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埃德加.卡爾霍恩吃了自己人生中氣氛最詭異的一頓飯,他的侍女長被長劍釘在大門上,淡黃色的人造血液沿著傷口流淌,讓他毫無食欲。


    用來裝飾城堡的機械騎士垂頭喪氣的站在不遠處,還帶著一絲硝煙味,盡管空氣進化係統已經開足馬力,但還是難掩這股味道。


    產自聯邦高原的原生牛肉有著雪花般的紋理,在廚師精心烤製下,同時具備了味覺和視覺的美感。


    味道爽口,層次分明的醬汁以水墨畫的技法‘一筆’刷過牛肉,讓溫熱的白瓷盤子有了一種留白的意境。


    如果在往常,小埃德加也許會獎勵今天的主廚團隊,但顯然今天有人替他用實際行動表達了對主廚團隊的認可。


    “再來三份,讓廚房別停。”唐吉刀叉交錯,盤子裏的牛肉眨眼間消失,再次將空盤子遞給了侍女。


    小埃德加有些憤怒,他感覺卡爾霍恩的尊嚴被人踩在地上不斷摩擦,還用來擦了屁股。


    然而這股怒意剛有抬頭,就被那個名叫唐吉的陌生人掐滅了,他隻是掃了一眼這裏的主人,那股怒意就煙消雲散了。


    小埃德加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常非常敏感,畢竟他剛剛擺脫了一個超人類強者的糾纏,或者說暫時擺脫了對方的精神控製。


    他沒有欺騙米科爾森,小埃德加確實依靠自己擺脫了精神控製者,隻不過不是靠意誌,而是依靠交易。


    沒錯,交易,小埃德加在被控製後,花了半個月的時間試圖和對方建立某種交流機製,並最終成功了。


    接下來他用了一周時間詳細舉例了如果對方歸還自己的個人意誌,能帶給他怎樣的便利。


    想到這裏,這位卡爾霍恩再次憤怒了起來,他到現在也接受不了對方控製自己的原因,居然隻是想找個富人斂財,提供門戶。


    這就像是你解決村子裏沒有廁所這種小事,結果直接綁架了莫迪老仙,並控製對方給自己的村子蓋了一座廁所。


    最終促使對方暫時和小埃德加達成一致的原因,是因為對方用這具身體隨意簽署文件,結果造成了將近七百億聯邦幣的損失。


    也許是小埃德加的口才過關,也許是七百億這個數字讓對方終於意識到了卡爾霍恩這個姓氏的能量,小埃德加在米科爾森造訪前三天,突然恢複了自由意誌。


    清醒後,小埃德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了包括自己秘書在內的所有陪同人員,以及被控製時前後三天時間段內所有麵見過的訪客。


    其中光城堡內的安保人員就有四十人,很不幸能靠近小埃德加附近的都是他的親信,所以這一次對內清洗讓小埃德加對家族的掌控力大不如前,這才有了米科爾森單人偷襲的機會。


    此時,小埃德加正在思考怎麽能和麵前這個超人類達成新的合作條件,他的弱勢在於對最近發生的事不了解,他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做過什麽,是什麽性格。


    作為一個卡爾霍恩,他一直很排斥在自己身上增加各種不必要的零件,比如腦內芯片,一種可以代替個人終端,將大部分信息操作直接在腦內完成的神奇小玩意。


    對卡爾霍恩這樣的人來說,腦內芯片這種東西就相當於一個可以被入侵,被操控的後門,但這一刻他很期望自己過去沒那麽固執,不然自己現在就能從網上搜索所有和唐吉相關的資料了。


