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派,問天閣。


    兩個身披黑衣的人很快完成了過程並不複雜的洗禮儀式,再次站起來的他們臉色變得木然冷峻了很多,若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看到他們的瞳孔比正常人的要縮小了一些。


    他們犧牲了很多,但是心意已決。提前的洗禮雖然讓他們過早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但是並沒有後悔當初的決定,隻不過他們本來應該有很多年作為接引使候選人磨礪自己的心境,意外使其沒有了。


    韓木星全程都坐在問天閣最高處的太師椅上不發一語,站在他旁邊的吳恩也是。


    “這次洗禮儀式比曆史上一般的接引使更迭提前了數年”,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訥訥的說道,問天閣本就安靜的很,所以這句話顯得格外清晰,他是問天閣的護師。


    “老東西,這裏還沒有你指手畫腳的份。”,韓木星嘴唇翕張還未說話,一側的吳恩就張嘴喝斥。


    老人歎了口氣,依舊幽幽道:“凶星顯,天命缺,接引死,問天絕。不知道吳護法是否還記得五百年前老教主臨死前的預言?”


    老人聽到吳恩的喝斥並未住口,反而說出這麽一段話來,一時間問天閣裏的眾人麵麵相覷,有的開始交頭接耳的低語,顯然很多人並不知道這麽一個預言,有的卻皺眉點頭,如有所思。


    “老東西,你……你少在這裏妖言惑眾!一個將死之人生命垂危時的胡言亂語,算什麽口諭和預言?”


    “韓教主,我派真有這麽一個傳說?”,一個性子直的長臉大漢開口問道。


    韓木星沉吟數秒,“不瞞著各位,我派確實有這麽一個傳說,五百年前我派教主方天旋曾在駕鶴西去前說了這麽一段話:凶星顯,天命缺,接引死,問天絕。說完方教主就斷氣了。當時的左右護法開始也非常重視,但是後來幾十年風平浪靜,這個口諭後來就逐漸被人淡忘了。隻在問天史典中留下了隻言片語的記載。”


    “李成,我問你,最近星象可有什麽異動?”,長臉大漢聽完韓木星的話朝一旁喊道。


    李成乃是問天派的星象師,在曆史上,這個職業在問天派曾以單獨的一門獨立出來,名為天機門,不過後來隨著科技發展,自然科學逐步貫穿東西,越來越多的人對量子和相對論的興趣遠遠大於占星術和星象學,天機門也慢慢衰敗下來,大約二百年前被徹底取消,到如今,也就空有一個星象師的職位而已,且僅僅隻有李成一人擔任。


    而李成,也是一個對星象空有理論基礎毫無實踐經驗的家夥,或者他自己也早就不信什麽星象運轉,測算吉凶之類的話了,他本是孤兒,被上一任星象師帶回派中,五年前上任星象師死後他繼承了其職位,事實上他更感興趣的是手機遊戲和島國影片。


    李成擦擦額頭上的細汗,心想大概多年問天派的星象師都沒被如此矚目過了吧,他抬頭看看正滿臉威脅看著自己的吳恩吳護法,暗自罵娘,心說勞資哪裏懂什麽星象之術!嘴上則緊張的娓娓道來:各位派友,韓教主,吳護法,我近日於子時暗觀北鬥、紫薇、青龍、玄武等四方星象,並無異動,咳,王老……或許是多慮了……


    說完王成瞥了眼把這個預言拋出來的老者,王老歎息一聲,搖搖頭說道:“罷了罷了……”,說完便走到問天閣正中間,朝韓木星跪下。


    “韓教主,王某從二十三歲奉家師遺命看護問天閣,如今已過了八十五載,我自問也沒有幾年活頭了,請韓教主準許我今日辭去問天閣護師一職,尋一個尋常村落,過完最後幾年吧”,說完便俯首叩地。


    韓木星目露不忍之色,“王老,您這是……”


    “韓大哥,給這個老東西廢話什麽,他要走便走,這麽多年貓在這麽一個破房子裏,也沒見給門派做出什麽貢獻!”,吳恩則在一旁滿臉不耐煩。


    韓木星心中有股怒氣直衝腦門,幾欲爆發,但是他深知吳恩現在和往前已大不同,此時鬧翻,勝負難料,強行把怒氣咽下,無力的說“你走吧,王老。”


    “謝教主。”,王老顫顫巍巍從地上站起,拿起身邊的一根老舊拐杖,長歎一聲緩緩走出了問天閣,他感到今天問天閣外麵的陽光格外刺眼。


    問天閣處於問天派的最高處,他俯瞰下山的路,一條條石階彎彎曲曲,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呢?他不知道,在他百年的時光裏,他王明陽從未想過有一天要去思考這樣的問題。


    天下的特異者們常知接引使,但鮮有人知道問天閣護師。這也難怪,問天閣護師不用做任何生理和心理上的犧牲,更像是一個看守問天閣,打掃問天閣的人,唯一露臉的時候則是在新的接引使洗禮時。


    他們就像是一個檔案館的管理員,一個圖書館的衛生員罷了,誰會注意這麽一個人呢。


    但是隻有曆任問天閣護師知道。他們的使命遠不止於此,除了保證曆代接引使洗禮的例行公事,他們口口相傳的,則是那個古老的預言。


    那個數百年前,由江湖外號天算子的老教主方天旋仙逝前的預言。


    凶星顯,天命缺。接引死,問天絕。


    曆任問天閣護師最深層的使命是必須了解自己指導的洗禮儀式是不是合乎預言的,即前一任接引使的死因是否是詭譎的,是否是非正常的。


    王明陽覺得自己真的很倒黴,在自己一隻腳邁進棺材裏的時候攤上了這樣的事情。要說預言有幾分真假,他自己其實也有點說不清楚,但是職責使他把問題拋出來,代代的傳承使他說出來離開的話,畢竟,按照問天閣護師代代相傳的說法,問天絕的後果是血雨腥風,與其留下死無全屍,不如明哲保身,尋找所謂的……天命之人。


    王明陽理理自己繁雜的思緒,朝山下走去,一會兒,他就要去早已沒有了門主的千幻門,領一個粗製濫造的人皮麵具,踏進自己幾十年都沒有見過的滾滾紅塵了。


    想到千幻門現在的混亂模樣,他突然覺得預言可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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