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地界,地勢逐漸變得平坦,秋雨延綿了數日,此時漸漸有了收住的架勢。


    淅淅瀝瀝的雨幕裏,行人稀少,大多冒雨匆匆而過,與兩輛沾滿泥濘的馬車交錯過去,抽響的鞭子聲裏,馬車攆出兩條泥線壓過街上積水,在附近一家酒樓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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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中府屬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管轄,其人與晉王李克用交厚,後者還未成勢前甚至還拜了這位河中節度使為義舅,隻是這些年裏,關係並沒有當初那般好了。


    耿青敢進到城中,也是途中分析了其中利害,才入城短暫停留片刻,讓馬歇會兒,畢竟距離長安剩下三四日的路程。


    眼下到了一棟酒樓停下來,將馬車交給店家夥計拉倒後院照看,特意多給了十幾文的小費,讓對方多照顧下馬匹。


    隨後一行人上了二樓,點上兩桌飯餐,夥計一一記下菜名,走後,耿青接過大春遞來的茶水,聲音輕緩。


    “吃過這頓飯,你們當中有人需要先行一步去長安,進城的路上,我已寫好了幾封書信,到時你們攜信函先去長安,將信送到對方手中。他們看了,自會回信交給你們帶來給我。”


    “大柱,你不進長安?”大春看了看周圍,壓低嗓音。


    耿青搖頭,手指沾了水漬,在桌上畫了一點:“這裏是河中,再往下便到了華州,距離長安百餘裏,到時我就在華州等你們。”


    他手中畫出的水漬往下劃走,又點了點,“長安認識我的人太多,一進城,恐怕就不會暴露,而你們當中不少人是生麵孔,不會有人注意,拿到書信後,盡快趕來華州與我匯合。”


    “秦懷眠那裏,我去。”


    一旁的九玉捏著杯盞瞥來一眼,他知道要耿青要找的人當中,肯定有這位秦侍郎,而且對方官位不低,受到的監視也更多,九玉武藝高強,輕身的功夫更強,對長安百官府舍也頗為熟悉,這事隻能由他來。


    聽到宦官將這事攬下,耿青點頭同意,一開始他便這樣想的。不過三年間,變化很快,有多少人還願意念及舊情幫忙,就不得而知。


    “那就這麽辦吧,到了長安,沒去過的,正好當做見見世麵。”


    輕輕落下的話語之後,酒樓幾個夥計托著木盤將點上的菜肴一一擺了上來,報完菜名,清點無誤,說了句:“諸位請用。”便下樓回到大堂。


    這邊,大抵將計劃定下後,除了剛出村的幾個青壯端著碗有些膽戰心驚外,其餘人,尤其跟過耿青多年的三個幫眾,卻是邊吃邊喝酒,不時還拉上幾個年輕人一起,等事情解決,請他們逛青樓什麽的,令得幾人麵紅耳赤,端著碗使勁碗嘴裏趕著飯粒。


    吃完午飯不久,耿青接了帳,將懷裏早已寫完的書信分批交給了那幾個青壯,叮囑了路上注意安全後,便不再多言,乘上大春駕馭的那輛馬車離開。


    餘下幾人紛紛看向麵容陰柔清冷的宦官,當然他們不知道九玉是什麽身份,隻是知道是大柱從外麵帶回來的男人,會武功,很厲害的那種。


    “跟上。”


    九玉眸子劃過眼角瞥了瞥耿青的這些後輩,徑直上了另一輛馬車,帶上幾人隨後出了河中府,有要事辦的原因,途中並未休整,兩日後到達華州,在城外與耿青會了一麵,知道下榻的地方,便馬不停蹄往長安趕去。


    到達長安後,已是三日後的傍晚。


    耿家村幾人才知道大春常顯擺的長安到底有多繁華,光是城門出入的人,都比他們村裏的人都多,排起的長龍,從門口一直拉到十多丈外的官道上,周圍還有許多茶肆、攤販,仿如牛家集趕集一般。


    “我的娘咧,大柱在這地方混出人樣來......”


