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英給小草香把尿的時候,看著小小人兒仰著頭,亮晶晶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著她的臉,心裏是又喜歡又心疼。不管別人怎麽說這孩子是天性不愛哭不愛鬧騰,但是她總是認為這孩子是明白自己不是親生的,因此才如此乖巧,生怕被嫌棄!


    因而一邊把著尿一邊跟小小人念叨:“我的小肉噯,就是你哭了鬧了,媽也會把你當親生的待承。媽知道,家裏得了這些好處都是你給帶來家的,媽可不敢嫌棄你呢。”


    小小人兒像是聽得懂似得,忽地裂開小嘴露出兩顆剛剛冒出的小白牙咯咯笑著,晶亮的口水瞬時從嘴角留了出來。王洪英把完尿又忙著給小草香擦口水:“哎!我小肉噯!是不是能聽得懂媽的話呀?看你高興的樣兒,就是聽懂了。哎呀!這麽聰明的孩子來到我家,給我做閨女,可真是我的好運道!”


    小草香一邊由著王洪英給她塞尿布,一邊揮著小手咯咯樂的聽著王洪英嘴裏的念叨,偶爾還頑皮的伸手欲抓王洪英動個不停的嘴唇。


    劉餘金其實根本不用醞釀睡眠,在小閨女的咯咯笑、媳婦的念念碎中,很快就打起了呼嚕。王洪英聽著丈夫呼的震天響,心疼的用手掌給丈夫胸口順氣。反正有著這呼嚕,她一時半會兒的也睡不著,便琢磨著該找找誰幫忙買一輛自行車,讓丈夫騎車去縣裏,時間上快些不說,人也沒有那麽累。


    這一個月多,劉餘金天天都是淩晨三點不到就起床,挑著一百五十多斤的擔子,抄近路走,也要走三個多小時才能到縣城。他倒不是舍不得花錢坐汽車去縣裏,主要是人家售票員根本就不讓他上車,說是鴨子和鵝太多,臭的別人沒法待。車裏有認識的人也不幫著他說話,不認識的人還跟著售票員架秧子,起哄不讓他上車。沒辦法,他隻好把鴨子和鵝又挑了回來,頭一天賣鵝就不順,讓他心裏很不帶勁,第二天雖然順順利利的一步步走著去了縣城,他也沒敢要多高的價,鵝一隻才要五塊錢,鴨子兩塊錢一隻隨便挑。


    這時候的豬肉價要肉票七、八毛,不要票已經賣到了一塊六、七,他家的鵝最小的一隻也有十斤往上,一隻鴨子的毛重最小的也有四斤,可見這鵝和鴨子的價錢有多便宜。第一個客戶本來都沒打算買,隻是隨口問問價的,結果因為這價低的離譜,就把口袋裏還有的十四塊錢全都掏了出來,買了兩隻鵝兩隻鴨子。後麵的人一見這價真夠便宜,當即就爭搶起來。之後,劉餘金每天都因為帶不了多少隻,被搶不到的老太太們念叨:怎麽不多帶點?!


    人的思想有時候很奇怪,要是劉餘金一直賣到天黑都賣不完,王洪英或許不會覺得用在路上的三個多小時有多浪費,就因為劉餘金賣的太快,半個小時都不要,反而讓王洪英覺得花了三個多小時用來走路,時間太長人還累的半死,太不值了。現在家裏因為賣鴨子和鵝的錢,已經攢了兩千多塊錢,買輛自行車那是真心舍得。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劉餘金就跑去堰灣溝的鵝棚子裏逮鵝,引起鵝群一陣騷亂,放養的兩隻土狗也跟著亂叫,劉明海從被窩裏伸頭像窗外看看,見是劉餘金在抓鵝,便又縮回被窩閉上眼接著睡。


    王洪英的大姑家因為離得遠,就由劉百全挑著擔子,一頭是十斤往上的大公鵝,一頭是裝了一百多個雞蛋的竹籃子,樂顛顛的代表大兒子送到大閨女劉餘珍家。劉餘珍家雖說不近,但劉百全挑的不重,走起來輕快,趕到大閨女家的時候他們正好在吃早飯。


