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幕,令人咋舌,原本中堂內的江湖人想要上前的,可隨即聽到耿青的話,又停了下來,麵麵相覷。


    “耿青,你幹什麽?!好大的膽子!!”


    青年的話語,莊人離豈會反應不過來,嘩的掀翻飯桌,一腳蹬在上麵,圓桌從裏麵衝去外麵簷下。


    就在接觸負手而立的耿青刹那,轟然炸開,木屑崩飛亂濺。飛揚的塵埃裏,一柄四菱鐵鞭舉在青年身前,一旁是身材魁梧的屠是非,他扭了扭脖子,收回鐵鞭,微微昂起下巴。


    “莊掌門上次一戰,我兄弟三人還未和你分出勝負,這次機會難得,不如就決下生死吧。”


    另外兩位刑部總捕王飛英,和倒懸關刀緩步而來的漢子一左一右走到了耿青身邊,呯的將長兵拄到了地上。


    嗓音壓低:“耿令吏還是先去後麵,這裏便交給我兄弟三人。”


    “殺了此人,黃王那邊如何辦?”提刀的漢子終究有些不放心的微微側臉看去耿青,旁邊,耿青咧嘴笑起來,向後退出幾步,“隻要這位國師死了,一切都好說。”


    聲音落下,背後負著的單手抬起,往前一拂。


    “殺!”


    院落之中,百餘名刑部捕快握緊刀柄舉起來,口中齊齊:“啊——”的一聲怒吼,衝去中堂,而那三位總捕,屠是非手中鐵鞭唰的釘去裏麵,有噹的金屬磕碰,鐵鞭反彈半空,魁梧的身形踏過門檻躍了起來,伸手一把抓住握柄,借著墜下的力道,本身的力道,揮鞭砸下。


    莊人離持劍躲開,身後的椅子轟的爆碎,腳下一懸,腰間劍佩搖晃,身形拔升躍去屋內支撐木梁的柱子,壁虎遊牆般攀爬而上,陡然折身一劍,朝追在身後的大漢怒刺過去!


    噹的金鐵交擊,火星都從兩人兵器間彈跳出來,屠是非踩碎地上一個瓷盤,再次強攻而上,揮開的鐵鞭打在柱上,是深深的鞭痕。


    木屑飛濺之中,大廳中間一道道廝殺的身影混亂,唐寶兒、陳家兄弟各持兵器衝上去護援掌門,被王飛英一杆大槍攔下,槍身掄開,直接將女子逼退,槍勢一停,嗡的聲響化出風吟,陳數八急忙橫刀一擋,槍尖抵在刀麵,將他頂飛出去。


    陳數九想要搶上,沉重的關刀冷不丁從側麵遞來,幾乎貼著麵門斬下,倉促拉開距離,使刀的漢子壓刀一擺,刀鋒貼著地麵‘嘩’的斜切而上,噗!衣袍布料撕裂,鮮血飛濺而出,陳數八“啊!”的慘叫,腹部到胸腔肋骨下麵都被切開,跌跌撞撞坐去後麵木椅靠著上麵,痛苦叫喚了幾聲,便看著淌出的內髒,花花綠綠流了一地,瞪著眼眶腦袋一歪便沒了聲息。


    “九叔!!”


    唐寶兒尖聲大叫,一劍斬開撲來的一個捕快,朝那邊衝過去,丟了兵器,雙手捧著漢子內髒就往肚裏塞,雙手全是鮮紅的血液。


    聽到女子叫聲的莊人離瞥了一眼,斑白的須髯怒張,臉上不知道是什麽表情,隻是:“啊!”的怒吼,一掌將屠是非逼退,反手便一劍挑在對方肩頭,後者吃痛匆忙拉開距離,緊跟而來的提刀大漢默契的接替上去,一手偃月刀大開大合,刀光帶著呼嘯,擦著便傷,觸著直接斬飛出去。


    莊人離饒是武功高強也不敢硬接,避開刀鋒,俯衝過去,一把撈起唐寶兒丟到屏風那邊,側臉看了眼已死的陳數九,雙目泛起紅絲。


    “諸位,殺出去,我們去皇宮,尋黃王問清緣由!”


