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65年2月1日,對馬海床。


    蘇勒跪坐在泥濘的地上,腿上枕著蘇帕爾的頭,茉兒在一邊靠著他。蒼涼的蒙古族牧歌透過他還有些青澀的嗓子唱出來,音符飄得高高的,好像永遠也不會落地。


    金屬巨人已經複原了,整個身形縮小了幾號,隻剩下10來米高,還有麥迪也帶著單臂的鄧肯圍上來。勝利者從不吝嗇慈悲,這一次跑了兩輛沙漠車,但畢竟殺掉了兩位大拾荒者,現在看來還能生俘這兩個回歸的能力者,敵消我長,整個戰果看上去相當可觀。


    如今唯一需要小心的大概就是這些年輕人的脾氣了,在這個關鍵時刻要是哪個想不開來個自裁什麽的……麥迪也算是在幾年前接觸過回歸外務處,他們的脾氣幹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來並不奇怪。


    牧歌唱完了,蘇勒整理好蘇帕爾的頭發,小心地擦幹淨臉上的血漬,老人的遺容變得安詳起來。


    “我忙完了,你們開始吧。”蘇勒攥緊茉兒的手,他是不怕死的,但救不了茉兒是他最大的遺憾。茉兒則把頭靠到蘇勒的背上,不用說話,蘇勒的心意她了解,她的心意蘇勒也肯定明白。


    “大家都是故人,隻要你們投降我可以不殺你們。”麥迪高高在上地施舍憐憫,“我知道你們都不怕死,但你們還那麽年輕,真的願意就這麽死嗎?死了可就再也看不到對方了。”


    “管的真寬,動手吧。”蘇勒拍了拍茉兒的手背,


    “敬酒不吃……”麥迪帶著鄧肯後退幾步,給鋼鐵巨人使了個眼色,“活著就好。”


    巨人離地,飄近,一雙鐵拳高高揚起來劈落。蘇勒沒有反抗的意願,茉兒的能力早就透支了,連站起來都是很困難的事,近乎十拿九穩,這也是麥迪和巴布魯如此托大的根本因素,然而他們卻忘記了世事難料這個詞。


    “拾荒者……戰無不勝!”一道白光橫掠到巨人和蘇勒中間,那是一頭近4米高的,人立的,會說人話的白熊,烏比亞喏夫參到!


    轟!兩雙粗壯的手臂架在一起,巨人的身高有白熊的兩倍,但烏比亞喏夫僅憑著一雙肉掌就頂住了對方的攻擊,不隻是頂住,雙方角力的中心點還在向著巨人一邊倒推。巴布魯布置在巨人體表的高頻震波被熊掌上的肉墊中和,起不到半點作用。


    “大膽!”半路殺出程咬金讓麥迪怒不可遏,鄧肯隨著他的心意飛起。


    嗷!4頭約有人高的靈狼從虛空當中浮現,血盆大口嘶咬住鄧肯的肢體和腰,狼爪摳住地麵拖著不讓他起飛。


    第二波次是拉拉和古奇,他們從高處現身,越過巨人的角力點一左一右護在蘇勒二人身邊,與此同時,一道棍影從後啪地砸在金屬巨人頭上,盧龍被震波彈飛,人在空中翻轉,一口烈焰罩住巨人。


    嗷嗚!古奇間不容發地操控靈狼叼住盧龍反身跳回人群,熊貓人一口老血噴出來,顯然震波也對他造成了傷害。


    古奇是真理會不可動搖的戰術核心,他一邊操縱大小不一的靈狼支援各處,一邊還要把握所有隊員的節奏:“拉拉!”


    嗡!一道蔚藍色的光圈彈開籠罩所有人,白熊與烈焰纏身的鋼鐵巨人也不例外,這可不符合古奇的計劃。


    “笨熊!”拉拉大喊。


    嗷!烏比亞喏夫怪叫一聲,發力一頂,生生把金屬巨人摁回了地麵,緊接著一條三米多高的靈狼衝過來,白熊鬆手一推,靈狼合身撞在巨人胸口把他推出光圈。


    嗡!光圈一閃,所有人消失的無影無蹤,前後沒有超過10秒。


    “他們是誰!是誰!是誰啊!”布滿戰場的巨狼化入空氣消散得無影無蹤,麥迪吐著血跪倒,他明白,這大概是他的最後一次獨立指揮了。


    ……


    美洲聯盟,墨西哥城內城。


    從外城進入內城的通道是權貴老爺們最看重的地方之一,常年有一個營的精銳鎮守在這裏,負責甄別入城人員,消核,盤查以及奉承綠島裏高貴的人,所以這條窄窄的通道常年回蕩中氣十足的軍令和器宇軒昂的軍人,對於沒有見識過真正戰爭的老爺們而言,他們就是鐵血和權勢的標杆。


