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頑徒,討打!”也不知純陽子從哪裏摸出的戒尺,又是一下敲在路西頭頂。


    “是師尊讓我問的!”路西捂著頭用手背擋下這一記戒尺,一下跳到了婉兒身後,躲開自己的師尊。


    “也罷,雖然是你玩笑一問,但吾輩修道之人,又有哪個不是在求長生呢?”純陽子先是一聲長歎,他本人亦是性命雙修的道門高手,如今雖然須發皆白,但也是鶴發童顏,沒有一絲咒文,隻看臉龐的話,也就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罷了。


    “想我道門功法,多有延年益壽之功效,可見我輩對於‘生’的渴望。”純陽子苦笑一聲,“道隨世移,不得長生,如何明了大道?”


    但人,又去哪裏尋這長生藥?


    這種層次的問題,別說婉兒一臉茫然,南宮炎也是眉頭緊皺,哪怕路西自那信息大爆炸的世界而來,知曉前人對此的哲思,卻也是無法給出什麽答案。


    如果是一個仙神顯聖的世界就算了,還有“道果”這種東西證明你所思考的“道”是正確的,有“業位”這樣的東西來賞賜那些推衍“道”的人,這裏隻是一個武俠世界,求道也隻能是一句妄言了,誰還能真的得道不成?


    這日最後,純陽子帶著一絲索然離去,留下了深思的南宮炎,與一臉不在意的路西。


    “公子,純陽道長最後說的這些是什麽意思啊?”婉兒這些日子以來,多少也對路西有所改觀,畢竟那幾乎每日一抄的懲罰,婉兒自問自己是受不住的。


    “沒什麽意思,一個哲思罷了。”路西抄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後對南宮炎打了聲招呼。


    “皇子殿下慢抄,我先回去了。”


    也不等南宮炎回應,路西就領著婉兒朝門外走去。


    “公子,哲思是什麽東西?”


    “自我懲罰。”


    “啊?人為什麽要自我懲罰啊?”


    “閑的唄。”


    ……


    聲音遠去,南宮炎也是天之驕子,自然不會被這樣的問題困住,最後也是悄然一笑。


    “的確是閑的。”


    ……


    第二天,純陽子扔下一本《純陽金丹功》給南宮炎,雖然這位皇子隻是記名弟子,但到底身份尊貴,傳下核心功法也是應有之意,不然如果純陽子真的隻是隨意教導一兩手的話,宮中那位陛下說不得就要找老道士的麻煩了。


    路西依然是讀經頌道,時不時幫純陽子煉煉丹,畫畫符,順便跟著四皇子學習書法,不過這位皇子除了要抄寫道經,學習道門神功,還得招待那些過來套近乎的朝中大臣,繁忙之下倒也忘了自己那日的念頭,沒有找路西的麻煩。


    終於,在路西滿八歲那年,經純陽子摸骨,路西的筋脈也終於是被他體內精純內氣溫養到大成階段,而四年的苦修也讓路西於道家經典這一方麵算是入門了。


    比起對待南宮炎,隻是扔下典籍,讓他在有不懂的時候過來問自己,純陽子對路西就上心多了,不僅一字一句地講解神功真意,還用自身內力幫助路西運功,徹底杜絕走火入魔的可能。


    要不是講解的時候他也不會避開南宮炎,真不知道這位四皇子心中會做何想。


    哦,現在不應該叫他四皇子了,如今聖上也正式立其為太子,有這麽些年給南宮炎在朝內拉關係,若是還不能解決掉那些支持“立長”的大臣,那這皇位,便是不傳給他也是應當。


    《純陽金丹功》,純陽一脈的核心功法,也是純陽子讀百家道藏之後,悟出的一門道家神功,這金丹指得不是外丹道口中的那種能讓人一步飛仙的金丹,而是把人體視作一個整體不斷打磨,最後達到金丹不朽的地步。


    道家崇尚圓形,丹就是圓形,象征圓滿,而金器從不腐朽,所以用金來象征不朽意味,這純陽金丹,就是指完美無缺,不死不滅的人體。


    隻可惜理想很美好,現實卻不盡如人意。


    純陽子神功大成,也不過做到容顏不改,延年益壽,至於這不滅金丹,自然是虛無縹緲之物了。


    但就算如此,這《純陽金丹功》也是一門至強絕學,被世人所推崇,而純陽子本人亦是由於推導出了這門神功,才被認可為當今道門魁首的。


    路西這四年來吃下丹藥無數,雖然這些都是純陽子精心調配的靈丹,但是藥三分毒,他體內丹毒也是積累到了一個危險的臨界點,好在純陽子既然敢喂路西這麽多靈丹,自然就有化解丹毒的妙法。


    “路西徒兒,恪守本心,運轉內氣,這刮毒的過程雖不好受,但以你這四年時間打磨的心境,想來也不會有多大問題才對。”純陽子調配好最後一顆丹藥給路西服下,隨後將自己的精神力完全展開,觀察路西體內的狀況。


    正如純陽子所說,這內氣刮毒的確痛苦,但還在路西的忍受範圍之內,開辟丹田氣海已經四年了,雖然路西從未開始修煉,但每日五穀魚肉,這精氣自然會有一小部分轉化成內氣。


    無屬性的內氣說珍貴也珍貴,說沒用也沒用,一般武者開辟氣海之後立馬就開始修習內功心法,自然不會留下這單純的內氣,畢竟無屬性的內氣在打鬥中太過弱勢,幾乎是十分內力才能抵過他人一分,也隻有那些不修武藝的古練氣士,還保留有專精無屬性內氣的功法。


    但像路西這樣,由於過早開辟氣海,自身根骨還未成長完全,無奈之下積累了大量內氣的情況著實是少見,這大量內氣就這樣轉變成純陽內力倒也有些可惜,畢竟這無屬性內力在療養一道上可謂天下第一,更別說這還是路西自己修來的內氣,與自身完全契合。


    於是純陽子就想到了這個法子,趁著路西擁有大量無屬性內氣,用大量丹藥幫路西鑄就無上道基,等路西根骨成長完全,自然可以依靠洗髓伐脈之法除盡丹毒。


    這也是為什麽那些練氣士一旦轉修武道,都能進展飛快的原因了,他們的肉身早就在丹藥與內氣的雙重作用下改天換地,不管之前天賦如何,幾十年下來也都根骨非凡了,隻是專心武道的人,又怎麽會白白浪費數十年時間,隻為鑄就肉身呢?


    淡淡的黑氣自路西口鼻耳等竅穴中散出,這些丹毒被路西一次性洗淨,日後的修煉中路西也不會像這幾年這般大肆服用丹藥了,自然會將丹毒控製在一個底線之內。


    “不錯,如今你洗髓成功,也是時候修習本門功法了!”純陽子哈哈一笑,自己這小徒兒有這一番機遇,將來成就必然不會太低。


    路西也不開口,趁著丹毒剛剛洗淨,體內一片清明,轉變手印開始運轉《純陽金丹功》。


    “等路西徒兒有所小成,吾也可以回歸山門,專心修道了。”純陽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多少產生了些思鄉之情。


    而這有所小成的時日,則是花費了路西八年的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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