    突如其來的發難,老人根本莫不清狀況,到底是那耿青詐他,還是真是黃巢的意思,如果是前者,說出這番話,激起手下這幫江湖人士氣衝出這座宅院,到了皇宮見到黃王,一切水落石出。


    若是後者,他便衝出府邸遠遁去城外,不再踏入朝堂半步。


    然而他話剛一出口,門外負手而立的耿青便接上話,朝那邊與一眾捕快廝殺的江湖人說道:“自然是黃王的意思,國師肆意妄為,為增添功勞,擅殺賢能之士,壞黃王威名,手中血染李家宗室,讓世人覺得黃王心胸狹隘,這兩樁事,足夠殺你莊人離!”


    言辭鑿鑿,道理清晰有跡可循,眼下隻要沒有朝堂否認,那邊廝殺的江湖人哪裏想不透裏麵有卸磨殺驢的意思,頓時不敢確認是否真偽,有人劈過一刀,將捕快迫開,轉身撞去窗欞跳到外麵院落,飛快逃入黑暗。


    見有人破窗逃走,還在廝殺的其餘江湖人牙關緊咬,看了眼那邊狼狽的被三個總捕纏住的莊人離,一個個使出自家獨門秘技,吐口水、灑石灰、擾亂視線,紛紛撞窗逃走。


    唐寶兒貼著屏風看到原本熱鬧的中堂,忽然變成這般畫麵,根本不知道為什麽這樣,她看向門外簷下的耿青,握緊劍柄拔腿就朝那邊衝去,腳步飛快,裙擺飛旋,踢開的刹那,一腳踏在門檻,劍鋒唰的拖出一抹寒光。


    一側,昏黃的燈籠光裏,同樣一柄長劍斜斜刺來,架在女子殺來的兵器上,劍身貼著劍身,書生秦懷眠眼睛一眯,粗壯的手臂一抬,將對方長劍抖開,手腕轉動,劍身壓著對方劍身飛旋摩擦。


    唐寶兒咬緊嘴皮橫拉一劍,切去對方手腕,然而手中兵器像根本不聽使喚,跟著對方挽出的劍花飛快旋轉。


    “九玉!”耿青看了眼勉強架招的唐寶兒,目光投去堂中在三個總捕合擊裏,已然屹立不倒的莊人離,“你也過去。”


    青年宦官,麵色陰冷,對於這幫義軍,他打心裏的恨,若非武功沒有大成,說不得已經進皇宮暗殺黃巢去了。


    聽到耿青的話語,宦官點了點頭,負著雙手踢開袍擺跨進門檻,步履落地的刹那,身形微躬,陡然加快,唰的一下逼近那邊戰團。


    使關刀的漢子被對方一掌砸在刀柄,震的後退的同時,一道黑影從旁邊閃了一閃,把他嚇了一跳,身影停穩,目光之中,那是宦官打扮的身影突如其來的插入戰團,雙手如風,帶出一道道殘影瘋狂籠罩莊人離。


    嗯?


    老人架開鐵鞭,一腳將屠是非踢飛,回過身來,映入眸底的便是一片片鋪開的指爪,以及仿佛撕碎一切的滔天恨意。


    下一刻,宮袍的宦官撲過來。


    嘶啦——


    衣袍碎裂,猶如蝴蝶紛飛開去,老人雙袖、胸襟布料碎裂,染出斑斑血跡,甫一偷襲,被對方得手,隨後,莊人離穩下身形,帶著怒意推向撲來的宦官,劍鋒、指風呯呯呯的交手,狂風暴雨之中,老人抬腳上踢,蹬開抓來的一爪,手中寶劍唰的全力一揮,九玉腹部染出鮮血。


    破開對方一瞬,老人轉身脫離戰團,破空疾響也在瞬間襲來,不是他上路,而是下肢,一柄長槍掄開,掃中膝蓋窩,莊人離吃痛,身形踉蹌兩步,前麵,關刀橫揮斬來,老人揮劍磕碰上去,借力一躍攀去梁木。


    下一刻,有身影由上而下,一鞭怒砸。


    老人持劍一擋,火星跳出的刹那,鐵鞭壓著劍身貼到了莊人離頭頂,身形唰的墜回地上,砸碎附近一張椅子。


    灰塵彌漫,關刀、長槍、鐵鞭紛紛打來,老人就地滾動,伏地衝出三人包圍,仍舊被九玉尋機一腳踹在腹部,頓時落去大廳中間翻滾出數圈。


    莊人離嘴角含血,花白的發髻散亂垂在肩頭,一股鮮血正從額頭不斷的順他臉頰流下來,麵對四人的圍攻,以及周圍的捕快。


    有種英雄末路的淒然感。


    “嗬嗬.......小人,你來與單打獨鬥!”莊人離艱難爬起來,抓過佩劍拄在地上,瞪著門外的耿青,隨即就被揮來的鐵鞭打在背脊,噴出一口鮮血,依舊維持半跪拄劍的姿勢,不肯倒下。


    “你若說謊,事發之後,你必死無疑!”