    不過今天的通道格外安靜,那些軍人橫七豎八地躺倒在角角落落,每一個人都死了,每一個人都帶著笑,那種發自內心的聖潔和安詳像極了某種邪教儀式,足以讓經過的每一個普通人毛骨悚然。


    事實上不僅通道,從內城入口直到元首府,數公裏的道路上都是這樣的死人,有些生前還開著車,然後車輛失控撞進路邊的莊園或是農場,結果那裏的人也死了,滿心歡喜地焚滅在家園。


    在天上一個漂亮的直身空翻,唐寧落在普羅迪身邊,漂亮的金發一綹一綹黏在額頭上,滿頭都是細密的汗水,臉上也不見血色。


    “你看上去很累。”普羅迪不緊不慢地走,身後跟著暫時不能離他太遠的胡佩,顯然沒有停下來等唐寧恢複的意思。


    “大人,前前後後上千人呢,一個個拖到幻境裏還不能驚動別人,這十來分鍾我可是看了上千部主角離世的電影,都快看吐了。”唐少爺苦著臉追上來,誇張地對著領口扇風,每一個動作都寫著可悲可歎。


    “進通道的時候你可以欺騙檢查人,沒人會懷疑三個通過檢查的普通路人。”


    這個……太尷尬了。胡佩忍不住偷笑,唐寧呆若木雞。


    “就是這裏了。”普羅迪在一棟灰色的莊園前駐步,透過高大的金屬柵門能夠清晰地看到不遠處的園景,幾十顆翠柏切割出傾斜的“元首府”三個大字。


    “大人,我去應付門衛。”唐少爺主動請纓,剛才的對話他打算一輩子也不提,從現在開始,統統忘記。


    “不用驚動他們。”轟!巨大的鐵門飛起,警鈴在響起前的一刻崩解,附近的警衛、園丁、獵犬或是其他什麽人像氣球一樣膨脹,連一聲慘呼都沒有發出就炸成肉泥。


    唐寧終於對普羅迪關於不驚動的定義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看,那鐵門到現在還是飄在天上,而視線所及之處,無論是他發現的還是沒發現的不明功能設備都碎成了渣子。


    越來越多的警衛跑出來,看見普羅迪的一瞬間就炸裂,碎肉和血都是倒著飛出去的,腳下的地麵始終纖塵不染。


    第一個幸存者出現了,普羅迪招手把他丟給唐寧,片刻之後幸存者不再幸存,唐寧拿到了他想要的。


    “埃盧爾在三樓,過得似乎不怎麽好。”少爺翹著嘴角,在自己最倒黴的時候看到更倒黴的總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埃盧爾過得確實不好。背叛協約,暗害艾德拉諾,美洲聯盟為同盟的閃電勝利居功至偉,然而回報呢?


    滔天的暴亂平息,安大略聯盟那幫臭蟲不是身死就是失蹤,中立派係損失慘重,秩序都回來了,一切看起來如此美好。


    但事實上青衛搶奪了他的權利,把持了美洲聯盟的一切。他們從各個角落鑽出來,那些議員,那些將軍,那些政府官員,那些行業領袖和商界奇才,那些在平民中享有盛譽的教師、醫生和神父,甚至是低賤的拾荒者,成千上萬。


    天知道怎麽會有這麽多青衛,他們佩戴著統一的胸章,堂而皇之地公開行動,影響甚至決策聯盟的事務。


    三個月前偶爾還有一些人事任命和法條變動的文件必須獲得他的簽字,而這三個月連一張紙都沒有送進來,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到底錯在哪裏,為什麽事態會發展到這一步。


    埃盧爾就像是困在鐵籠裏饑餓難耐的野獸,徒勞的咆哮,嘶吼。他有尖牙,有利齒,可一想到這些青衛背後的李大江,還有更為神秘,更為強大的法諾爾,他什麽都不敢做,隻能眼睜睜看著權利緩緩流失。


    三天前,所謂的青衛軍官團接管了元首府的防衛,這下他連自由都失去了。


    “祖魯奧巴,你要做點什麽,你要做點什麽!”埃盧爾掐住祖魯奧巴的脖子狠狠撞在牆上,祖魯奧巴不躲不亢任其施為。他隱晦地控製著埃盧爾的脾氣,相比這種純粹的傷害,纏繞在脊柱上的蜈蚣才是最殘酷的刑罰。


    “你怎麽不反抗!為什麽不反抗!”埃盧爾大吼著把祖魯奧巴提起來砸向書櫃,曾經的俠盜在接觸家具的那一刻靜止,懸浮半空。


    “你反抗了?”埃盧爾手舞足蹈,“你終於反抗了!”


