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綏目光閃爍, 臉色灰暗, 攥緊的手掌青筋暴起。


    雖然理智告訴他, 這是喬晚故意在離間他們倆兄弟,但過往種種, 卻無一不都在映襯著喬晚的話。


    這讓蕭綏忍不住想到了一件往事。


    大哥的生母並非“病”死的, 是被蕭景洲也就是蕭家老家主, 往飯菜茶水, 衣服首飾,家具等東西裏麵夾了慢性毒|藥, 一天一天耗死的。


    這事兒本來也不該讓他知道的, 隻是十三歲那年,他一時手欠不不小心在自家老爹書房外麵聽到了一耳朵,目的當然是為了抬他娘進門,倒不是全為了愛,也是看中了她娘背後那宗族勢力。


    但從此之後, 他便覺著無緣麵對蕭煥,千方百計地想要討大哥歡心。


    大哥這麽聰明,蕭綏目光微怔, 不可能不知道這事兒吧。


    之前那飛揚跋扈的青年,如今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蔫吧了下來, 失魂落魄般地盯著這一地狼藉看了很久, 這才抬眼看向喬晚, 眼裏沒了敵意和殺氣。


    “喬晚, 你說, 我要殺你,大哥一定會來救你?”


    用盡最後僅剩的那點力氣,抽出了蕭綏的佩劍丟給了對方,喬晚:“蕭道友不妨一試。”


    看著手裏的劍,蕭綏半天都沒吭聲,半晌才冷笑一聲:“好……好……好,那我就試試。”


    長劍入手,如電光般霍然而落,瞬間照亮漆黑的巷口。


    “挑撥我們兄弟關係,你做好受死的準——”


    就在一劍刺向喬晚喉口的刹那間,巷口突然響起了蕭煥溫潤冷厲的嗓音。


    喬晚心口驀地一跳:來了!


    她算準了!!


    “阿綏!不可!”


    竟然是真的?!大哥真的來了?!


    劍光倒映出蕭綏狼狽瞪大的眼,手腕被人反手一扭,手上長劍“當啷”一聲落在了喬晚腳邊。


    “大……大哥……”


    蕭綏愣愣地看著擋在了喬晚麵前的蕭煥,囁嚅了半秒。


    蕭煥何等的黑心肝兒,一看這眼神閃躲的蕭綏,再看上前行禮的喬晚,心念百轉間,頓時什麽都明白了,嘴角不由得牽出了抹笑。


    “喬道友。”


    喬晚臉不紅心不跳地上前行禮:“見過蕭煥少主。”


    麵前的姑娘,眼神清明,動作彬彬有禮,腦後綁著個高高的馬尾,出落得亭亭玉立。粉色的蝴蝶玉扣襯得人還有點兒嬌美,蝶翼倒映著月光,流光溢彩,邊緣泛著點兒微冷的寒光,就像是能十步之內取人性命的薄刃。


    蕭煥這是第一次心情略有些複雜。


    沒想到還是低估了麵前這姑娘,這也是蕭煥第一次正眼打量起喬晚來。


    那雙含笑的眸子微不可察地浮動著點兒冷光,下一秒,旋即又溫潤地笑開了。


    “小姑娘。”青年發自內心地由衷苦笑,“這是你第幾次給我添麻煩了?”


    “不麻煩。”喬晚眉毛都沒跳一下:“更麻煩的還在後麵。”


    更麻煩的……還在後麵?


    同一時間耳畔突然響起了熟悉的,令蕭綏略感不妙的,蒼老的男聲。


    “阿煥,阿綏。”


    蕭綏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了過去:“爹……爹!!”


    不知何時間,巷口就已經多出了一隊武士,簇擁著為首的那個老人。


    喬晚平靜地轉身看向巷口突然多出來的這一隊人馬,突然直挺挺地直接跪了下來。


    “暗部弟子喬晚,受問世堂堂主馬懷真之命前來迎接蕭家家主。”


    這老人就是當今蕭家家主蕭景洲!!!


    瞬間,短短的一條鳴鶴巷裏,四周奇妙地安靜了下來。


    蕭煥臉色微變。


    這是蕭景洲看上去就像個再普通不過的精神矍鑠的老頭,隻不過這眼神暗沉,身後的蕭家武士們和蕭家弟子們沉默地佇立在暗沉沉的夜裏。


    沒看自己這兩個兒子,蕭景洲的視線平靜地落在了喬晚身上。


    似乎是覺著巷口前麵那幾個破籮筐擋路,老人袖擺內氣勁暴漲,一拂袖,立刻震碎了麵前這竹編的籮筐,竹片如箭雨般朝著喬晚爆射而出。


    喬晚迅速往後急退,卻還是慢了一步,其中一片竹片貼著肌膚擦過。


    隻留下了抹淡淡的紅痕,並未流血。


    這不是蕭景洲手下留情,這是煉皮鍛骨之後的收獲。


    身後隨行的蕭家弟子不由紛紛多看了一眼。


    蕭景洲這一擊能輕而易舉洞穿一寸厚的鐵板,這叫……喬晚的?竟然有這本領?


