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愛德蒙,欲知誰想加害你,想想你的被害對誰有利。”


    ······


    他現在必須回到現實生活中去,回到人們中去,到社會上去重新獲得地位、勢力和威望,而在這個世界裏,隻有錢才能使人獲得這一切——錢是支配人類最有效也是最偉大的力量。


    ······


    “如此。”神父帶著痛苦微笑道:“一共是十八個月了,即便感情最專一的情人,也不過如此。”


    頓默一會,他有些感慨輕聲道:“曾經有一位詩人說過:軟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


    ······


    那是一副名貴的肖像畫,畫著一位美麗動人的青年女性,皮膚稍黑,細長睫毛下眼睛明亮而有神。她穿著漂亮的平民禮服,紅黑相間的短衫搭配長裙,頭發插著金色發簪。湖裏麵的背景是一望無垠的蔚藍大海和天空,她注視著那裏,目光就像是等待丈夫歸來飽含著希望與焦急。


    房間裏的光線並不明亮,所以阿爾貝沒有注意到看到這副肖像畫的伯爵臉色變得蒼白,他胸膛和雙手不受控製顫抖著。房間裏麵沉寂了小片刻,在這期間伯爵的眼睛從未離開那一幅肖像畫。


    “您的情人可真漂亮,子爵。”伯爵用平靜的口吻說道:“這套禮服大概是跳舞時才穿的吧,使她看上去漂亮極了。”


    “閣下。”阿爾貝神色慍怒:“要是您看到了這幅肖像畫旁邊的這一幅畫,我就無法原諒您這個錯誤。您不認識我的母親,那麽現在您在這幅畫上看到的就是她。這幅像是七八年前畫的。這套服裝,看上去象是她想象出來的,可是畫得很逼真,使我覺得好象看到了年輕時的母親一樣。”


    “不過母親的這幅畫像是在父親出門的時候畫的。毫無疑問她是想要給他一個驚喜,但說來也怪,我父親似乎很不高興看到這幅畫,即使這幅畫十分名貴,因為您已經看到了,這是萊爾波·羅貝爾畫的傑作之一,這也無法克服他對它的厭惡。真的,這話我隻能對您說,馬爾塞夫伯爵是盧森堡最勤勉的貴族之一,是一位以軍事理論見長的將軍,但對於藝術他卻是一個最庸俗的外行。母親就不同了,她本人就畫得很好,因為她不能保存這一幅名貴的畫就把它送給我這裏,這樣可以減少一些父親的不愉快。”


    阿爾貝仰望肖像畫用感慨的語氣繼續說道:“馬瑟夫先生的畫像是格洛斯畫的,就是這一幅。噢~請原諒我談起了家事,但既然您肯賞臉讓我把您介紹給伯爵,我就把這件事告訴您,免得您對這幅畫產生誤會。這幅畫好象有一股魔力,因為我母親每次到這兒來,總要看看它,而每一次看它就非哭不可。我的父親和母親這些年唯有這一件事鬧過不愉快,他們雖然結婚二十多年了,卻仍象新婚那天一樣恩愛和睦。”


    基督山伯爵皺著眉頭聽完這一番話,幽深的眼睛看著阿爾貝似在尋找他話裏麵的其他意思,這名率直的年輕人卻毫無防備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


    普蘭第三次複習《基督山伯爵》的全部小說稿,他的眼睛變得紅潤,他與基督山伯爵感同身受,明明他沒有經曆過類似的事情卻依舊心如刀絞。說來也奇怪,他已經習慣了這部小說的奇特寫法,這種寫法有一種能讓他代入主人公身份的錯覺,他即是旁觀者又是故事裏麵的主角。


    “天啊,怎麽可以這樣對他!這不公平!”普蘭消沉低聲自語,這才發現他的聲音嘶啞,分明帶著少許哭腔,眼眶流轉的熱意也說明他此時此刻的心情。此前的劇情已經讓他預見到這一幕,他卻依舊毫無防備。


    基督山伯爵再次遇到了他的摯愛,曾經支撐他度過絕望的愛人梅爾塞苔絲。她卻已經嫁為他人之婦,那個人還是陷害基督山伯爵的仇人,將他至於萬劫不複的地獄。伯爵從地獄裏麵爬出來,使用複仇女神賦予他的權力就是為了將他最愛之人的丈夫拉入他曾經待過的地方。


    普蘭放下小說稿,倚著桌子閉上眼睛回味這一段劇情,無論怎麽他的心情都不能平複下來。


    他感覺到摯愛被奪走一樣的鬱悶,他將這種感性全部施加到小說裏麵的人物身上,對陷害伯爵的卑鄙小人越發痛恨。


    普蘭思索的時候,年輕的同事走過來打了聲招呼:“嘿,普蘭,《基督山伯爵》最新的小說稿已經收回來了嗎?我們等不及要看了。”


    《基督山伯爵》是由複數的審稿人完成打稿,他們不可避免要接觸到小說內容,然幾乎每一位接觸過《基督山伯爵》的審稿人都逐漸被小說內容吸引,普蘭從哈維那裏取回小說稿看完後,其他審稿人也會借著打稿的名義搶先一步看完小說劇情。


    普蘭長歎一聲,將手裏的最新小說稿交給這些審稿人,末了不忘語氣複雜補充一句:“我必須提醒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再看。”


    其他審稿人看到了普蘭的鬱鬱寡歡的臉色驚訝相視。


    沒過多久,他們也體驗到了和普蘭一樣的感情,如跗骨之蛆環繞他們內心久久不能散去,往後幾天,審稿人的辦公室都處於一種微妙的死氣沉沉狀態,時而還可以聽到咒罵哈維或者《基督山伯爵》裏麵角色的咕噥。


    緣於《基督山伯爵》裏麵的精髓劇情,無論是大仲馬還是哈維都從不同角度花費了不少筆墨去描繪梅爾塞苔絲這位女主角,她毫無疑問是一位漂亮而出色的女性,也是男主角愛德蒙的摯愛,這樣的女性卻嫁給了陷害愛德蒙的卑劣小人。


    這一切都在折磨愛德蒙,折磨讀者的內心。


    若哈維知道他們所想肯定會會心一笑,這劇情就是所謂的牛頭人,他也曾經因為小說或者其它作品出現類似的劇情鬱悶過,也曾一個多星期都痛不欲生。所謂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敲碎,這劇情比悲劇殘酷千百倍。


    不過哈維並不想去修改這段劇情,這段劇情可以說是《基督山伯爵》裏麵最具有戲劇性以及內涵的劇情之一,也不需要刻意去塑造梅爾塞苔絲的對愛人的堅貞,實際上她已經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


    越是如此,讀者內心越發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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