    劉餘珍坐在堂屋飯桌的上方吃飯,聽到響動,一抬頭就看到她伯伯挑著雪白的大鵝,還有滿滿帶冒尖兒一籃子的雞蛋從前屋的小門出來進了院子的走廊。(她家在山上,雖然不是什麽深山、大山,沒有虎豹這些凶猛的野獸,但是狼、野豬、野狗、狐狸卻是有得,因此他們家的房子建的跟劉家房子不一樣。前麵是三間大屋,中間為正屋放案頭,兩邊各是孩子的臥室。然後,院子的布置也與劉家單單的一道院牆不同,她家是東邊五大間廂房,隔成了很多小房子,什麽廚房、雜物間、柴房、糧倉、地窖、晚上關牲畜的棚子,全部安置在這邊廂房裏。西邊也是五間廂房,不過沒有改動,一間間正正規規的當作孩子們的臥室,這時候的人家孩子都多。不過這西邊的廂房伸出了非常寬的走廊,連接著前屋和後屋的正房。這這樣的房子很像京城的四合院,好處就是能夠防止野狼、狐狸、野狗、黃鼠狼什麽的,打洞或是翻牆進家裏偷牲口、傷人。)


    劉百全腳下走的地方,正是連接前後兩進屋的走廊,後屋正房坐著的劉餘珍夫妻倆都是正對著院子上沿,劉餘珍看到了,她的男人鄧方明當然也看到了。劉餘珍還在發愣,腦子裏翻騰著這大半年來,娘家大哥、大嫂子給她們三個姑娘不是送雞蛋就是送米,現在竟然連這麽大的鵝也送來了。一方麵是感動娘家給她長臉,另一方麵又覺得這情越來越重,她怕還不清。鄧方明看到老丈人家又給自家送東西來,也沒在意自家女人發愣,慌慌忙忙的離了座位,三兩步的迎上去,接過老丈人的擔子,放到正屋的廊簷地上放著。那邊喊著大女兒:“正雲,趕緊去和麵烙粑粑給姥爺吃。”


    劉百全忙著打岔:“不用費事了!我跟著你們吃兩碗粥就好。”劉餘珍這時候已經從自己的小世界裏清醒,忙跟她伯伯說道:“伯伯!我家剛好在起芋頭(其實是紅薯,這裏的人都叫芋頭!),我給您切幾個大的,用油炸芋頭片吃,這個一點都不費事。”


    平地上沒有紅薯,年年都是他大女兒送幾挑子,這家送去一點那家送去一點,臨到他自家根本吃不到幾個。因此劉百全聽說炸芋頭片,嘴巴還真覺得有點饞,就不客氣的點頭:“那你就炸芋頭吧!”


    鄧方明把老丈人讓到餐桌的上方坐好,便問起農事:“他姥爺!您家晚稻都收完了?”


    “早就收完了,都曬幹收進屋了。今年分產到戶,各家幹各家的,快著呢!你大舅哥家稻田少,我們三家放在一塊收,別人家剛割一半,我們就已經全部割完了。”


    劉百全說著話的當口,感覺嘴巴有點幹,接過二外孫女遞過來的稀粥,湊上嘴就吸了一大口。又夾了一根酸豆角,嚼吧嚼吧:“我家餘珍這泡豆角做的真是絕了,酸又不是特別酸,鹹又不是特別鹹,脆蹦蹦的,怎麽吃都吃不夠。”


    他二外孫女一聽這話,不幹了:“姥爺!這泡豆角可不是我媽做的,是我做的。”


    “那也是你媽教的!”鄧方明在旁邊笑著打擊二女兒正花。


    劉餘珍的幾個孩子都是連腳生的,每個之間都隻隔了兩歲或兩歲半。老大鄧正雲十四歲、老二鄧正花十二歲,後麵的依次是鄧正武十歲、鄧正聰八歲、鄧正晴五歲、鄧正江三歲。劉餘珍沒有公公婆婆,孩子又是連腳一個跟著一個出生,因此都沒有嬌生慣養的命,小小年紀就跟著父母後麵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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