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峨眉在塵世留有一名陷入邪道的胞弟,曾與雲飄渺藺無雙定下約定,亦是一場難避的劫數。如果是驟雨生在這裏,恐怕會說,不過生死一劍破之!


    但是藺無雙不。


    道者一碰到求而不得的練雲人,整個腦子都像是要壞掉了!


    這句話得背著人說。


    總之杜芳霖就算明著跟藺無雙說以後會發生什麽,在事情尚未發生的當下,秉性高潔的道兄也絕不會先動手!


    所以要劇透金手指到底有什麽用?


    也是十分的沒有意思了。


    說回目前所做的正經事,也是藺無雙此次前來的原因所在。


    三日前。


    來自了無之境的無悼一人庸與簍子臉天險刀藏,受钜鋒裏宗主令狐神逸所托,在鑄造工作完成之後,將一方盛放有特殊箭枝的鐵盒送去了琉璃仙境。在這種情況下,當初驟雨生跑去斷層走了一遭,又弄碎了弭誌高歌用來定位。這會兒又特特的鑄了箭,到底是用作什麽用途,那真是一目了然。


    就連屈世途也是非常的一目了然,拿了盒子之後便惶惶不安,不知道要往哪裏藏。


    “此事風險甚大。一個不好,波及太廣,後果難以收拾啊!”屈世途悲悲戚戚地捉著輪椅不放,恨不得再將麻煩給塞回去。


    “已有前期準備,應對變局應是不難。”


    無悼一人庸隻得扶著輪椅出聲安慰,在钜鋒裏之中他也能算是一位能看清此時局勢的人,“吾方曾與杜先生有過數次合作,那是一位善於與他人和自己留下餘地之人。這件事也該留有餘地。”


    “話是這樣說,特意將此物送來琉璃仙境,若真有萬一,責任豈非還是素還真承擔?”屈世途不依不饒,就差撒潑打滾。這也蠻不厚道,打著讓人背鍋的主意來交朋友,白瞎了那張沉穩可靠的臉。


    “咳,屈世途。”


    素還真阻止好友說出更過分的話。根據記載,斷層接合之時會產生龐大的能量,導致天地出現異變。選擇針對魔界斷層下手,確實風險很大,“此事還容素某且與杜先生當麵詳談。”


    “他化身了,找不到在何方。”天險刀藏仗著臉在簍子裏,毫無愧色地道。


    無悼一人庸低頭輕咳。那化身和沒化身就差一件外套!


    素還真:“……”化身這個詞,劣者貌似熟悉啊?


    “另有一事。”


    無悼一人庸接著道:“根據宗主針對此箭特性所言,最好還需精通光明之力佛門尊者出手相助一程。吾曾聽聞自覆天殤之後,一頁書前輩一直潛修未出,不知可還有聯係?”


    “素還真。”屈世途連忙提醒,“你可要想好。”


    素還真果斷道:“此事請容素某再加參詳。”


    能理解。


    換成钜鋒裏,這不也是急著將麻煩了結,好早日回歸北域避開亂局麽。


    無悼一人庸道:“東西放下。如今魔界龜縮,事態已明,北域自北辰皇朝變故之後,百廢待興。吾等也將受宗主之召,回歸钜鋒裏,不日遠離中原。”


    不但是他,跟天險刀藏有舊曾在了無之境養傷的狂刀也答應同去。


    “那麽素還真,吾等告辭了。”


    輪椅倒轉,曾出手相助中原的了無之境兩人就此離開。


    除了隨著金戰戰留在萍山範圍內的神針惠比壽,钜鋒裏所屬的一幹密探中包括太瘦生等人,從無悼一人庸一語落下之時起便退出中原武林,日後如何,且待日後再說。


    那好歹是沒有再死人。


    沒有陰川蝴蝶君與丹楓公孫月的武林舊事,早早離開忠烈府的笏家眾人也未曾出事。有些人提前出現,卻也有些人不知不覺已消除天命,不曾踏入紅塵。


    正隨著無悼一人庸一起離開琉璃仙境,天險刀藏從此也與自己有舊的那位萍山門下師太宮紫玄就此擦肩而過,說不上幸或不幸。也許活著,還能有些希望?


    便是無悼一人庸自己此時也未發現,被送去寺廟清修的瘋癲妻子刀瘟,其實早已離開參廖靜院。由於那處地方已疑似魔界駐點,這個消息知情人不多。此時無悼一人庸此時心有所感,決定在離開中原之前,去寺院所在地探探親。


    此行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歸,而昔日妻兒之事,作為男人無論如何也無法真正放下。


