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首先去做的不是看來人是誰,而是一手抓起了拖把,一手拎起裝菜刀、抹布等作案工具的袋子,冷靜地走向一間臥室。


    現在看來人是誰毫無意義,因為不管是誰來,隻要開門,堆在門口的作案工具、牆、他胳膊、衣服上沾染的血跡都會被發現。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聲每隔一兩秒就會響起一次,猶如催命一般,給人一種緊張感。


    張亦馳放好作案工具後抓住了陸濤的腳踝,把纏成木乃伊的陸濤也拖進了臥室之中,然後順手關住了門,隨後走向了門口。他並沒有開門,而是輕輕抬起了一絲貓眼的蓋子,查看來者是誰。


    雖然看不太清來人的長相,但從衣服上推測,這是一個送外賣的。


    那人左搖右晃四處張望,看上去有些不耐煩了,很快他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電話。張亦馳意識到了什麽,連忙蓋住貓眼,轉身去拿手機。


    可他才剛邁開腿,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於是他的腿僵在了半空,沒有再動彈一分。手機鈴聲聲音不低,他也不會指望這種防盜門隔音效果有多好。


    自己剛剛沒開門已經營造了一個家裏沒人的假象,如果手機鈴聲響著突然被掛斷,那麽就說明家裏有人,這樣會不會引起懷疑,張亦馳也不知道,總之他不能去冒這個險。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任由手機鈴聲響下去就好了。


    手機鈴聲響了大概三十秒,然後停了下來,時隔十秒,又一通電話,張亦馳還是沒接,這次掛斷的速度更快,鈴聲隻持續了十五秒。


    隨後是下樓的聲音。


    張亦馳鬆了口氣,來到了北臥室,從北臥室往下看可以看到單元門。


    沒有讓他等太久,很快那個送外賣的人從單元門走了出來,那人並沒有著急坐上電動車,而是抬頭看向了張亦馳這邊。


    張亦馳往邊靠了靠,擔心那人從樓下就可以看到他的身影。畢竟樓層不高,他家在第五層也很容易被看到。


    那人撓了撓頭,這才騎上了電動車駛離了這裏。


    外賣員撓頭的舉動讓張亦馳意識到了什麽,他這才想起客廳的燈還亮著,從樓下完全可以看到。


    燈亮著說明人就在家裏。


    “可以用喝醉了來解釋。”茶幾上七八瓶空酒瓶可以拿來解決問題,張亦馳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這個失策而亂了陣腳,不過也有些心驚,之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再出現任何疏漏了。


    目視外賣員遠去後張亦馳便打算回到客廳再想想如何處理牆上的血跡,可是他注意到了樓下的一個東西。


    那個東西讓他險些窒息。


    攝像頭!


    這棟樓下麵過道的左邊有一個攝像頭,攝像頭呈四十五度角,這樣的話,可以將整棟樓六個單元門全部監視起來!


    “媽的……”


    情況比張亦馳預計的還要糟糕,他也沒想到這老式六層居民樓小區裏已經有了攝像頭。畢竟不可能隻給他們這棟樓設立攝像頭,所以這意味著其他樓前也有攝像頭。這些攝像頭連貫在一起則將整個小區囊括在其近乎無死角的監控下了。


    有監控就意味著張亦馳一旦出去就會被監視,把屍體運出去的計劃徹底泡湯。


    原本處理牆壁上的血跡就已經難倒了張亦馳,現在連屍體也運不出去了,這幾乎讓他陷入絕望。


    他走回客廳,又一次倒在了沙發上。


    這兩個問題不盡快處理掉,那他就將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今天是星期六,隻剩星期日一天了。最遲星期一上學,人們就會發現陸濤失蹤。立案之後張亦馳家作為陸濤最後有記錄去的地方,一定會被細致調查。屆時牆上的血、臥室的屍體都將被發現。


    拿出了手機,張亦馳又一次翻看起聊天記錄。


    其他狐朋狗友的聊天記錄沒什麽參考價值,幾十頁的聊天記錄隻告訴了張亦馳,他這具身體有一堆所謂的朋友,自己則是個喜歡打架,頗為好色的紈絝。


    張亦馳再次點開與陸濤的聊天記錄,之前他隻看了去年的一些聊天記錄,那些記錄透露出來的信息也不是很多,他決定現在繼續翻看其他的,說不準什麽能破開僵局的信息就在其中。


    最早的聊天記錄是去年十一月十五日,那次聊天結束之後,下午他們就又有了交流。


    此次交流的信息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陸濤把錢發給了張亦馳,並且表示這錢必須得還給他,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拿人手短的人。這一次張亦馳也沒有推脫,將錢收了下來。


    第三次聊天記錄在十一月二十八日,張亦馳身體前任主人主動和陸濤說話,一些沒什麽價值的聊天,相互說了家庭地址和手機號碼,陸濤又傾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比如他小時候父親外出打工摔斷了腿,回家待了幾年病情惡化,沒錢去醫院看病,受不了疼痛,最後自殺了。雖然陸濤沒說多少就被不耐煩的他給打斷,但這也算是他們正式成為朋友了,起碼陸濤是這樣認為的,不然他不會說出這種事情。


    “看樣子發展不錯,後來怎麽會演變到這種地步……“張亦馳喃喃道,他帶著疑惑繼續看了下去。


    之後雙方聊這聊那,陸濤還來過他家。不過雙方這個朋友的關係也頗為微妙,他是說變臉就變臉的怪脾氣之人,而陸濤默默承受一切。


    按常理說這麽受氣還要往上湊的肯定是有什麽目的,他唯一有的就是錢了,所以陸濤跟他借錢才正常。


    可奇怪的是陸濤從未張口和他要過錢。


    雙方的聊天記錄就是他開心的時候陸濤附和,他不開心的時候陸濤當受氣包。


    陸濤什麽都沒有要,隻是一直當他的狗腿子,讓張亦馳很不理解。


    他不知道陸濤到底抱有什麽目的。


    白當了兩個月受氣包?何必呢?目的究竟是什麽?為什麽遲遲沒有顯露出來?此人難道心機很重?想先獲得他的友誼,等戒心消失再用各種理由借錢?


    很快,張亦馳心裏嗯了一聲,忍不住說道:“果然如此。“


    一六年的聊天記錄被張亦馳看完,當他翻到一七年的時候,首先映入眼前的就是一七年一月三日的聊天記錄。


    陸濤和他借錢了。


    借的數目不多不少,五千元。理由是母親生病,想帶她去醫院做檢查。


    張亦馳身體的前任主人倒是沒猶豫,或許已經把陸濤當做自己忠心的狗腿子了,五千塊錢很快打了過去。陸濤說了句很快就會打工賺錢還你後就匆匆下線。


    下一次的聊天記錄是在一七年一月六日。他主動詢問陸濤為何沒有去學校。


    陸濤的回答無比沉痛,張亦馳看到這聊天記錄也難以確定是真是假。


    陸濤的回答很簡短:查出來了,癌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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