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路上有所耽擱,加之繞了陸路,抵達冀城的時間遲了兩日。


    臨近冀城,便見有百姓紛紛逃竄,一問才知,他們在路上耽擱的這幾日,邊關戰局又發生了變化。


    蘇青堯退守冀城的第二日,炎軍突然調轉方向,攻打逐郡旁邊的梁城,蘇青堯措手不及,慌慌張張領兵前去支援,可梁河城守將膽小,還沒等蘇青堯趕到,就投誠開門,放敵軍入了城,梁城不攻自破。


    蘇青堯剛剛回過神來,敵軍又長驅直入,往西川攻來。蘇青堯帶兵殊死抵抗,無奈敵眾我寡,僵持了三日餘,終究敗下陣來。


    不過短短幾日光景,殷夏連失三城。


    說來東炎與殷夏共有五座城池接壤,靖城,逐郡、梁城、洛川、末郡。


    如今兩道防線已破。對於這個在九州地界上麵積最廣的國家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待他們五人趕到冀城,不見蘇青堯,隻有羅素守在此處。


    冀城雖處邊界,但也是一座不小的城,可如今,空空蕩蕩,請清冷冷的,除了巡邏的士兵,街道上幾乎看不到行人。


    羅素說,百姓的逃的逃,逃不走的也不敢隨意出門。路上偶爾見到幾個行人,都是穿的得破破舊舊,見到他們就嚇得慌忙逃走。


    亂世之年,最可憐的,莫過於百姓。


    羅素告知,蘇青堯守在竣城,也就是西川往南,防止敵軍從這裏再入侵。


    不過,已經三日了,敵軍還未見什麽動靜。


    了解了大致情況後,幾人又趕往竣城。


    竣城比之冀城,也好不到哪裏去。


    八月的天,本應是秋高氣爽,可此處隻感覺得到寒冷。


    原以為蘇青堯守在此處,應該是戒備森嚴,可是與想象中劍拔弩張的氣氛不同,士兵都懶懶散散,垂頭喪氣的,到了駐軍之處,也無人前去通報,也無人出來迎接。


    詢問下人,找到蘇青闌的住處。房門大開,屋子一股子陰潮的氣味,東西都擺放得亂七八糟的,而蘇青闌,敞著衣襟坐在地上,神色倦怠,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蘇沉玉看見蘇青堯時,有些驚訝,因為眼前這人,邋裏邋遢,青色的胡茬布滿下頜,一雙眼睛無精打采,和宴會上初見時那個意氣昂揚的少年判若兩人。


    顧興給他行了禮,說奉命護送豫候和郡主來此。


    蘇青堯抬了抬眼皮,完全不想理會他們,連站也未站起來,隻望著沈績和蘇沉玉道:“你們是來我笑話的?”


    蘇沉玉道:“太子殿下命我和侯爺前來給四王爺助陣。”


    蘇青堯笑了笑,十分嘲諷:“你一個小小女子,會吹幾支曲子罷了,這可是戰場,你來助陣?嗬……”


    蘇沉玉有些生氣,正想說什麽,沈績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王爺也不必太過自責。”


    “自責?”蘇青堯冷笑,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裳,從他們中間走過,拍了拍顧興的肩膀,“諸位隨意,本王就不奉陪了。”言罷,也不管眾人,就自個兒向外走去,對路過的小廝喝了句:“小賈,招呼客人。”


    待他走遠了,蘇沉玉道:“他這是什麽態度,我們可是好心來幫他的。”


    沈績道:“你要是連輸幾戰,想必心情也不會好。”


    幾人安頓下來之後,炎軍始終沒有動靜,蘇青堯似乎也無心戀戰,根本什麽都不管,終日不見人影。


    及第二日黃昏,炎軍來使,求見沈績。說他們軍師邀請沈績到帳中飲茶。


    軍師,說的,應是虞笙。


    蘇沉玉擔心有詐,執意要同往,那使者卻說,隻請沈績一人。


    於是使者引路,沈績隻身前往。


    到了西川城下,便見一白衣少年站在城門外,對他微微而笑。


    沈績自然知道是誰,單憑他的眉眼就能猜到。隻是虞笙太瘦,秋風中那身影顯得太過單薄,身上也無半點氣焰,誰能相信就是這樣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少年卻能翻雲覆雨,攪動這亂世風雲。


    見了沈績,他規規矩矩作揖行禮道:“晚輩虞笙,見過侯爺。”


    沈績回禮,“軍師客氣了。”


    虞笙笑道:“侯爺不必如此客套,侯爺和家父曾是好友,在您麵前,虞笙永遠都是晚輩。”他笑得淺淺淡淡,“今日虞笙冒昧請侯爺前來,其實是想替父親盡一盡兄弟之誼,想到日後要與侯爺為敵,虞笙便心生慚愧。”


    “我與你父親,昔年也是不打不相識,你也不必為難。如今見你年少有為,我亦為他高興。”


    二人移步城內,西川城早被炎君占領,裏裏外外都是穿鐵甲的士兵。


    但與竣城和冀城的殷夏士兵不同,這裏人人意氣昂揚,精神抖擻,士兵們亦井然有序。城中未逃走的百姓看起來過得也並不差。沈績恍惚覺得,也許東炎勝了也未必是什麽壞事。


    士兵們對沈績更是以禮相待。到了原守城府,虞笙早已設下宴席,與一雅廳中款待沈績。


    沈績問及虞信,虞笙道:“當年巫族滅族,九州休戰,侯爺和父親都選擇隱匿山林。山中雖清苦,但有母親和我相伴,也算樂在其中。”


    沈績點頭,喝了口茶水,讚同道:“老先生為人風趣,向來喜歡尋樂子,倒也不失為個好歸宿。”


    “其實父親早已無心朝堂,隱居君夷山的這十幾年間,陛下也數次派人來請父親出山,父親都不曾應允。隻是此次長公主親自出麵,父親猶見故人,又聞侯爺回朝,才勉強答應了。可他老人家終歸年歲大了,有些力不從心,所以才讓晚輩代之。”


    沈績聽得故人二日字,心中一陣鈍痛。


    這故人二字,是他心頭的一根刺,亦是炎帝承璽心頭的一根刺,碰不得,念不得的。承夜初見他時,便問他這些年來故人可曾如夢?可曾入夢?她恨極了他,怎麽會給他托夢?就算是夢裏,她都不肯見他的。


    虞笙此時起身,雙手圈起,端一盞茶水,“本來該敬侯爺一杯的,可惜晚輩不善飲酒,隻好以茶代酒,侯爺莫要怪罪。”


    沈績亦起身,問:“公子這是?”


    “虞笙代父親敬侯爺一杯。生逢亂世,都是身不由己。父親盼著有朝一日,九州能徹底結束戰亂,百姓能免流離之苦,也就不必再與侯爺為敵了。”


    飲罷了一杯,又斟了一杯,“這一杯,虞笙敬侯爺,能與侯爺交手,是虞笙之幸。”


    飲罷了茶,二人又坐下來吃了些酒食。談了些關於兩國戰事。


    沈績見他小小年紀,可見識廣博,壯誌滿懷,不由想起年少的自己,便覺得親切,一聊就聊了好久。離開守城府時天都快黑了,虞笙親自將他送到西川城外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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