    說起刀瘟。


    畢竟與主要的枝幹無關,也不值得特意去留神。這件事杜芳霖也很久不曾再關注。與手下人再接觸。


    他已經引動了招提僧,就隻差一個時機,便能讓所有一切圓滿。


    於是天險刀藏先回了無之境收拾行李。


    無悼一人庸自己一人推著輪椅在路上慢慢行走。


    在路過公開亭的時候,他忽然發現亭前人聲鼎沸,一時疑心是否又是魔界造業。無悼一人庸過去一看,卻是公平石前枯樹上懸掛有三顆人頭。


    大約是過了一段時間,人頭已被風幹,依稀還能從扭曲的麵目上辨認原本之五官。一團黑發無須,一團青發染血,第三團亂糟糟短須神情更是扭曲。


    三顆人頭,頸脖斷口處皆有刀痕。


    孤零零懸掛在此,似是宣告,卻不見任何紙張內容。因此惹來路人議論紛紛,猜測這究竟又是怎樣仇殺。


    與魔界無關。


    無悼一人庸鬆一口氣,目光又一次掠過頭顱斷口處時,不由握緊輪椅把手,輕“噫”一聲。


    頭斷處刀口異常平滑。


    大概是用刀之人不得其法,所留痕跡像極了是令狐神逸束之高閣昔日所鑄名刀,吹雪!


    一絲熟悉痕跡伴隨之前钜鋒裏發生的竊刀之事湧上心間,吹雪與餘地不是有被搶匪自宗主手中搶走?


    在無悼一人庸身後,人群之外。


    有一絲魔氣悄然潛伏,但極為微弱,絕不輕易引人留神。


    此時另外一處地方。


    光線昏暗。大地一片荒蕪,被陰邪暗力所籠罩,正是離開黑暗之間後,以夜重生為首的敗血異邪們如今生存之駐點。


    公開亭上的人頭血案,是驟雨生親手製作。


    那時他還未化身,想找一處所在試刀。然而當今的武林,選擇的餘地果然不多,一二三處恐怕也都在老杜心中之預料。


    比如翳流,比如異邪,或者春霖境界的那尾頗有野心嚐起來該格外動人的鬼梁天下?


    化身之後,驟雨生也發自內心的想了想,要不要遂了某人的願。


    他就隨意了!


    “波心寒月,池上青蓮;還我真如,觀大自在。”獵獵風中,有一襲狐尾羽織襲裹而來,伴隨一步一簇盈盈狐火,將滿是邪氛的地域映出一路慘綠。


    一柄刀伴隨變調的詩號突然刺透無盡黑暗,由陰霾直墜地麵!此刀金中帶紅,約臂長,刃若透明,切石如腐。


    正是連砍三人頭顱的寶刀吹雪!除了這柄刀之外,“天狐妖僧”此時裝扮果然更像是來自異域的武者僧侶,麵上銀製麵具非但印刻有東瀛家紋,手中還多了一柄錫杖伴隨一串散發瑩瑩碧光的佛珠。


    這佛珠僅有一顆金褐,留有一縷純正佛息為引,卻又刻意用煉製過的碧螢石染出狐火妖光……做戲做全套,誰說化身就不用認真了?


    黑發淩亂,狐尾優雅,綠火陰森,踏入異邪領土,刹那引來殘存異邪之敵意。黑影重重,無比蠢動,一湧而上之際,天狐妖僧已將手掌覆上吹雪刀柄。


    “哼!”


    妖僧甚至連聲音語調都有所改變,如隔了一層迷霧低喑虛幻,一如虛幻無定的狐影之刀。


    初始之招,至極鋒利的刀,嘯聲過後,黑影消散,慘叫聲起,地上散落腐臭黑血。


    狐潛古川!


    “夜重生。”


    殺風過境,妖僧拖刀前行,狐火慘綠映照來路,一路盈盈絮語,“你可記得虧欠僧侶之事物麽?”


    低喑呢喃隨風侵入異境。


    夜重生欠了驟雨生一條性命。


    驟雨生想殺之人,皆欠了他一條性命!


    狐影再行,劈開四境黑暗,斬殺蠢動異邪。自道境封雲山黑暗道時開始,因與異度魔界幾次合作,夜重生手下死傷無數,還剩下的異邪同族已然不多。此時被人踢館上前,天蠶於水銀池中怒而睜眼,隨侍身側的新造殺戮兵器隨之領命動身。


    風有異動,天狐妖僧不退反進。


    “膽小鬼麽。”


    持刀之影似唧唧而笑,呢喃向前;狐嘯之聲重疊蕩魂,電光驟閃!叮當之聲不絕於耳,刹那回旋,則是金紅利刃吹雪掀動風暴,將突如其來的爪痕拒於一尺之外!


    天狐一頓,“嗯……”是奇門兵刃。


    終於有些意思了。


    奇門的意思,則是不走尋常路數。猝不及防,便是要人性命!


    但沒有人比驟雨生更能了解所謂奇門。


    單鋒劍,不同尋常,豈非也是“奇門”?何況本體埋葬過往,入鑄界以來光是糟蹋材料這一項,就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聞所未聞的兵刃。


    “哈哈哈哈!”妖僧陡然興奮。


    瑩綠的狐火之下,是一重重鐵爪隨性的虛影,無知無覺,毫無人性感情,唯有殺戮挾來冰涼寒風,致使水銀之毒片刻不利僧侶身側。


    “奉夜?能——”


    突兀極近之距離,隻聞耳邊更為沙啞不寒而栗之聲,極招已來,刀長爪險,危險已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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