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執掌方舟的50餘年間,蘇執是當之無愧的獨裁者,這個稱呼甚至得到了他本人的認可。科學共建原則推出後的第二年,即ic4年,蘇執著手組建學術憲兵部隊,這支以電腦專家、各界評論家、科幻作家、記者和偵探組成的特殊部隊,平均年齡超過50歲,他們行走於世界各地,憑借蘇執的個人威儀執行權利,挖掘出一個又一個具有完整實驗成果的研究課題,提交方舟評審,其中的大部分最終變成專利發布。在那個時代,這支老弱部隊還有另外一個人所共知的稱呼:蓋島太保。


    ——《蘇執傳》ic89年,費捷.斯坦


    雖然嘴上堅持,但蘇執最終接受了林可的安排,秘密離開蘇宅。伊甸不比敦煌,處處險惡,在這裏他們勢單力孤。林可雖強,但那個劫囚的神秘人也是三階,孰強孰弱還不好說,蘇執留在蘇宅,隻能掣肘林可的發揮。


    老頭新的居所在伊甸外圍,毗鄰一汪無名小湖,山明水秀,關鍵是這裏距離伊甸的島界不足30公裏,四麵森林,而且遇到危險,隨時可以避進沙海。


    林可的安排很細致,首先發布蘇執蒞臨烏蘭巴托,檢查敦煌住民居留環境的通告,然後極光號在林可親衛的護衛下發車。蘇執本人則和兩組裝扮成他的人一起,混在送行的人群中撤離,這兩組煙幕會分別避進位於市區的兩個隱秘居所,而蘇執本人,則在遠離市區後,由林可親自馱著飛行50公裏,直接送到別墅。


    蘇執就這樣消失了。


    ic64年1月8日,蘇執消失4天後。


    巴別塔旁,裁判長府邸,還是那間書房。


    裁判長蜷縮在寬大的辦公桌後,躲避著那幅蘇執畫像的眼神,年不足70,卻看上去比蘇執更蒼老。


    忠心的管家敲門進入,對主人的狼狽視而不見,走到裁判長身邊附耳密語:“先生,法諾爾先生來了。”


    裁判長的眼睛終於浮現出一點神采,他努力坐正,想要體現出威儀:“讓他進來。”


    管家離開,片刻之後,法諾爾就踩著機械般精準的腳步走進來,站定,敬禮。


    “法諾爾,你是什麽時候投靠蘇執的。”裁判長陰測測地盯著法諾爾,像一條毒蛇,吐著蛇信。


    “您放心,我不是蘇執的人。”法諾爾站在那裏,四目對視,不閃不避。


    “那前幾天突襲騎士團營地的事,你讓鬼臉去!”裁判長暴起,推臂一掃,雜物飛射,向著法諾爾砸過去。可惜法諾爾距離太遠,毫無威脅。


    “蘇執和林可都不認識鬼臉。”法諾爾像是在說一件常識。


    “但伊爾諾菲爾認識!”裁判長大聲咆哮,伊爾諾菲爾就是麥迪的姓,麥德蘭.伊爾諾菲爾。


    “是啊,他認識,而林可和蘇執卻不認識,這不是正好嗎?”法諾爾難得在裁判長麵前笑了起來。


    “他是蘇執的人!”裁判長徹斯底裏地吼著,“這會成為蘇執的理由,他可以名正言順地逼死我們!就像逼死老四一樣!”


    “金.巴克襲擊學術憲兵,繼而自不量力地襲擊林可,他的死是咎由自取。”法諾爾嘴角一翹,似乎是在笑,“而且麥迪是騎士團的人,不是蘇執的人。”


    “麥迪?”


    “是啊,麥迪。”法諾爾自顧自的走到沙發那裏坐下,“您不覺得奇怪嗎?麥迪不同於林可,他長期駐留在伊甸管理部隊,早就知道我和鬼麵,為什麽林可卻一點也不知情?”


    “你是說?”裁判長激動起來,他從來沒有想過,蘇執的團隊中,也有縫隙。


    “十年的壓迫,墨钜的死亡,現在的聖光騎士團,已經不是從前的聖光騎士團了。”


    這是自伊斯坦布爾案後,裁判長第一次看到希望,他快步走過來,甚至被雜物拌了一跤,連滾帶爬:“你能說動伊爾諾菲爾投誠!”話剛說完,他的肩膀又垮下來,“那又怎麽樣,蘇執已經躲起來了,去烏蘭巴托的不是他,藏起來的那兩個也不是他。”


    “這就是為什麽,我一直等到今天才來見您。”法諾爾整整軍服,“算算時間,他也該到了。”


    法諾爾的話才說完,管家又走進來,附到裁判長耳邊說了些什麽。


    “麥德蘭.伊爾諾菲爾來了?”裁判長一怔,下意識地看向法諾爾。


    “不是我叫他來的,隻是知道他的消息比較容易而已。”法諾爾淡淡地說,“大人還是親自見見吧,一個二階能力者能成為同誌,總是值得高興地事。”


    裁判長躊躇了,他不敢確定麥迪投誠的決心,但正如法諾爾所說,一個二階能力者向他投誠,或是向法諾爾投誠,這中間的區別很大。


    “亞瑟,你陪我見他。”思索良久,裁判長還是不敢冒風險,同樣也不敢放任法諾爾單獨招降麥迪。


    如果順利,和蘇執的戰爭即將結束,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一旦軍隊獨大,在他看來是及其危險的事情。


    “遵命,閣下。”


