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萬塊錢意味著什麽?


    對於大富貴的家庭,或許隻是一頓飯。對於掙紮在社會底層的人來,或許是一生難以企及的積蓄,而對於陳非來說,這是七個月的心血。


    隻是,值嗎?


    陳非想著,摸著已經有些腐朽的柵欄,上麵還有著一些早已發黑的血跡,這是陳非人生第一次進入牢裏,在他從觀看各種電視節目得來的印象裏應該都是鐵柵欄才對,隻是這裏全是木的,床是一個土炕,上麵堆著一件破被單,被單下麵是壓成了餅的稻草。簡陋地可怕。


    在殺人前,陳非便已經想到了可能的後果,隻是如今看到這令人崩潰的環境,陳非突然意識到自己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麽堅決。


    嶽光,就是這個雜碎!自己辛辛苦苦跟了大半年的房子,被他搶著成交了!


    房產中介賴以生存的就是傭金。為了這房子的成交,陳非足足跟進了大半年,多少天日曬雨淋?多少次腆著臉一次次迎上門去?多少跟電話跟進噓寒問暖?多少個節日裏想盡辦法的問候?終於讓房主和買家都信任了如今口碑極差的中介,終於在這個月定下了在這個月成交,隻是萬萬沒想到,在自己重感冒請假的兩天裏,被嶽光搶著成交了!


    嶽光!!仗著是經理侄子,就能胡作非為嗎?搶同事的單,這已經是犯了中介行裏最大的忌諱!


    “隻是……隻是為什麽?”陳非實在想不通,自己找他時,反而是他像條瘋狂一樣撲了上來?難道反倒是自己對不起他不成?


    嶽光在搶著成交了這單後就消失後,憤怒讓陳非的感冒再一次加重,整整一周,陳非都處於恍恍惚惚的狀態,他做了無數的夢,夢裏的世界雜亂、支離破碎,充斥著暴戾的氣息,每一個嶽光的畫麵,夢境的暴戾更甚!陳非歇斯底裏,在夢境裏與嶽光瘋狂糾纏!瘋狂撕打!


    往後幾天的夢境更是血腥,在夢中陳非已經失去了理智,他活活刮了嶽光!屍首被分割在了房間各處,陳非就在血泊當中獰笑……


    這可能是陳非人生裏最難熬的一段時日了,重病與幾乎快炸出胸來的憤怒,讓陳非活得像個僵屍一樣,為了不做夢,他不停喝酒,但一入夢又會夢見無數種自己殘忍殺了嶽光的血腥夢境,白天與酒為伴迷迷糊糊,但是每到夢裏一切偏又那麽真實清晰。


    便是那些血腥夢境讓陳非一泄心中怨憤的同時,也讓他有些恐懼起來,陳非是孤兒,生長於孤兒院,對於心理疾病究竟會對一個人產生什麽可怕的影響他最是清楚不過了。


    在一次次輾轉後,陳非終於讓同事陳姐幫自己查了嶽光的地址——房產中介查一個人的地址總是很容易的。


    當陳非找到嶽光後,嶽光便瘋了似的喊著救命往外逃,卻絆了個根頭,陳非想扶他,他就再是驚恐地與陳非廝打了起來,陳非都忘了怎麽將他推倒撞著那個牙石上的,當他清醒過來時,嶽光已經後腦磕在牙石上,腦後一大灘血……


    陳非在那一刻突然平靜了下來,心中一個冰涼的念頭:“我殺人了。”


    .


    “教授,教授?”陳非呼喊了兩聲,隔壁的隔壁那個年輕教授已經沒有了聲息。


    “死了嗎?”在這陰暗潮濕的環境中,陳非已經忘了年輕教授那肮髒的麵龐,隻記得那幹枯潰爛的嘴。一個正在剛評上教授、才娶了妻子,正是人生風光大好的時候,隻因得罪了一個監審官的侄子,就被打入了這裏。然後……死了?