    “換我......見到大官沒尿褲子,都算有能耐。”


    “大柱交給咱們的事,別辦砸了,不然就是給大柱丟臉,往後回去也抬不起頭跟人招呼。”


    周圍一切在幾人眼裏都是稀罕的,望著四周嘀嘀咕咕了許久,待到他們檢查入城後,九玉將懷裏的書信分批交給了他們。


    “不認識路,就沿路打聽,說話客氣點,長安人精貴,初來乍到,要學會低頭,往後才有抬頭的可能。辦完事後,就在這條街口等我。”


    這是九玉第一次對外人說這麽多話,從飛狐縣出來,他就明白耿青帶村裏的後生晚輩出來是有培養班底的意思,畢竟這年頭,知根知底的人還算可靠。


    幾人當中的小名石頭的青壯,已經成家了,相對當年跟著大春欺負耿青,沉穩了許多,他接過信函點點頭,跟其他人打了聲招呼,快步走去了長街,很快剩下的人也一一拿了書信,跟著消失在街道間。


    九玉負著雙手,看著他們身影漸漸看不到了,這才轉身前往白官府舍大街,長安的一切,在三年裏有些地方變了,新修了不少建築,但大部分亦如從前,新舊交織在一起,有種令人不舒服的感覺。


    霞光籠罩這座繁華的城池,長安另一邊,東市占地極大,樓舍密集間,有著許許多多旗幡掛在街道上麵,其中寫‘金文樓’的藍底黑字的酒樓旗幡下,門口的夥計正賣力吆喝過往行商進來吃飯。


    正對大門的櫃台,一個小童墊著凳子趴在櫃台上,小手正握筆在紙上練字,偶爾抬起小臉還有幾道墨漬染出的烏黑,看去旁邊身姿豐腴的婦人,奶聲奶氣的叫了聲:“娘,你看念兒寫的好不好?”


    婦人麵容清雅,眼角略有幾道微不可察的魚紋,塗抹了粉黛遮掩下去,反而有股難以言說的韻味,尤其淡淡的細眉彎彎,雙眸含春一瞥,有著說不出的風流態。


    “念兒寫的甚好,不過還沒寫完。”


    她正算著賬目,聽到兒子的聲音,笑著在小腦袋上摸了摸,這一笑流露出的媚態,大廳中不少酒客、食客看得忘記了夾菜。


    孤身婦人處身世道,免不了被人騷擾,若非這婦人背後,還有一個幫派撐腰,怕是不知道多少人犯險一親芳澤了。


    若是僥幸抱得美人歸,那可是真是坐享其成,吃起軟飯來。


    坊間早有傳聞,這婦人名下除了這座酒樓,還有幾間店鋪,一個染坊,靠著能說會道,察言觀色,將買賣做的很大。


    要是得到這樣的女人,管她有沒有孩子,哪怕多來幾個,都有大把的人想要娶她,倒插門怕是都幹的。


    眼下沒人動手,也是有前車之鑒,兩年前,婦人買賣朝開到東市,免不了被人盯上,後來這些人都被人打斷了手腳,聽說後來被牙行的人賣給了丐幫......


    聽說,牙行的老大,叫竇威,是個厲害人物,不僅拳腳厲害,一口大嗓門,能將人耳朵震聾。


    聽說,兩人不僅熟識,有人猜測說不得是夫妻。


    也有人聽說,是竇威在外麵養的小的.......


    .......


    “東家,天色快暗了,這雨到了晚上說不得還要下大,您和少東家還是早點回去吧。”


    嗡嗡嘈雜的酒樓內,酒樓的掌櫃從後堂過來,身上還有不少水漬,想來剛去後院準備了馬車。


    算著賬目的婦人抬了抬俏臉,看了眼外麵,紅唇含笑的放下毛筆,朝那掌櫃低聲說了什麽,將賬目交給他。


    便拍拍身旁小人兒的腦袋。


    “念兒,回家了。”


    “哦。”小童晃了晃頭頂的小髻,慢吞吞的從凳上滑下來,小跑似得上前牽去母親的手,外麵馬車旁等候的車夫撐起油紙傘迎著母子二人上了車廂,戴上鬥笠,抽響鞭子,促馬緩緩駛離。


    夜色漸濃,水汽籠罩整個街巷,交織的街道間,遠處正有一輛驢車從遠處過來,一角掛有燈籠,在鉛青的雨幕裏搖搖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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