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荒得了蘇簡照顧,生活起居都有了起色,人也精神起來,那以後,蘇簡偶爾也會來看她,但雲荒並不怎麽理他,他或許覺得沒趣,停留的時間都不長。蘇簡給她派的婢子她也使不慣,也給使了回去。所以一般來說,除了吃飯時間,她都是一個人呆著。


    一個人的時候


    她就坐在池塘邊聽聽蟬叫,或是發發呆,然後就會開始想念師傅,他如今怎樣了,可還安好?太子可有為難他?說要來接她,幾時來呢?會不會就不來了?


    手上的傷早已經好了,隻是疤還沒消。她看到手上的傷就會覺得難過。她怕師傅會像上一次那樣拋下她不管。


    然而雲荒最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會再次見到承夜。那是住到落風居的第三日,她如往常一樣,吃過了小廝送來的膳食,便在院子裏晃悠,聽著蟬聲聒噪,就注意起這些樹來。


    許是無人管理的原因,落風居的樹都很高大,樹葉濃密,從底下看根本看不清上麵,且樹後麵就是圍牆。她腦中產生一個念頭,通過樹能不能爬到圍牆上去,能不能逃出去?這裏平日裏也沒有人來,爬上去看一看總是可以的。


    於是她找了一棵看起來最高的樹,攀著樹枝就往上爬去。才爬了幾步,就覺得不大對勁,好像,除了蟬聲之外還有什麽其他的聲音?停下來細細


    一聽,竟然有些像人的呼吸。


    她立刻警惕起來,小心翼翼往上看了看,這一看還真嚇了一跳,那綠葉斑駁間,好像有個什麽東西,黑乎乎的一片,把光都給擋住了。她心中疑惑,又探尋著小心往上爬了一小段,扒了樹枝站穩了,細細瞧去,竟是個人,還是個男人!那人窄袖墨衣,麥色的皮膚,一隻手枕在腦後,雙眼緊閉,呼吸均勻,像睡得正熟,卻是在嶧城楚園邂逅過一麵的承夜。


    她不由一驚,腳下一滑,尖叫出聲,兀


    自往下墜去。


    恍惚間,突然被一隻手拉住,抬頭,承夜不知何時已經不在樹上,一隻手拉著她,一隻手綴著樹枝。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驚喜


    ,“是你?”然而轉瞬就皺了眉,似是有些惱怒,“可知你太聒噪,吵醒了我。”


    雲荒問:“你,你是承夜?”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用力往上一提。


    雲荒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閉了眼,再睜開,人已穩穩坐到了樹上。往下看去,還真是,有些高的


    ……


    她忽然想起來,她有話要問他,轉過頭,就對上承夜的目光,索性就盯著他的眼睛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承夜似乎不大想搭理她,又或許真的十分困倦。頭一仰,就往身後的樹枝靠去,枕了一隻手,臉微微側著,這個角度,真是很好看呢。片刻後,他嘴角微張,緩緩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雲荒想起,就在前不久,他們也說過類似的話。此時靠得比較近,有微風拂麵,雲荒聞見承夜身上有股似有若無的香味,很淡,卻很舒服,靠近了好像又沒有。說不出來是什麽香。


    她問:“那你又在這裏做什麽?”


    “如你所見,”他攤手,睜開一隻眼睛,“你打攪了我。是否該先道個歉?”


    雲荒捏了捏袖角,遵命道:“好啦,對不起嘛。”


    又說,“這裏可是明王府,你怎麽會在這裏?”