    小埃德加很清楚自己遭到了背叛,米科爾森和他帶來的怪物能這麽順利見到自己,就足以證明在這間城堡內,在所有卡爾霍恩中,有人不想再讓自己坐在王座上了。


    如果換做是他本人處於這種局勢中,他絕對會賭上全部身價,徹底封鎖消息的,極盡所能拖延可能出現的救援力量。


    因為一旦他今天沒死的,恐怖而血腥的家族的清洗就會伴隨著小埃德加的憤怒降臨在每一個卡爾霍恩頭上。


    “快點動動腦子,埃德加,你又得靠自己了!”小埃德加冷著臉將切碎的牛肉送進嘴裏,高速運轉自己的的大腦,試圖尋找破局的辦法。


    他煩透這些變種怪胎,仿佛隻是一夜之間就出現了這麽多需要卡爾霍恩小心應對的家夥,完全無視了卡爾霍恩家族一代代血腥積累了上百年的權勢和地位。


    這種無力感和憤怒感,讓小埃德加手中的刀叉在盤子上留下一道道劃痕。


    他發誓,等這次意外一結束就將百分之十七的資產投入卡爾霍恩地外領地探索與建設項目上。


    他還要加大在超人類研究的上的投資,如果未來超人類的都這麽棘手,那麽增加對拉撒路這種前沿企業的持股,就相當於二十世紀初在波斯大區投資油田。


    凡是能堅持到底的人,最終都掌握了力量,參與了新世界的利益劃分。


    吃下第十七塊牛排的唐吉,並非沉浸在美食中不可自拔,他隻是在等米科爾森的消息而已。


    他那具分身死的那麽幹脆,連句遺言都沒留下,讓唐吉很無奈,他真的不想從這打車回夜之城。


    在等待下一輪主菜時,唐吉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依然處於無信號狀態。


    下一秒,被釘在門上的侍女長突然掙紮著抬起頭:“卡爾霍恩,高序列的聯係人米科爾森請求接入!”


    小埃德加聽見這個消息,就像終於意識到自己像一個正坐在仙人掌上的醉漢,猛然站了起來。


    他死死的盯著米科爾森的屍體,又看了看正在大快朵頤的唐吉,臉上肌肉抽動了幾下,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原來如此,他也是...”


    “接通電話。”小埃德加垂頭喪氣的癱坐在椅子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個白癡,他之前甚至從沒想過米科爾森是超人類的可能。


    這次貿然的行動,葬送了他全部希望,雖然卡爾霍恩依然永存,但和他已經毫無關係了。


    “我很失望,埃德加,你辜負了我的信任。”米科爾森的聲音從侍女長口中傳出:“看在我們友誼的份上,我給你留下遺言的時間。”


    “我沒什麽遺言要留,卡爾霍恩有完整的繼承製度,不需要我再操心了...”小埃德加一口喝光了杯子裏的白葡萄酒,沉默了幾秒鍾:“如果非要留下遺言的話,那就是去他麽的超人類!”


    “動手吧唐吉,給他個痛快。”米科爾森的話依然由侍女長傳達,隨著他的話,侍女長的眼角留下了兩行淚水。


    然而她卻無力反抗,因為對卡爾霍恩而言,她隻是工具,當有電話接進來時,她不能有任何自然反應。


    呯!


    唐吉非常愉快的接受了任務,前奏的子彈貫穿了小埃德加的大腦,確保任何醫療手段都無法挽回這位卡爾霍恩的死亡。


    他對小埃德加沒有任何仇恨,他隻是單純對卡爾霍恩這種豪門而已,他們過界太多了。


    作為暴怒的代言人,眾生之怒的承載者,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唐吉天然站在人類文明數量最多的階層中。


    那也正是他本人所出生,所生活的階層。


    玩家用降臨的方式剝奪人類自由意誌,即使沒有紅日事件,他們也天然是唐吉的敵人,是點燃他怒火的火源。


    嫉妒和其他同類型的超人類,用精神控製,精神暗示的方式剝奪人類自由意誌,唐吉把他們也掃進了敵人那一欄中。


    而卡爾霍恩,他也許不能代表所處的階層,但至少代表了其中一部分,這些人用馴化的方式矮化同類,從而達到襯托自己,愉悅自己的目的。


    他們甚至比前兩者更讓人憎恨,因為前兩者犯下如此罪行,是因為他們能這麽做,而後者則是因為他們樂在其中...


