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貪婪這樣的存在來說,目睹一個同類的進食行為當然不會引起任何生理不適,盡管這個同類的行為並不優雅,顯得有些莽荒的豪橫。


    這帶來的更多是心理上的不適,沃爾夫岡有一種被被侵入領地的冒犯感,隻是一個照麵他就已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他們是同類.


    比七原罪這種關係更親密的同類,沃爾夫岡確定,眼前這個坐在王座上享受著無上威嚴的人,也是貪婪。


    沃爾夫岡能感覺到這是一場類似夢境的記憶閃回,很脆弱,隻要他稍微用力一點就會破碎。


    但他沒有這麽做,沃爾夫岡也很好奇,這個同類時隔四千五百年的時光,到底想留下什麽樣的消息給自己,所以他選擇了靜觀其變。


    “來自烏爾帝國的俘虜盧格爾.薩格.西,美索不達亞城邦祭祀,英雄王吉爾伽美什血脈的傳承者,其能力,召喚聖物,醞釀不死酒,可治愈世間一切傷痛,借其不死酒功效,生片肋肉一千九百九十九片,破顱取腦呈於此,向您敬上此份美食!”


    隨著男人有些高亢的嗓音,四個身材高挑,有著棕色皮膚的女人,穿著最簡單的遮羞物,抬著巨大的餐盤由門外走進門內。


    巨大的木質餐盤環繞著一圈精心處理過,薄入禪意的肉片,其下還擺放著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節的冰塊,一個被束縛在盤中央的白皮膚人類,呈跪姿居於盤中央,雙手被銅釘釘死,雙手合十,捧著自己的腦容物。


    而原本該安放此物的位置,則被灌入了滾燙的高湯,用於涮煮其他食材。


    “盧格爾.薩格.西?我記得他,可惜了,本王挺喜歡他釀的酒!”王座上的殘暴君王一邊歎息著,一邊毫不留情開始使用盤中最美味的珍饈。


    沃爾夫岡站在一旁,微微皺起了眉頭,以他的個人口味而言,這種明顯非常有用的輔助能力者,他絕不會就這麽簡單的吃掉,太浪費了。


    但眼前的君王顯然毫不在乎,在沃爾夫岡的注視下,他在接下類的一段時間裏,先後吃掉了能讓食材靈魂永駐,號稱死神的阿努比斯,能在沙漠中製造冰霜的冰霜能力者安穆凱。


    在沃爾夫岡看來,這位前任貪婪好像剛剛把自己的後廚團隊給吃光了。


    那個一直在傳菜的男人一邊傾聽著門外的聲音,一邊觀察著有些沉默的貪婪君王,突然用洪亮的聲音大喊道:“最後一道菜!來自貪婪神域的杜米特夫,為您,偉大的神王,七原罪之首,獻上最後的忠誠,我的胃,以及背叛,願您永生永世被仇恨之火所焚燒,永受煎熬!”


    說話間,這個男人就用一把青銅匕首刨開了自己的腹腔,幹淨利落的割斷了腸子和食道,將鼓鼓囊囊的胃掏了出來。


    那畸形的器官看起來就長的不正常,隨著杜米特夫將其舉起,鮮血和灰黑色的仇恨之焰流淌了一地,點燃了不知名的燃料,整個宮殿都開始褪色。


    與之相應的則是門外傳來猛烈的喊殺聲,好像有數千人在外麵戰鬥一樣。


    貪婪的君王毫不在意近侍的被判,隻是移動巨大的身軀,走到杜米特夫身前,如同恩賜一般接過了對方最後的奉獻,一把填進口中。


    “他們都來了麽?”君王轉身走回自己的王座再次做好,任由灰黑色的火焰燃燒自己的軀體:“他們都死了麽?”


    “沒錯,他們都來了,蘇美爾人,阿摩利人,亞述人,阿卡德人,都來了。”本該死去的杜米特夫硬撐著殘破的身體,笑著回答道:“沒錯,他們都死了,你是最後一個,你手中被我吞下的火焰,就是暴怒最後的饋贈,用來摧毀你維持神域的結界!偉大的神王,伱們的時代結束了”


    “哈哈哈!”王座上的貪婪好像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我們不死不滅,時間隻是輪回罷了,等著吧,我們終究會回來的,不過是場遊”


    轟隆隆!


