嫁了位名滿天下的丈夫,第二則是生了位好女兒。


    現在畢竟不是封建時代,不會按長幼分尊卑,她能始終霸占家族核心權力,與大房分庭抗禮,她這個女兒,功不可沒。


    “其實,媽這次不想讓你回來的。”


    “我怎麽能不回來呢,我畢竟也是何氏的一份子。”


    二太搖頭,“你在外麵發展得好好的,媽不僅沒幫到你什麽,還總是連累你……”


    何珺如拉住母親的手,“媽,我們是一家人,而且我能有今天,還不是因為我姓何。”


    提起富二代,常人總會習慣性的加以偏見,可實際上無數資源堆砌出來的孩子,怎麽可能會差到哪去。


    不學無術的紈絝不是沒有,但不能把個例當普像。


    普羅大眾對於富二代的刻板印象,很大功勞源於媒體為賺眼球的大書特書。


    有多少人站在何珺如的成就高度,還能保持如此清醒?


    “媽。”


    何珺如沉吟了下,然後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離開濠江?”


    二太理所當然一愣,不明所以的看著女兒,“什麽意思?”


    “媽,你在濠江待了大半輩子,難道還沒有待膩嗎?”何珺如道:“要不要和我去外麵看一看?”


    二太微微皺眉,“珺如……你是說……”


    “媽,濠江太小了,外麵的世界,或許更加精彩。”


    二太沉默下來,盯著神情平靜的女兒,眼神閃爍不定。


    能夠培養出這樣的孩子,而且在宮鬥中始終不落下風,她當然不是一個簡單的豪門闊太。


    “……那何家怎麽辦?”


    “一個家族歸根結底最重要的組成因子還是人,離開濠江,我們難道就不是何家人了?”


    何珺如輕笑。


    二太哪裏聽不出女兒笑語下的洶湧暗流,臉色逐漸嚴肅,強調道:“可是你爸一生的心血都在這裏,這裏也是我們何氏的根基。”


    “人總是得向前看的。”


    何珺如笑容依然平靜:“媽,隻不過換個環境而已,勾心鬥角的日子,你難道還沒過膩嗎?我看都看膩了。”


    聞言,二太瞬間沉默下來。


    女兒這算是開誠布公了。


    沒誰願意過爾虞我詐的生活,可是處於這種環境中,她沒得選擇。


    “媽也不願意過這樣的日子,媽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這個家,與“何家”,應該不是一個意義。


    “媽,我知道,您辛苦了,所以接下來的時光,我真的希望您能輕鬆一點。”


    二太欲言又止,最後鄭重的問了句:“你是不是覺得,這次我們很難保得住賭牌?”


    “和賭牌沒有關係。”


    何珺如搖頭,“其實我有這個想法很久了,不管賭牌保不保得住,我都想和您聊一聊。媽,我現在能夠保證您理想的生活。”


    “珺如,媽不是不相信您的能力。”


    二太苦笑道:“媽知道你現在即使不靠何家,也能過得很好,但是……”


    知女莫若母。


    反過來亦然。


    何珺如能夠猜到母親心裏的想法。


    榮華富貴。


    更重要的,還是前麵的“榮華”二字。


    錦衣玉食的生活哪裏都能夠享受,可有些榮譽的勳章,卻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的。


    因此,想要摘下來,確實很難。


    “媽,你和大姨她們,能夠繼續現在的日子,可是我們呢?”


    何珺如注視著母親。


    二太一時語塞。


    的確。


    時間總會滾滾向前。


    她們這一輩,終究是會老的,更深刻的說,如同何先生一樣,最後都會塵歸塵,土歸土。


    等她們離開之後,下一代怎麽辦?