    陳非心中發寒,想著如果是在地球上,那個被許多噴子噴得一無是處的國家,再怎麽也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陳非!”突然間一聲大喝將陳非拉回了現實。


    陳非一驚,便看到獄警走了過來,身後帶著一個人。


    “胖子!”縱然在胖子來看自己在自己的預料當中,但陳非看到故人也是驚喜起來。


    “謝謝了大人!”胖子與獄警鄭重握了握手,隻是在握手的時候塞入了一團什麽,獄警瞬間眉開眼笑,喜道:“老板上路,不過小的也隻是跑腿的,五分鍾,隻能五分鍾。”說完笑嘻嘻去了。


    “怎麽回事?”胖子問,隻是突然間眼神便是一變,看著陳非臉上的印章:“出人命了?!”


    陳非將方才那獄警所說五分鍾聽在耳中,也知道時間有限,對於自己這死黨自然是沒有一點隱瞞,快速將事情說了出來。


    “雜碎!”胖子狠啐了一口,眉頭緊皺,道:“記住,不管用什麽刑,咬死了你剛才說的一切!他先動的手,你是失手!明白嗎?”


    陳非不由自主點了點頭,胖子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個淫蕩、粗魯、暴力、愛吹牛逼的胖子,隻是今天胖子麵對自己此事情時的這份莫名沉穩讓陳非震驚之餘也有些不自覺的信任。


    “老板,出來吧,小的真不能讓您再呆了。”獄警的聲音響了起來。


    胖子點點頭,低聲向陳非道:“事情不是沒有轉機,隻要咬死剛剛兩條,命能保住。”沒等陳非再說什麽胖子便已經出去了。


    陳非有些發愣,胖子比陳非大一歲,自然也早一年出了孤兒院自謀生路,與陳非吹牛逼時他將這一年稱之為“傳奇的一年”,按他所說,他在這一年中認識了江湖中幾位赫赫有名的大哥,陳非一直當他吹牛呢,此刻卻是心中怦怦直跳了起來,想著胖子是不是真有什麽門路能保自己出去。


    而第二天,讓陳非意外的是,胖子再一次到來,同時問了一個讓陳非心怦怦直跳的問題:“你確定那嶽光死了嗎?”


    陳非一愣,道:“他……當時他腦袋磕在牙石上,血流了一地……”


    “也就是說你沒有看見他死了?”


    “呃……是。”陳非道,自己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希望。


    “過幾天就知道了,庭上別慌,一定咬死了那兩點。”


    .


    年輕教授在死的第二天就被拖了出來,臉朝下,烏黑的血水拖出了他最後的軌跡。一個獄警褲管上沾了些血水,啐了一聲晦氣。


    四天後,陳非又瘦了一圈,陳非與嶽光纏鬥時打破了頭,那一直沒見好的頭上的傷在這惡劣的環境中已經流膿惡化,陳非也不知自己染上了什麽,渾身無力。而此時,傳喚終於來了,下午開堂。


    陳非強撐著跟著獄警來到了法院,象征著大越國的青天海水屏風,上掛一公正天平。三尺法桌上坐著一個肥碩男人,很肥。除了他,場上隻有兩個獄警,一個書記員。而觀眾席中隻有一個人,正是胖子,正淡漠看著法官。


    看到原告椅上坐著的人,立刻便呆住了,那個人不是嶽光又是誰?


    整個審問過程陳非的腦袋裏一直嗡嗡作響,心裏已經被無數思緒所占據,他猛然間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嶽光,結合監控畫麵、陳非供詞,本官大約也能確認你所說屬實,但本官卻是不知,為何你瘋了似的動手?監控雖然看不清楚,但明顯陳非對你沒有惡意,亦無攜帶任何凶器,你為何瘋了似的要逃,後又要攻擊陳非?”法官目光森然,看了陳非一眼,“難不成他之前有威脅過你?”


    “不,不是的,”嶽光瞟了眼陳非,猶有餘悸:“我……我那幾天一直做各種陳非殺我的惡夢,連著做了好幾天,所以……所以很害怕,他……”


    陳非腦袋嗡的一聲,剩下的他就再也聽不見了,在那幾天裏,自己不正也一直做著各種殘酷手法殺了嶽光的夢麽?怎麽會有如此巧事?


    陳非的腦袋有一股子腫脹感,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突然重重裁在了地上。


    依稀聽到嶽光一聲尖叫和獄警說陳非犯了什麽炎症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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