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休息得早,天黑不久,就不見了燈光,隻餘夜色籠罩在整天地間,四野中蛙鳴一片,螢火蟲點綴的果林裏彌漫著果實的清香,晝伏夜出的小動物們舒展著身體,忙碌地為饑腸轆轆的肚子尋找著食物。


    蝙蝠在空中滑翔,貓頭鷹站在樹杆上,碩大的雙眼緊盯著草地間一隻縮頭探腦想要溜出洞的田鼠。


    終於,覺得已確認安全的田鼠無聲地溜了出來,驀地!斜側裏竄出黃鼠狼與刺蝟,與淩空撲至的貓頭鷹擦肩而過,差點撞到一起。


    一位穿紫色華服的雍容麗人,出現在果林的小道上,小動物側耳一聽,仿佛忘記了爭鬥,重新鑽進草叢中。


    紫衣麗人站在小坡下,望著上麵的三間瓦房,停住了腳步,眼中全是悠悠的回憶之色,躊躇了一會,紫衣麗人才抬步登坡。


    狗窩中的看家犬抬頭看了看麗人,嗚咽一聲又趴了回去,雞舍中傳來雞群不安的咕咕聲。


    “篤篤”紫衣麗人立在門前,舉腕敲木門。


    臥在床尾的尹詩被驚醒了,睜開了眼睛,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誰啊?”裏屋出來老農的詢問聲。


    “是我!明月。”紫衣麗人聲音裏明顯帶著異樣。


    “小月!”老農的老伴激動地說道,一骨碌下了床,連燈都沒開,就跑去開門。


    老農卻不見動靜,尹詩好奇了起來,這叫小月的女子似乎與這家人關係匪淺,可為何這麽晚出現?與老伴的激動相比,老農顯得冷漠許多。


    “吱呀……。”門打開,老婦借著月光看見紫衣麗人雙眸含淚,正俏生生地望著自己,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摟進懷裏,哭到:“你這個死丫頭,還知道回來啊!”


    “外婆!”紫衣麗人哀叫一聲,與老婦抱頭痛哭。


    原來是外孫女,竟不是女兒!尹詩這才了然,聽這叫明月的女子聲音,像是三十上下的樣子,那老農夫婦總要七十往上數了,自己看老農夫婦硬朗的樣子,還以為他們六十歲而已。


    兩人抱頭哭了一會,老婦將外孫女扶開,上下打量著後,滿意地說道:“好!好!回來就好!”


    堂屋的燈亮了,老農終於起床了,聞言冷冷地說道:“人家當然好!可與你有關係嗎?這麽多年來她有來看過你嗎?”


    “外公!”紫衣麗人從外婆手中抽出手,矮身向老農施了個大禮。


    聽到紫衣麗人的叫喚,老農僵硬的臉部曲線瞬間緩和了許多,再努力冰封的心意也抵不住後輩一聲柔柔呼喚,老農歎了口氣,卻依然固執地說道:“說吧,來這有何事?”


    “當家的!小月非要有事才能回家嗎?”老婦生氣了,將紫衣麗人拉進堂屋,讓她做下,端詳了會,不知想到什麽,眼淚又流了下來。


    “哭!就知道哭!”被老婦懟的老農有些煩躁。


    紫衣麗人低聲安慰老婦,待她平息後,抬頭問道:“外公,家裏來了客人?”


    老農目光一閃,冷笑道:“你不會也是為他們而來的吧?”


    躺在床上的尹詩心中一驚,忽然隱隱覺得老農這一家應該不簡單,她聽著王實仙沉睡不醒的呼吸聲,心中不由焦急起來。


    “如果是一對年輕男女,那就是了。”紫衣麗人毫不避諱地說道。


    “他們做了什麽?還要勞動秦家夫人親自千裏追蹤?莫非那倒黴的新郎是你秦家人?”老農譏諷道。


    尹詩如五雷轟頂,她忽然想起秦家的太夫人,也就是秦俊山的奶奶好像就是姓明!這豈不是……,唉!她悄悄地用手去掐王實仙小腿的肉,想要將他喚醒。


    “那個倒黴的新郎不僅是秦家人,更是您的重外孫啊!”紫衣麗人歎了口氣道。


    老農與老伴麵麵相覷,感情他們忙乎了一天,幫助了兩個傷害自家人的外人啊!


    老婦人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低下頭不語。


    昏黃的燈光下,堂屋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這讓裏屋的尹詩心急如焚,可恨的是,王實仙連掐都掐不醒!


    “姑娘!你若是醒著的話,能出來下嗎?”老農溫和地朝裏屋說道。


    尹詩無奈,下床挪到了堂屋,見到一紫衣麗人正與老婦人挨坐在一起。


    秦家太夫人向來足不出戶,外人很難見到,如今看來仿佛三十許的年紀,麵如滿月,端莊富貴,眉眼中依稀與秦俊山有點相似,見尹詩出來,轉臉細細打量著她。


    就算尹詩不是修行者,也知道能如此高齡還有這樣的狀態,這一家三口都是修行者了!她施禮道:“尹詩見過太夫人!”


    明月慈祥一笑,起身伸手去拉尹詩的手。


    尹詩下意思地要躲,雙手已不知何時落到明月溫潤的手裏。


    “你果然在這裏!多好的閨女!真人比照片裏可親多了!難怪討外公喜歡!俊山哭著喊著也要娶你!”明月讚歎道。


    “家裏沒保護好你!是我們的責任!聽人說你要反悔這門親事了?”


    秦家太夫人出人意料地溫和,說話間帶著讓人信服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她。


    “是的!”尹詩臉色煞白,但還是倔強地點了點頭。


    明月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她千裏迢迢為愛孫趕到這裏,可不是為了聽這個。


    “王仙君可在裏邊?”


    尹詩貝齒緊咬下唇沒有出聲。


    “王仙君?”老農眼光一閃,道:“能被你稱為仙君,很厲害嗎?”


    明月肯定地點了點頭,道:“很厲害!得宋景舟親傳,天榜第十的高手,今天中午擊潰了一群圍追的六、七級修行者,從天榜排第四的萬文生手裏帶著這個丫頭離開。”


    老農吃驚道:“什麽天榜高手?六、七級修行者?宋景舟六十多年前本就死了嗎?萬文生可是苦追你言姨的那個酒鬼?”


    “外公久在深山中,不聞窗外事,難免不知武林中這段時間的變化。”明月感慨道:“就是我也差點跟不上世事的變化了。”


    “哼!”老農冷哼一聲道:“幾千年來,不都那個鬼樣子嗎?能有什麽變化?一代不如一點倒是真的!一個酒鬼都能排什麽天榜第四,是比賽喝酒嗎?連個娃娃都爭不過,也不嫌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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