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絡恢複本該是件不大不小的喜事,但鬆原卻看不出太多歡騰的氣氛,因為王勳帶回蘇勒和茉兒轉籍訊息的同時也通報了安迪的死訊。


    這個消息其實是拾荒者內部通訊的時候傳過來的,不過董小姐心思柔和,唯有請求王勳總理代為轉達。


    茉兒又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蘇勒嘴拙,唯有像在毛利時那樣守在屋外,簡簡單單的一日三餐每天都在固定的時間放在房門外麵,又原封不動地換成下一份,就這樣持續了整整2天。


    第三天,蘇勒一如既往地端著早餐上樓,輕輕放下,昨天的晚餐還是沒有變化,這表示茉兒已經有兩天水米未進了。蘇勒有些煩躁,能力者不是神仙,不僅要吃要喝,甚至對能量的消耗比普通人還要大,哪怕身體素質好些再這樣下去也是要出事的。


    可他沒辦法,安迪對茉兒來說如兄如父,蘇勒又實在不善言辭。歎口氣,他彎腰端起冰冷的晚餐,接下來就該調頭下樓了,但身體卻不肯配合,反倒又向前走了幾步,咚咚咚。


    沒有回應。


    “那個,早餐在門口……”


    哐!房門被大力拽開,茉兒穿著兩天前的衣服,眼睛腫得像桃子,看到蘇勒手裏的揚州炒飯,悶不作聲地走過來,伸手抓起來就往嘴巴裏塞。哐啷啷,地上的牛奶被踢翻,灑滿地麵。


    冰涼的炒飯依舊軟糯,和著涼透的油腥和蔥花的澀味滑進胃裏,腸道一陣陣地抽痛,茉兒皺皺眉,不等咽下就抓了第二把。


    “我給你熱一下,別吃涼的。”蘇勒伸手想攔,卻被抬手拍開。他沒有氣餒,繞過茉兒的手摁在她腦袋上,就像是安迪時常做的,“想哭就哭吧,肩膀借你。”


    “啊!”餐盤被撞上了天,漫天飯粒灑下,少女撲進少年懷裏,失聲痛哭。


    提著手,蘇勒小心翼翼地貼上茉兒的背:“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安慰的話出口,茉兒卻哭得更凶了,哭著哭著,張嘴咬在蘇勒的肩膀上。


    這和電視裏演的不一樣啊?忍著疼,蘇勒比一開始更迷惘了。


    差不多半小時後,蘇勒係著圍裙蒸飯,轉頭又去切火腿。浴室裏悉悉索索的水聲,是茉兒在洗澡。


    澡洗完了,茉兒又恢複了青春活力,擦著頭發哼著歌,小姑娘像個沒事人一樣打開浴室門。


    “咦?你居然沒偷看?”


    哐!火腿連著砧板被切成兩半,蘇勒深呼吸,洗了一把蔥繼續切。


    “恢複地真快……”


    “哭都哭了,還能怎麽辦?”茉兒大大咧咧地坐下,拍著桌子催飯。揚州炒飯工序複雜,蒸完了米還得在蛋清裏揉捏,瀝幹蒸熟才輪到炒飯,哪是洗個澡的功夫就能做好的。


    “不用強忍著。”切了蔥,蘇勒又去瀝蛋清,兩個蛋殼在手上翻飛,透亮的蛋清流到碗裏。


    “不是強忍著的。”茉兒趴到桌子上,“這是戰爭呢,哥哥走了,戰爭卻沒有結束,我們還有要做的事情吧。我一直那樣,連你都不能安心去做事……”


    嗵!蛋黃掉進碗裏,濺起蛋清,騰起一個漂亮的水暈:“我沒事的。”


    “那我也不能拖你後腿,其實我知道,哥哥不希望我傷心。”茉兒摘掉脖子上掛著的淚石,這是8歲那年安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安迪不是細膩的人,茉兒也大大咧咧,這是身邊唯一一件和他有關的東西,“我像給哥哥做個衣冠塚,陪我一起吧。”


    “嗯。”蘇勒點點頭,飛快地打勻蛋花,“就吃蛋炒飯吧,不比揚州炒飯難吃。”


    茉兒把項鏈握在手裏:“隻要是吃的就好,我餓死了。”


    ……


    為了等待毛利的通訊,王勳已經在鬆原待了3天。華夏氛圍詭譎,他的身份又特殊,故而早在1號那天就登上了返回北京的列車。樓履冰倒是留了下來,鬆原是邊境三島中距離北京最近的綠島,鬆原有失,同盟就可以仿阿納海姆舊例穿沙漠直撲北京。這是巨大的風險,以樓履冰浮屠軍長兼一師師長的身份,坐鎮鬆原無可厚非,更何況王勳對蘇勒的任用計劃也必須遮蓋在一師頻繁的調動和演習當中才足以瞞過密布華夏的耳目和同盟的支持者。


    樓履冰是王勳的養子,也是王勳在軍方最為信任的人,之前蘇勒不知道,但現在連茉兒也知道了。


    “這是你們的戶籍證和軍官證。”兩份巴掌大小的證件分別交到蘇勒和茉兒手裏,兩人的感覺有些複雜,雖說是蘇帕爾的遺願,但接到證件的這一刻他們就不再是毛利人了,“蘇勒哲吉授中校軍銜,米倫托爾斯泰授少校銜。”