    “國師精神可嘉。”


    耿青走進來,此時也不擔心對方還能反撲,隻是在距離五六步的距離,拍了拍手掌,“此事啊.....就算今日耿青不做,來日黃王也會做的。”


    此時,院落外隱約有馬蹄聲、腳步聲蔓延過來,這邊目光穿過中堂望去,一連串火把光照亮前院,一排兵卒排開,為首將領騎馬越眾而出,乃是值夜的鄧天王。


    長安剛定,需人手巡夜,收到消息時急忙趕來,便見到眼下這一幕,拔出腰間鋼刀指去堂中。


    “你們是誰?!”


    他指得自然是耿青等人。


    嗬嗬嗬.......


    哈哈哈哈!!


    莊人離聽他這一句話,頓時明白過來,鮮血染紅牙齒拖著粘稠的血絲大笑起來,“耿青,你失算了......哈哈哈......你殺不掉.......”


    噗!


    他話語還未說完,頸脖頓時一痛,微微轉了轉臉,老人目光之中,一把匕首正紮在他脖子,延伸而上,是耿青正握著。


    “你幹什麽?!”鄧天王身材魁梧,翻身下來馬背,提著長刀與麾下兵卒圍了過來,“放開莊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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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還未死,隻是臉上有著驚駭、迷茫。不遠,唐寶兒丟下長劍正朝這邊跑來,叫著耿青滾開的話語。


    莊人離半跪地上,耿青握著匕首看向跑來的女子,還有外麵圍上來的兵將,夜色如水,昏黃光芒裏,好像看到了駙馬於琮站在簷下,朝他望來。


    “人豈能讓狗給咬死!”


    耿青呢喃著同樣的話語,咧嘴笑起來,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然後,手上用勁,往莊人離頸脖死死一捅,直接沒到了柄首。


    莊人離的表情凝固下來,跑來的女子撲倒在地,伸手想要抓握老人,哭喊出聲。


    “師父!!”


    “爾敢——”鄧天王呲牙欲裂,握刀衝進屋簷,就被旁邊的書生一劍劈退,燈籠輕搖,光芒裏,他橫劍負手攔在中間。


    一旁,九玉掀著袍擺,跨出門檻,雙爪垂在身側目光冷冷的望著外麵為數不多的兵卒。


    堂中的一幫刑部捕快卻是不知如何是好,看向三位總捕,屠是非等人沒有說話,隻是站在堂中等待事情變化。


    噹。


    清脆的聲音落到地上,耿青拔出匕首,一腳將莊人離屍體蹬倒,隨手扔了兵器,掏出絹帕擦著手上血跡走了出去,將秦懷眠、九玉揮開。


    隨後,走出屋簷丟了絹帕,抬手向鄧天王拱了拱手。


    “莊人離一己私欲殺賢能之士,害黃王名聲,為大將軍基業,此人我殺之,事已做下,將軍要抓要殺,耿某隨你走!”


    說完,雙手抬起來,仍由兵卒過來,用繩子捆起雙臂,九玉想要上前,被秦懷眠拉過來,搖搖頭,示意他別亂動。


    庭院裏,原本一腔怒火的鄧天王卻是有些發愣,聽完這青年的話語,感覺出了裏麵微妙,難道黃王悄然下的密令?


    也對......一幫江湖人也想竊據廟堂,老子也早就看他們不爽了。


    黃王肯定也不爽的,隻是都是老兄弟,不好下手,才安排陌生麵孔.......


    想到這裏,鄧天王都覺得自己參與到了這件事裏,腦補的差不多了,看去耿青的神色不複之前那般凶惡,點點頭,揮手讓麾下將他帶走看押,待回複了黃王再做定奪。


    至於那些捕快,鄧天王沒有為難,揮手讓他們先行離開,隨後著人連夜趕去皇宮稟報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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