    隨著幻境中場景的崩塌,沃爾夫岡回歸了現實,滿地的黃沙掩蓋了下麵的屍骨,王座上,原本坐在那裏的骸骨依然保持著看戲的姿態,仿佛世間千年不過是大夢一場。


    沃爾夫岡長時間的凝望著對方的遺骸,思考著對方最後幾句話的含義,作為被入侵的那一方,他現在對玩家,遊戲這種詞有一種ptsd的敏感。


    但身後,那個暴脾氣的已經等的不耐煩了,重達十幾噸的青銅門,被某暴怒單手推開,其慣性帶著門扉狠狠撞在岩壁上,甚至每隔周圍伴生岩礦跟著搗亂的機會。


    來自現代科技的光明瞬間照亮了這片曾經被殘暴君王所統治的神域,那個男人就這麽帶著一絲餘怒站在燈光前,看著貪婪大聲問道:“活太久了,老年癡呆?”


    想起之前環境中前任貪婪的結局,在看著現在的暴怒,沃爾夫岡一時間甚至產生了一種時間輪回,命運恒定的宿命感,眼神複雜的看著唐吉。


    如果是他,恐怕確實能做出那樣的事,親手結束那個時代.


    “確實是上一任貪婪的墳墓,這就是他的屍骨。”沃爾夫岡往旁邊退了一步,躲開了唐吉的視線,讓出了那具骸骨。


    “讓我看看!”吳千映一巴掌推開擋在前麵的王正道和米科爾森,在唐吉身邊擠過,無視了貪婪,直接站在那具骸骨前,滿臉都是興奮之色:“快!叫起源組那些書呆子都過來,把這裏給我整體鏟回去!”


    王正道左右看了看,發現附近幾個人都在看自己,任命般的歎了口氣,轉身消失不見去拉人了。


    天知道他到時候能不能把那麽重的東西帶回失落山基地,吳博士顯然想挑戰一下他的運載能力極限。


    站在旁邊的成就探索者權哲,正饒有性質的打量這一切,滿臉都是八卦的味道,似乎在思考這個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聽說你們玩家也很分很多種類型?”安妮輕輕點了點權哲的肩膀,嫵媚的看了對方一眼:“跟我好好說說唄?”


    作為玩家背後的真正幕後黑手,馬卡裏安自然對發生在遺跡裏的事一清二楚,權哲必須先將裏麵發生的事上報給他,才能獲取係統獎勵。


    所以趁著七原罪中最難對付的幾個都在遺跡裏探險,馬卡裏安優先把那些難纏的聖騎士類型玩家以最低比例扔進了這個世界。


    和混沌惡魔類型玩家一樣,聖騎士類型的玩家本身就數量稀少,大部分人都需要在連續三四個世界中表現出強烈的親外主義傾向,才會被公司判定為聖騎士類型玩家。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些玩家都不是新手,他們都有著很豐富的遊戲經驗,而且以對抗其他玩家為榮。


    而且公司規定,開拓者們不能主動公開聖騎士類型玩家的個人信息,以及降臨時間點,他們天然擁有隱秘權限。


    jhsd-114是第一批進入這個世界的聖騎士類型玩家,他進入這個世界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控製自己的素體‘自首’,在中心監獄服完自己的刑期。


    且不說素體阿尼斯.朗格爾當時蘇醒後有多絕望,外環那些為了幫他逃出去而放棄了自己逃生希望的囚犯就是個大問題。


    他們當時就指著看起來在外麵有點影響力的阿尼斯出去能曝光中心監獄的邪惡製度,引來媒體和公眾的關注,從而改善自己的生活環境。


    哪想到的那個混蛋逃出去後,居然出現了斯德哥爾摩症狀,自己回來了。


    阿尼斯.朗格爾不知道自己在被降臨的狀態下,那個該死的降臨者做了什麽,但每當他醒來,自己周圍的囚犯看向自己的目光都閃爍著惡意。


    沒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活的安穩,如果這裏不是中心監獄,阿尼斯.朗格爾連一個晚上都過不去。