    “我們的工作是什麽?”儀式簡單至極,不過蘇勒也不在意。


    “華夏的高端武力以武者為主,按照分工分別隸屬於2個部門,直接受命於總統府的昆侖機關和受命於軍政部的浮屠軍團。”樓履冰沒有急著宣布兩人的任命,反而是簡單介紹起華夏的軍事情況,“昆侖的工作很雜,包括領導人的貼身護衛,特工任務和其他特別指派,相對而言浮屠的工作要簡單些,我和另四位三階武者分別執掌一個師的浮屠,我是名義上軍長,不過沒有軍政部的臨時受命並沒有其他三個師的指揮權。”


    “聽起來和伯加索斯虛設的排長和營長很像。”蘇勒點點頭表示理解。


    “我們的班是9個人,這是華夏武者部隊和毛利最主要的區別。伯加索斯本就是模仿浮屠的結構建立的,不過他們的班人數較少,總體機械化程度也更高一些,總體來說差別不大。”


    “這些東西和我們有關係嗎?”蘇勒有些疑惑,樓履冰說了很多很細,但根本不足以從中判斷出他的工作。


    “當然有。”樓履冰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連將軍,也就是蘇帕爾閣下生前是昆侖機關的戰士,不過你們兩的位置卻在浮屠。”


    “浮屠要擴編?”依照普遍換算,二階能力者和三階武者基本相當,考慮到三階武者掌師的安排,蘇勒自然以為王勳把他們留下來的目的是新建一到兩個師。蘇勒和茉兒在訓練武裝小隊的過程當中接觸過純武者隊伍的班排戰術,更大一些的武者編製再讓他們來帶就有些奇怪了,兩人並沒有帶兵的經驗,更遑論直接領導一支臨時組建的武者師了。


    “不算擴編,昆侖機關還有一支特務營,是由連將軍組建的全拾荒者部隊,北京認為他們的操守可信。”


    “你們打算讓我們做這支特務營的指揮官?”


    “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了。”樓履冰理所當然地點頭,“在毛利之前的援助物資中有24套武者裝備,特務營一直在進行戰術摸索。在之後的7天裏,他們會隨三團一起進入鬆原,你要從中間挑選出武裝小隊成員。”


    “為什麽不在北京選拔,這樣做總覺得偷偷摸摸的。”茉兒好奇地問。


    “這支部隊本就是秘密組建的,哪怕是北京也隻有少數人知道這支隊伍的實際任務,對外宣稱他們的目的是增強鬆原防衛,畢竟拾荒者的華夏分部就在這裏。”


    樓履冰的話讓蘇勒陷入了思考。24套伯加索斯標準的武裝,換算成浮屠的編製大概隻有18個小隊,當然,他也可以選擇把特務營完全打亂並按伯加索斯的編製重組,那就是24支武裝小隊,這個實力不大不小,於戰線並無價值,但用於突襲卻又是一股足夠強大的力量。


    為什麽要組建這麽一支部隊呢?毛利對於武裝小隊的認識確實已經跳過了初級階段,基本的戰術和訓練方式也摸索出來了,蘇勒和茉兒也熟悉。但浮屠畢竟和伯加索斯有區別,張冠李戴並不合適,他和茉兒需要足夠的時間來熟悉浮屠的特性並製定新的戰術,反之則是特務營的武者們必須重新適應7人製的作戰配置。無論哪一種都需要時間,所謂他的身份在蘇勒看來隻不過是托詞,拾荒者不是草原民,親屬身份並不能影響太多東西,最適合他們的長官應該是董小姐,反正這種摸索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了,不必推倒從來,時間上至少能寬裕上不少。


    等等!秘密組建?蘇勒突然明白了樓履冰話裏所指。


    “組建這支部隊的首要目的是對內?”


    樓履冰讚賞地看了蘇勒一眼:“浮屠向來由高階武力者獨立掌握,作為新人,你們和他們並無瓜葛,這是選擇你們的第一要素。”


    “恐怕熟悉武裝小隊戰術這個原因連第二都排不上。”蘇勒的話裏有一點譏諷。


    “第二個要素是鬆原的位置。”樓履冰點點頭,“鬆原毗鄰北京,一伺叛亂你可以就近平息,另外兩個師就算有問題也不會比你更早到達北京。”


    “已經判定浮屠不可靠了?”


    對於茉兒的問題樓履冰隻是搖頭。搖頭比點頭可怕地多,蘇勒深知這個否定的含義,不是說浮屠可靠,而是說除了眼下駐留鬆原的一師以外,華夏已經不知道能夠相信哪一支部隊了。


    “董小姐可以信任嗎?”


    樓履冰有些迷惑地點頭,隨即又搖頭。大概是指董小姐應該沒問題,但不能判斷董小姐身邊是否可靠吧,蘇勒是這麽理解的。


    “很嚴峻啊。”


    “這本來就是一場以弱對強的戰爭,華夏必定會把抵抗進行下去,也必定會獲得勝利,這是民族和這片土地賦予我們的使命。”


    感受著樓履冰的狂熱,蘇勒茫然抬頭,天上掛著驕陽,但他卻感覺到一股陰霾從高空壓下來,越來越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綠島晨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尺七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尺七寸並收藏綠島晨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