    “不!”隨著米科爾森結束了通話,侍女長終於發出悲痛欲絕嘶吼聲,她雙手無力抓住長劍,竟然試圖把自己從上麵拔下來。


    而那些普通侍女,則完全陷入了迷茫,她們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所發生的一切。


    被視若神明的卡爾霍恩已經死亡,新的繼承者還沒有出現,凶手就坐在餐廳裏大吃大喝,這一切都超出了她們所接手過的教育和培訓。


    唐吉將再次被清空的盤子遞給了之前那個侍女,對她說道:“請,再來一份。”


    侍女呆愣愣的接過盤子,隨後好像猛然從噩夢中驚醒,對唐吉微微鞠躬向後退去,全然和之前幾次取餐一樣,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可能唯一的不同,就是這一次她的臉上略帶一絲感謝,但讓唐吉心情煩躁的是,他很清楚的讀懂了這一絲謝意並非針對他殺死了卡爾霍恩這位主人。


    而是在感謝唐吉在這個混亂的場合中,給了她一個明確的命令,讓她能按照以往的慣性暫時擺脫這一切。


    唐吉走到侍女長麵前,看著這個美麗的女人,不可否認,無論在哪個時代美麗都是一種看得見的力量。


    最少現在,卡爾霍恩這個名字讓唐吉更加憤怒了。


    侍女長的注意力全在卡爾霍恩身上,對自己的傷勢,以及眼前的凶手完全不在乎,唐吉看著她雙手緊握住劍刃,用力向外拔。


    然而唐吉恐怖的力量直接將劍刃釘進了大門進十五厘米,修長而白皙的手指徒勞的被劍刃劃破,露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但侍女長不在乎,她隻想回到自己的神祗前,去感受對方最後的餘溫,用嘴唇親吻那恐怖的傷口,祈求它能愈合。


    唐吉拔出手半劍,侍女長體內流出的血液呈現橙黃色,比之正常的血液更粘稠一些。


    他無意深思其背後所蘊含的技術,他隻知道看起來貫穿傷對侍女長而言算不上致命傷。


    被解放的侍女長在地上爬起,雙手捂著自己傷口艱難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小埃德加.卡爾霍恩,宛若朝聖者。


    唐吉安靜的看著這一幕,窗外是人造的昏黃色的落日餘暉,窗內是擺滿了華麗器皿與食物的長桌。


    長相頗具美麗的卡爾霍恩仰倒在自己的高背椅子上,投射進來的光線被靠背所遮擋,讓他胸部以上變得昏暗一片,幾乎看不見額頭的傷口。


    在生命最後一刻,這位卡爾霍恩選擇了嘲諷命運,表情依然有些猙獰,四個站在背後的侍女依然保持著他生前的神態,仿佛下一秒她們的主人還需要她們的服侍。


    隻有那個朝聖者,她知道侍奉終身的神祗已經死去,永遠不會回來了...


    整個場麵肅穆的讓唐吉感覺惡心,灰黑色的仇恨之焰衝破理智的束縛,沿著地板和牆壁蔓延,占據了餐廳的另一半,和朝聖者格格不入,宛若從深淵中浮出的惡魔。


    他想焚燒這一切,盡管唐吉很清楚那些侍女是無辜的,她們生來被如此塑造,並相信城堡內的一切,就是全世界,城堡的主人就是世界中心,而城堡的牆壁就是世界盡頭。


    焚燒吧!毀滅吧!洗盡這一切罪惡,讓鉛華浮現,這是你唯一能做的!


    唐吉從懷裏掏出一根生命之樹,用仇恨之焰點燃,狠狠吸了一口,看著這一切,不肯向心中的狂怒妥協...


    “喂!喂!米科爾森先生!我這裏顯示埃德加已經死了!是真的麽!你真的做到了?”一個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了這極具宗教色彩的肅穆。


    朝聖者再次被凝固一個可笑的姿勢中,化為背後之人的傳聲筒,如同最赤果果的嘲諷。


    “我太激動了,所以想確定一下消息,卡爾霍恩的最高權限突然就移交給我了!這絕對是我這輩子最好的禮物!”激動中帶著不可置信的懷疑,怯懦中帶著無限膨脹的野心,那個年輕的聲音想向全世界宣布自己巨大的成功,但顯然又轉念想起了真正締造了這一切的‘凶手’是誰,瞬間壓抑了自己的情緒,以至於聲音都有些變調。


    唐吉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如此敏銳,隻是從聲音上,他就斷定新的卡爾霍恩,甚至配不上那個在他看來傻得不行的發音。


    “閉嘴。”唐吉輕輕回應了一句,他不想那個朝聖者最後的道路也嘲弄的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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