    其實承夜比他們早到一步,不過來時被攔在宮外,說太子有要事在忙,不便見客,說是不便見客,但猜得出來是在等沈績。隨隨便便讓寧王蘇青闌招待了一下,送到管衙來了,住下來以後卻遲遲沒有召見,隻有五皇子偶爾來看看找他談幾句話,無非都是什麽天下一家,以和為貴啦。真真不給麵子。他聽得膩了,怕蘇青闌來找他,才躲到這隔壁來。


    再說這管衙,其實從正門來,和明王府隔了十萬八千裏,連承夜也沒有想到,這隔牆竟然就是明王府的偏院……


    雖說承夜早知道雲荒被丟到了明王府,但並不知道她住在何處,今日也隻是碰巧遇見了。


    雲荒支起下頜,神態有些不悅,“說來也巧,我兩次遇見你你都在樹上睡覺,還是在異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跟著我來的呢。”


    說是跟著她來的,承夜想了想,覺得其實也沒什麽不對。不過還是反駁道:“跟著你?我為什麽要跟你?我堂堂一個……要跟也是你跟著我才對。”


    “你堂堂一個什麽?”雲荒追問,“話說你究竟是什麽人,這裏可是王府,哪是你能隨意走動的?你千裏迢迢從東炎來到殷夏又是為了什麽?”


    承夜被問住了,又不好說出自己的身份,道:“我嘛,我去東炎自然是去辦事的,呃,這個明王與我也算有些交情的,到他們家來轉一轉,睡個覺那是再正常不過的嘛。”


    雲荒聞言,眼中忽然放出光亮,抓住他的手臂,淚眼汪汪地望著他。


    承夜嚇了一跳,匆忙去扯她的手,“那個,雖說我一表人才吧,但你一個女子這樣熱情恐怕不太妥當。”


    雲荒道:“你既然認識明王,在皇城中也算個人物吧,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雖然一見麵就要人幫忙有些不合禮節,可我實在沒有辦法,我在這裏一個人也不認識。”


    承夜有些為難,他本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何況他非殷夏人,如今寄人籬下,還是少生事端為好。可是看著雲荒楚楚可憐的樣子,又有些心軟。


    雲荒說:“你能不能幫我救救我師傅。”他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幫,可雲荒一出口就是沈績,雖說也不意外,可心裏還是有些失落的。


    “你師傅是?”


    “我師傅是沈績,就是以前殷夏的豫侯,你應該聽過。”她似乎有些激動,將沈績被太子挾持一事匆匆與承夜說了。


    承夜麵露為難,“這個,我恐怕幫不了你,人人都知道太子脾氣不太好,不好得罪的。”


    雲荒有些不開心,“可是,可是……”拉著承夜的手鬆了些,沮喪道,“那你能不能幫我打聽打聽,問問他過得好不好,太子有沒有為難他。”


    承夜哄孩子一般撫了撫她的背,寬慰道:“皇宮可不是那麽好進的。不過豫侯身份尊貴,太子此番請他回來,是有求於他,必然不會為難的,你放心。”


    “是嗎?可我還是擔心。”雲荒放開承夜的手,低下頭去。“你說,他會不會做回了侯爺就不要我了……”


    “怎麽會,你師傅對你那麽好,怎麽舍得不要你呢。”


    “真的?”


    “好啦,別難過了,雖然我不能幫你救出你師傅,不過我看你這裏也無人把守,不如我帶你出去散散心?”


    雲荒道:“若是他們發現我不見了,會不會為難師傅?”


    承夜想說,其實你的生死根本無關緊要,隻要不讓沈績知道,蘇青珞根本不會管,從把雲荒隨意丟到這角落來就可以知道。


    換言之,除了沈績,這世上根本沒人在乎她的死活。


    可這麽說總歸有些傷人,於是他說:“你瞧,這裏根本無人看守,何況你也說了,除了吃飯時間,也沒人會來,我們待到晚膳時間回來不就好了。”


    她覺得他說得有理,天天待在這巴掌大的小小院落裏她也覺得乏味,可是,她忽然又想到什麽,“可是,若是師傅來找我,看不見我怎麽辦。”


    承夜覺得她徹底沒救了,三句話不離沈績,究竟是有多依賴他,正搖頭,雲荒又說:“這樣好了,你若得空,便來陪我說說話好嗎,我一個人,怪無聊的。”


    “好。”承夜笑著摸摸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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