    算算年齡,蕭家家主蕭景洲已經八百多歲了,修為困於元嬰後期而止步不前,如果再不往上精進一層,恐怕也就剩了這二十多年的壽元。


    就因為這,早在幾年之前,蕭景洲就開始著手安排將來他的繼任。


    和喬晚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大一樣,蕭景洲是真正浸淫在權勢裏的老狐狸。


    畢竟之前的確一劍捅了他蕭家的族人,就算喬晚這個時候對上蕭景洲還是有點兒緊張地汗濕了手心。


    在接到蕭綏請她赴約的消息之後,她沒急著回複而是去了趟暗部,就為了這件事。


    早在幾天前,得知蕭景洲會在今天趕到之後,與蕭煥訂下了約定,之後又利用蕭綏撞破穆笑笑對周衍的表白,在蕭綏發出邀約之後,緊跟著去了暗部,確定了蕭景洲到達昆山的具體時間,推測出時辰和經過地點,最後與蕭綏達成了約定。


    而在暗部,喬晚找到了馬懷真,以被蕭綏在停雲山算計的受害者的身份,向馬懷真提出了要求。


    “隻要蕭家取消對我的追殺,那蕭綏在停雲山對我的陷害,我既往不咎。”


    男人似笑非笑:“你就這麽篤定蕭家會答應你這樁交易。”


    喬晚不假思索:“權衡利弊,蕭家會。”


    馬懷真答應了她,同時讓她去鳴鶴巷迎接蕭景洲。


    讓她這個尷尬的角色去接蕭景洲,這算是昆山對蕭家的警告,而蕭景洲剛剛這舉動,相必也是對“昆山”的回禮。


    不過這一來一往之下,蕭家與昆山確實達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協議。


    喬晚推測,蕭家和昆山或許還有什麽秘密,促使這兩家結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關係,就算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兩家也是默契地關上門來,將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爹!!


    一看見蕭景洲,蕭綏眼神瞬間一亮,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


    蕭景洲來了,這也就意味著不論喬晚還是穆笑笑,早晚都……


    警告和“回禮”的表麵功夫都做全了,蕭景洲看著看著喬晚,突然露出個姑且還算和藹和親切的微笑:“你就是喬晚?”


    喬晚躬身行禮:“晚輩喬晚見過蕭家家主。”


    這和諧的氣氛讓蕭綏瞬間僵住。


    那看著喬晚的眼神仿佛在說:“你……你不是……”


    蕭煥這個時候,完全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你不是來赴約的嗎?!!怎麽跑來接我爹了?!


    喬晚眼神示意:誰說不能同時赴兩個,或者三個約了?


    “好。”蕭景洲哈哈一笑,目光在喬晚身上頓了頓,笑道:“剛剛這一招……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蕭宗源敗在你手下。”老人語氣淡淡,意味不明地感歎了一聲,“果真不算虧。”


    但就這一句話,一陣寒意順著脊椎骨迅速躥上了喬晚天靈蓋兒。


    不知道這幾天昆山與蕭家下麵的暗流湧動,其餘蕭家弟子麵色各異。


    早在出發之前,他們也想過老家主會怎麽對付這個跌了蕭家麵子的金丹,卻沒想到竟然是現在這幅光景。


    蕭景洲和顏悅色,喬晚不卑不亢。


    一老一小,像是完全沒察覺到同行的蕭家子弟臉上的詫異之情。


    知道自家老爹平常有多難搞的,蕭綏徹底懵圈。


    這……這怎麽可能?!他爹怎麽可能對喬晚這麽和善?!是他睜眼的方式不對嗎?!


    蕭景洲在蕭家積威甚深,不論蕭景洲如今多像個和藹的老人,但這都是個能狠心手刃自己兄弟,毒殺自己發妻,坐穩了蕭家家主這位子幾百年的狠角色。


    蕭綏雖然茫然,眼睫微微一顫,卻是壓低了點兒,根本不敢和蕭景洲對視,更別提像喬晚這樣的竟然敢和蕭景洲鎮定自若,不卑不亢的交談。


    蕭煥微微側目,目光落在喬晚身上,多了幾分訝異,不過旋即因為蕭景洲落在了他臉上的目光,心神又微微一凜。


    這目光算不上一個父親對兒子的目光,蕭煥輕笑。


    到現在,他總算明白了這小姑娘另一層用意了。


    可不止是為了離間他們兄弟二人,這是也沒打算放過他呢。


    照蕭景洲這個謹慎多疑的性子,他爹想什麽,不用猜蕭煥心裏也跟明鏡似的。


    之前能管住你弟,你卻不管,用意是破壞阿綏和昆山的關係,坐山觀虎鬥,為自己上位增添籌碼。現在在我來的時候救你弟弟,這不是擺明做給我看嗎?


    蕭景洲不喜歡他,那是知道自己這兒子一肚子黑心黑肺,偏偏還做出一副寬厚從容的虛偽模樣。


    說來也奇怪,明明自己就是這性子,偏偏不喜歡自己兒子像他。


    歸根究底還是忌憚,還剩20多年的壽元,隻要他自己不主動下位,就算是自己兒子也不能打家主的主意。


    看不上穆笑笑,也說不上有多看得起喬晚的蕭煥,這個時候是真有點兒想苦笑了。


    但他好歹不是最慘的那個。


    蕭煥微微垂眼。


    穆笑笑前腳正好算計過自己師妹,蕭家和昆山都想揭過這件事兒,正好對外能解釋說蕭綏是受了穆笑笑蠱惑,至於穆笑笑,當初主動表白的是她,有意勾搭自己授業恩師,更坐實了蕭綏是為她所騙。


    到時候,昆山和穆笑笑原本的靠山蕭家,勢必都會將矛頭對準她,推她出來頂鍋。


    蕭景洲不會輕饒阿綏,更不會輕饒了他。


    沒想到這場鬧劇,鬧到最後受益的竟然是喬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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