    忙著爭權奪利,她們一直分不開精力去顧及其他,但關於下一代的想法,不代表一點都不清楚。


    每一個時代,都會形成不同的觀念。


    她們隻想攥取更多的利益在手中,可下一代,恐怕想法不一樣,或許早就指望著“分家”。


    不管豪門,還是平民之家,親情隻會一代代稀釋、淡薄。


    是啊。


    自從何先生逝去之後,不管願不願意承認,何家,注定無法再回到曾經那個何家了。


    二太一時有些失神。


    富麗堂皇的大廳安靜下來。


    “媽,現在分開,我們還是親人,怕就怕等以後,親人都沒得做。”


    何珺如道:“榮譽有時候是獎章,同時,可能更是枷鎖。與其把所有人勉強的拴在一起,不如解開,讓各自去適合的領域,發光發熱,這樣對我們何家,也許會更好,您覺得呢?”


    二太目無焦距,沉默了好半晌。


    “……你給媽一點時間考慮。”


    “媽,那您坐一會,早點上樓休息。”


    二太點了點頭。


    何珺如起身,朝樓梯走去。


    注視著女兒的背影,二太突然感覺到一股時代在遠去的感覺。


    ————


    “還沒休息?”


    當完“電燈泡”的宋朝歌回到酒店,發現庚龍正在等自己。


    “進來吧。”


    二人進入房間。


    宋朝歌倒了杯水,解開衣領,在沙發上坐下。


    “郭少呢?”


    “和何小姐看電影去了。”


    “看來郭少得償所願了。”


    宋朝歌笑了笑,喝了口水,“現在說這樣的話,還為時尚早。”


    “郭少這麽優秀,何小姐怎麽會不喜歡。”


    “和優秀沒有關係。”


    宋朝歌靠在沙發上,“感情這東西,誰也說不透,有時候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再出色也沒有用,要不然也不會說它是世界上最不講道理的東西了。”


    “宋少,有一點,我不是太清楚。”


    宋朝歌偏頭,看向他,“站著幹什麽,坐。”


    庚龍這才坐下。


    “有哪裏不清楚?”


    宋朝歌笑問,他似乎很滿意庚龍這種不懂就問的態度,或者說享受這種好為人師的滿足感。


    “何小姐如果真的和郭少走到一起,何氏豈不是找到了一個強大的幫手?”


    庚龍意簡言賅。


    宋朝歌啞然一笑,喝了口水。


    “你啊,有時候就是太極端了,競爭永遠比不上合作。你覺得我這次來,真的是為了搶賭牌?”


    庚龍皺眉。


    難道不是嗎?


    雖然沒說話,但是他把想法都寫在了臉上。


    宋朝歌搖搖頭,自言自語道:“賭王剛走,這個時候跳出來,容易落人口舌,趁火打劫的名聲,不好聽。而且何家現在畢竟還是濠江的霸主,硬拚不是一個好選擇。所以不如,讓子彈飛一會兒。”


    哪怕已經讀完一整本《孫子兵法》,可庚龍還是聽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宋朝歌笑了笑,繼續解釋道:“你覺得現在何氏四房裏,誰最有實力?”


    “大房。”


    庚龍不假思索。


    “表麵上看,確實是這樣。不過你忽略了一個人物,二房的何珺如,她可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在賭王的孩子裏,她應該是最出類拔萃的一位,並且很有魄力,依靠何氏的名聲自己在外麵打拚,現在的成就雖然沒超過何家,但也不容小覷了。何太多厲害的一個角色,這麽多年卻始終奈何不了二房,何珺如至關重要,這次為了保住賭牌,何氏應該沒少讓她掏腰包。”


    聽不懂,那就繼續聽,庚龍沒急著插嘴。


    “我再問你,何氏裏麵最弱的是哪一房?”


    “四房。”


    庚龍的回答同樣毫不猶豫。


    宋朝歌點頭,“在何太這一輩,大房和二房應該很難分出勝負了,可是再等個十年,按照正常軌跡,有何珺如在,何氏的大權,十有八九會落在她的手裏。憑她的能力,當何氏的資源全部落到她的手裏,不談百年,起碼再保何氏三十年輝煌,不是什麽難事。起碼等下一次賭牌到期的時候,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惶惶不安。”


    “所以宋少的意思是……”


    “所以不能讓它按照正常軌跡發展。”


    宋朝歌喝著水,弧度溫和,簡單幾語,將何氏的格局全部道破。


    “何太過於精明強勢,而且唯我獨尊,二房有何珺如,三房在何氏的地位不尷不尬,四房最失勢。”


    庚龍眼神閃了閃,“宋少是想把四房扶持起來?”