    “家具如果壞掉那些人可不一定願意撥款換新的,元首的辦公室有破家具,太落魄了。”


    看似恭敬的諫言是最深切的嘲諷,埃盧爾像瘋了一樣撲向大門,雙臂連揮,厚實的門碎裂成數十塊,殘骸散落,暴露出安安靜靜站在門外的普羅迪和維持著開門姿勢,似乎是打算推門而入的唐寧。


    哢噠,最後一塊殘骸摔到地上,隻在唐寧手上留下一個圓柄的把手。


    “其實隻要開門就可以了,不必拆……”唐寧呐呐地說。


    兩個陌生的人,兩個裹在鬥篷裏藏頭露尾的陌生人出現在門口,埃盧爾莫名地感覺到輕鬆。


    “那些青衛終於派人來殺我了嗎?”


    作為瑪雅的東道主和格林尼治曾經的盟友,他沒見過普羅迪,更沒見過唐寧,哪怕在某些媒體上看到過普羅迪的影像,現在的埃盧爾也不可能把那個高高在上的主宰跟這個腳踏實地站在地上的獨臂男人結合起來。


    “青衛?”唐寧一臉茫然。


    “來殺我就好,既然你們撕破臉皮了,我也用再顧忌什麽了,等你們死了,我就會奪回我的權利。”埃盧爾神經質地舔著嘴唇,腳步一撤空出大門。


    裂天在手,祖魯奧巴電射而至。多久沒有碰上這種場景了?普羅迪略有些詫異,不過隨即一股沛然大力就從四邊八方把那個自不量力的襲擊者定在半空。


    “原來是被控製了。”力場的反饋傳回腦海,普羅迪終於釋然。抬手一指,血泉從祖魯奧巴背上噴灑,機械蜈蚣眨眼間損毀。


    埃盧爾有種很不好的感覺,蜈蚣的足節深入脊髓,照理說毀掉蜈蚣就是殺死祖魯奧巴,但明明感應連接已經斷了,為什麽祖魯奧巴看不出一點要死的意思?難道這個世上真的有人可以眨眼間隻毀掉主體結構卻絲毫不去牽動足節的嗎?


    “你到底是誰?”


    “你背叛了格林尼治?”揮手把祖魯奧巴丟掉,普羅迪收回手,裂天飄飄蕩蕩的飛過來,很熟悉的思路,這是起源的設計風格。


    “你是……”埃盧爾終於知道對麵的男人是誰了,但他說不出口,主宰兩字一到嘴邊就被無盡的恐懼吞沒,傳說他叛變了,失蹤了,無論如何,以普羅迪埃塞爾的能力和地位,絕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和戰爭無關的墨西哥城,“是青衛逼我的!他們有法諾爾,有李大江,我不敢反抗!”


    “你背叛了格林尼治。”普羅迪用上了陳述句,“安很小氣,我想她是希望你死的。”


    細密的血珠從埃盧爾的毛孔裏滲出來,在空氣中匯聚成團,血團擴張著聚合,埃盧爾越來越幹癟,他張著嘴不能動也不能喊,血液流失的感覺是那麽清晰,清晰到每一秒都變得漫長,清晰到每一滴血都能感受到卻沒有痛楚。一個和埃盧爾等高的血人在他麵前成型,普羅迪放開力場,血人崩潰,埃盧爾也像風化千年似的崩潰成沙。


    “讓淺野他們集合。”


    “大人,他怎麽辦?”唐寧踢了踢腳邊的祖魯奧巴,大人居然沒殺掉他,這很奇怪。


    “和我們沒關係。”


    “主人!”祖魯奧巴嗵地彈起來五體投地,把唐寧嚇了一跳,“祖魯奧巴發過誓,誰把我從地獄當中救出來我就任誰驅策!”


    “我不是你的主人。”普羅迪邁步走下樓梯,“貝拉,通知淺野他們。”


    “是,大人。”一直待在樓梯拐角的胡佩低頭應是。


    “我該怎麽辦?”祖魯奧巴歪著腦袋向唐寧求助。


    “主人都喊了,自己去追啊。”唐寧捂著腦門直搖頭,“難不成大人會有興趣趕你走?”


    “多謝小哥!”祖魯奧巴興奮地追了上去,剛過拐角,裂天居然徑自飛回他手裏,“謝主人賜劍!”


    大人似乎很喜歡他啊。唐寧難以置信地瞪著眼睛,難道是因為狗腿子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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