    見麥迪當然不能在書房,且不說這一地的雜物,單說那幅巨大的畫像,就是麥迪這樣的叛徒,作出決定的最大障礙。


    二十分鍾後,麥迪被帶到會客室,裁判長穿戴整齊,愜意地靠在沙發上品茶,法諾爾站在他身後,目不斜視。


    麥迪走進來,看了法諾爾一眼,眼神流轉,沒有看到那個恐怖的鬼麵,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裁判長大人。”


    “麥德蘭.伊爾諾菲爾。我很意外你會來見我。”裁判長慢條斯理地吹開茶葉,細細地品了一口。


    “我是方舟的戰士,不希望伊甸因為某些人的個人野心,陷入內亂。”麥迪小心翼翼地說。


    “某些人?”裁判長威嚴地看向麥迪,“這麽說你是來規勸我的?上校先生?”


    “您誤會了。”麥迪察覺到法諾爾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隻螻蟻,“我是說,蘇執和林可夫婦的行為,已經觸動了我作為方舟戰士的底線,所以……所以……”


    “站著幹嘛?坐下吧。”裁判長毫無征兆地轉了臉,“蘇教授對回來以後的任命有情緒,我可以理解。但方舟是全體科學家的方舟,即使是他的學生,我也不能無視成員們的聲音呐。”


    “是。”麥迪趕緊接上,但也不敢過分吹捧。這種對話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太過折磨,他終於決定進入正題,“這些年我代替林可主管騎士團,還是有部分戰士對我忠心的。這次受傷,有個老部下過來看我,他告訴我,蘇執前幾天住進了一棟由他管理的別墅,在島界附近。”


    哐當!茶杯撞在茶幾上,打斷了麥迪的話,裁判長輕咳兩聲,幾乎掩飾不住自己的失態:“蘇教授,他不是去烏蘭巴托了嗎?”


    “所以我才擔心,他們夫婦準備在伊甸有所行動,為了伊甸的安定,我覺得……”麥迪詞窮,尷尬地僵在那裏,滿臉通紅。


    “伊爾諾菲爾上校的心情我理解,背棄老上級很困難,但是您維護伊甸安定的決心,會被世界認可的,我保證。”裁判長站起來主動握起麥迪的手,“亞瑟,你肯定認識,具體的事情你和他談。此間事了之後,騎士團還需要你多辛苦一點。”


    “我不想留在騎士團!”麥迪嚇得心驚膽戰,聖光騎士團是蘇執的鐵杆部隊,即使清理多年,還是殘存了大量蘇執的信徒,他為保命背叛蘇執,誰知道事情傳出去後他還能活上多久,“我想加入悲慘世界!”


    “這個……”裁判長遲疑了。


    “閣下,方舟軍製混亂,悲慘世界和聖光騎士團,其實有很多職能重疊的地方,我建議過段時間就將兩支部隊整合起來,新的部隊由裁判團直接管理,這樣也可以把更多資源用於科學研究,和其他領域的發展。”法諾爾輕聲說道。


    “這是大事,以後再談。”法諾爾的建議裁判長很動心,但現在正是依靠他的時候,怎麽都不能寒了他的心,所以裁判長決定拖,“麥迪是吧,這次事情結束之後,你必須掌握好騎士團,這也是對你能力的考驗。”交代完麥迪,裁判長看向法諾爾,“蘇教授那邊,你去處理。”


    裁判長走了,龍行虎步,絲毫看不出半小時前的狼狽與蒼老,法諾爾看著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正好落在麥迪眼裏。


    麥迪一顫,趕緊挪開眼神。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這個法諾爾和他同階,在級數上甚至還不如他,但麥迪一看見他就感到渾身寒意,仿佛站在一個冰湖上,湖麵正在存存碎裂。


    “你的感覺很敏銳,這似乎是叛徒共有的優點。”法諾爾的話刻薄如刀,但偏偏聽起來,卻像是在誇獎。


    “大人,我……”麥迪想解釋,卻不知道從哪裏解釋。


    “真的是在誇你。”法諾爾擺擺手,“去見蘇執吧。”


    “大人打算帶多少人?”對方既然不想談,麥迪自然不敢談,他是個怯懦的人,對他而言,伊甸的勢力雙方,都是可怕的,能夠輕易要了他的命。


    “見一個老人,我們兩個足夠了。”法諾爾從軍裝裏取出手機,“其他人會去見林可。”


    ……


    一個人躺在寬大的床上,林可輾轉反側。一切安排都很完美,為了防止暴露,這幾天連她都克製著去見蘇執的衝動。從對麵傳來的情報來看,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蘇執的蹤跡。可為什麽,今夜卻會有些心慌呢?


    照顧蘇執的人是她特意留下來的一個親衛班,那些女孩兒是她從方舟各地收留下來的孤兒,絕對可靠。


    除此之外,連麥迪都不清楚蘇執的具體去向,墨钜死後,蘇執和她對麥迪委以重任,但那個男人,空有二階的實力,骨子裏依舊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


    “小人。”林可翻了個身,“如果杜澤哥在就好了。”陳家是蘇家的家臣,這種部下對上級的忠誠是最可依靠的,即使身為養女的她也深受影響。


    部下……林可突然跳起來,她知道問題在哪兒了,養護別墅的士兵,在這些秘密別墅啟用前,養護的工作都是交給騎士團負責的,而具體負責的人,就是麥迪。


    “該死!”林可銀牙緊咬,身體化成一道流光,撲向醫院。


    希望……是我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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