    但在這裏,即使是外環的犯人也不像挑戰典獄長劃出的死線。


    那些詭異的植物,無數次證明自己什麽都聽得見,什麽都看得見,它們無所不知,無處不在。


    囚犯們隻能對阿尼斯.朗格爾實施冷暴力,沒人願意和他做交易,甚至沒人願意和他交流。


    除非阿尼斯.朗格爾去中環區辛苦勞作一整天,換來兩頓包飯,一夜安眠,不然隻要他還在外環區,就別想著吃東西,別想著睡覺,總有人會故意撞到他,當交易換來的食物掉在地上,然後被故意踩上幾腳,夜裏則會有人在他身邊大聲喊叫,將他驚醒。


    作為一個降臨者教派的藍衣主教,阿尼斯.朗格爾覺得自己的尊嚴,不允許自己在中環活的像個農夫。


    但朝思暮想的降臨者似乎有著完全迥異的價值觀,阿尼斯每次醒來都會發現自己在中環的安全區中蘇醒,嘴裏帶著一絲木屑的味道,腰酸背痛。


    更讓他絕望的是,在中環區那張象征恥辱的排行榜上,阿尼斯.朗格爾這個名字正在快速上升,照現在這個速度來看,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授予榮譽農夫的稱號了。


    來自獄友異樣的眼光,以及獄警們日益和藹的神色,讓阿尼斯感覺自己快崩潰了。


    即使他是作為一個投機者加入的降臨者教派,但最少在他心裏對降臨者這種存在也是有預設印象的。


    阿尼斯.朗格爾曾認為降臨者最終將會徹底摧毀人類現有秩序,建立一套全新的秩序,屆時人類將會像上一代聯邦原住民一樣,會在幾個世紀的時間裏迅速成為瀕危動物,隻有那些合作者,投誠者才有機會活下去。


    但現在,自己身體裏那個遵紀守法的降臨者顛覆了阿尼斯的三觀,讓他終於忍不住,要打破降臨者教派的教義,和那位降臨者直接交流。


    阿尼斯在自己麵前的土地上用手指寫了一封足有上千字的自白書,隱晦的表達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信仰,以及對降臨者行為的不解,自己現在麵對的困境,希望對方能理解自己正麵臨的問題,當然還有不解.


    光靠阿尼斯.朗格爾一個人想,他可能這輩子也猜不到玩家裏還有聖騎士這種類型的奇葩。


    不過好在jhsd-114放在dnd背景下,八成能被分在混亂中立到混亂善良這個範圍內,他非常好心的將自己的動機,自己的遠景,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期許,以及自己對整個玩家群體不正當行為的控訴,用同樣的方式,寫在了地板上。


    其文字數量多的,把阿尼斯.朗格爾的食指和中指都磨破了,當阿尼斯.朗格爾醒來時,雙手四根手指都火辣辣的疼,但這些都比不上他的心疼。


    且不說這次對話對雙方價值觀的衝擊力,單就不遠處那根無辜的木棍,就能讓阿尼斯.朗格爾心塞一整年


    你用手指寫了八千多個字,寫的真皮層都磨沒了,就沒想過用木棍這種東西替換一下麽?


    還有,我一個降臨者教派的骨幹反人類,反社會份子,何德何能被你這麽個三世聖母精降臨,你就不別扭麽?


    就算你想潤一下這個世界人類,你非得回來中心監獄這鬼地方發光發熱麽?


    萬念俱灰的阿尼斯.朗格爾心裏就隻剩下一個念頭,我不理解啊!我不理解!


    同樣不理解的,還有在內環區辦公室,人參枸杞泡水喝的養生版德魯伊米科爾森,他透過周圍的綠色植物已經觀察了阿尼斯.朗格爾這個特殊個體三天時間,對方精分般的表現用玩家意識降臨都不足以形容,他看起來更像是鬼上身。


    尤其是雙方通過泥土互相寫信交流這段,米科爾森直接錄下來了,這玩意放出去,八成能讓降臨者教會遭受一次唐吉式突襲的致命打擊,實在太有意思了。


    通過三天時間的觀察,米科爾森可以確定,那個降臨在阿尼斯.朗格爾身上的玩家,確實和其他玩家不一樣。


    他對這個世界秩序,乃至具體的個體,無論善惡都表現出了一種超乎尋常的尊重,甚至願意代替素體對其之前的違法行為贖罪。


    講道理,米科爾森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人,所以他打算和這個玩家見見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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