    “你覺得怎麽樣?”


    宋朝歌問。


    庚龍很快道:“宋少英明,四房最弱勢,最弱勢,就代表最容易掌控,將四房扶持起來,鬥垮其他幾房,何氏就會落在四房手裏。”


    落在四房手裏。


    就等於落在它幕後之人手裏。


    好一招傀儡政策。


    宋朝歌笑了笑,“你說對了一半。”


    一半?


    庚龍頓時眉頭一皺,目露不解。


    宋朝歌抬手摘下眼鏡,不疾不徐道:“指望四房去鬥垮其他幾房,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起碼短時間內絕不可能,幾年我能等,但如果要等幾十年,我可能還沒這麽好的耐心。”


    聞言,庚龍越發不解,“那宋少為什麽還……”


    “四房雖然鬥不垮其他幾房,但四房的崛起,會導致何氏內部的利益重新分割,按照萬物守恒定律,一方得利,就意味著勢必有人會失利,從而,會加速何氏的分裂。


    宋朝歌輕輕眯眼,貌似玩笑道。


    他說的是會加速何氏的分裂,而不是會導致何氏的分裂。


    也就是說,他早已認定何氏遲早會分裂。


    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何氏的主心骨,就是賭王,如果何氏是一棟大宅,賭王就是頂梁柱,賭王逝世,意味著頂梁柱垮塌,即使還有其他的梁柱在勉強支撐,也不過是延緩些時間而已,這棟宅子的結局,已然注定。


    “在龐大的利益麵前,人心是經不起推敲的,親情也是一樣。何太這些老一輩因為舊思想,不管鬥得再怎麽厲害,骨子裏依舊還銘刻著大家族的理念烙印,可對於下一代,那就不一樣了。”


    “如果能夠掌權,何珺如確實有實力,也有手腕把何家人重新團結在一起,但如果不能掌權,以她的性格,很大可能,甚至可以說百分之百會脫離何家,全身心去發展自己的事業。”


    聽到這,庚龍終於領悟到一絲端倪,“……所以把四房扶持起來,就是在何氏裏麵插一根釘子,讓何氏永遠沒辦法形成一塊鐵板。”


    庚龍若有所思,“一旦沒有希望團結何家,何珺如就會率先分裂出去,牽一發動全身,進而引發連鎖效應,到時候整個何家,勢必會分崩離析,然後再分而化之,就要輕鬆多了。”


    宋朝歌笑而不語。


    庚龍徹底明白過來,看著這個摘下眼鏡的男人,一股寒意忍不住在心裏滋生。


    他確實戕害了無數人。


    可就好比菜市場的屠夫。


    屠夫隻是動手,而坐在高檔餐廳文質彬彬享受端上桌的野味的人,難道不更加可怕?


    再往深處想想。


    幫助四房,還能在外界博得一個雪中送炭的美譽,與此同時,又送了郭氏那邊人情。


    一石幾鳥?


    “宋少真是高瞻遠矚,我自愧不如。”


    “你就是太看重眼前了,有時候,目光不局限於腳下,往往會走的更踏實。”


    庚龍點頭,一副受教的姿態。


    似乎是說幹了,宋朝歌又喝了口水,問道:“還有事?”


    “沒有。”


    說完,庚龍起身,“那我就不打擾宋少休息了。”


    宋朝歌沒言語。


    庚龍轉身離開,關於某任務的事,一個字都沒有提。


    “啪嗒。”


    門關上。


    同樣一個字沒有問的宋朝歌端起水杯,平靜喝水。


    如果成功,庚龍肯定會說,既然沒有提,就是一種答案了。


    嗬。


    真是個掃興的家夥啊。


    ————


    加更規則。


    盟主加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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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謝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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