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絕路了啊。”


    維克斯小心的說出這個事實的時候,黛安娜卻顯得很淡然。


    但人類就是明知已經沒有希望,在徹底死心前也要不斷嚐試的生物。


    兩人拿著一把熒光苔的粉塵,照著路小心細致的查看了四周,發現確實是找不到出口。


    他們也拿武器的握柄敲擊了各處的岩壁,似乎沒發現哪裏更薄弱一些。


    接下來是用武器奮力攻擊,刃蟲毒龍也全力對牆壁發動了撞擊。


    黛安娜的穿龍槍掛載在岩火龍身上,被吸引進來時並沒帶上,隻能用掛在腰間作為副武器的短劍。


    維克斯的野地棍攻擊力有限,但他也用了機栝手炮對岩壁進行射擊,在這種情況下子彈比較珍貴,但要是死在這裏,再省子彈也沒意義。


    對幾處猜測可能較薄弱的岩壁進行連續的攻擊,打碎了不少岩石,卻沒看到能打穿的跡象。


    說白了,這裏是山體之中,岩壁後麵可能還是岩壁,甚至深度達到數百米。


    一處處試過來?那假設岩壁後麵真有空洞,要打幾米能打通?打通後,誰能保證後麵不是同樣的一個空間?


    耗盡全部體力,兩人氣喘籲籲的停下。


    還是黛安娜先找了塊比較幹燥的地麵坐下,說道:“別一直站著了,先坐著休息下吧。”


    維克斯坐到她身邊,兩人喘著氣,一時無言,沉默蔓延。


    過了一陣子,黛安娜突然說道:“對公會的騎士來說,每一個任務都存在著危險,所以我早想過死亡的可能了。”


    她說的沒錯,在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者是魔物,它們有著旺盛的生命力,滿溢的殺戮欲望,有時候公會騎士出任務,不僅要麵對目標的臨死反撲,可能還會遇上特殊的情況。


    以前在遊戲裏,就有更高星魔物亂入戰場,不僅大幅度提高玩家任務難度,還不結算額外的報酬。


    玩家一直噴,設計師永遠不改,表示這是遊戲有趣性的一環。


    然而在真實的世界裏,這是會導致喪命的。


    黛安娜抱著膝蓋,頭也枕在上麵,側過臉靜靜的看著維克斯。


    她說:“以前我還覺得,以一個弱小騎士的身姿重複那種生活,然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去,很不甘心。”


    她臉上掛著平淡的笑容:“現在,我覺得我已經死過一回了。”


    黛安娜的沉默與隻字片語反複交錯,慢慢的把裏昂解散家族的事傳達給了維克斯。


    “裏昂最直接的憤怒來自於我。”


    維克斯毫不諱言:“對我來說,任何想讓我回到過去那種生活的存在,我都會和他不死不休。”


    他對黛安娜道:“你可以恨我,我不在意。”


    女騎士把半張臉都埋在臂彎之間:“我……沒有那種感覺,我隻是反應過來,以前我從未了解過自己的生活。”


    “我不清楚當年的事影響了哪些人,我更是從來都沒真正的了解裏昂。”


    “我一下子就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該做什麽,又該如何定義自己。”


    “我後麵的一切行動,都像是身體的自作主張,我回過神是那時……”


    黛安娜的話突然卡住。


    “那時?”維克斯問。


    女騎士用很小的聲音道:“是你和我說,我是英雄的時候……”


    維克斯歎了口氣,“在那之前我同樣經曆了生與死的曆程。你救我之前,我已經想通了,既然無論如何,命運都要把我束縛起來,那不計生死,也要給囂張的律法騎士來一下狠的。”


    維克斯算是活過兩世人生,雖然有不甘心,但是幾經障礙後,他竟然有了一種生死邊界已經出現模糊的感覺。


    他接著對黛安娜道:“沒想到你來了,讓一切負麵從那一瞬間轉成了正麵。”


    黛安娜埋住臉,話從膝蓋縫隙中傳出來,導致有些變音:“我哪有那麽偉大……”


    “有嗎?沒有嗎?你覺得英雄是怎樣的人呢?”維克斯問道。


    這是黛安娜在起始鎮麵對的無法解開的難題。


    “我不知道,我看的那些英雄童話裏,隻寫到英雄擊敗了敵人,得到了幸福的生活。”


    而實際上並不是那樣。


    維克斯輕笑道:“你是真的很喜歡英雄故事啊。”


    “其實,我不是天生就喜歡。”


    黛安娜道出了她可能從沒對人說過事:“我小的時候,家裏有很多藏書,爸爸希望我能多看看。”


    “可我是上學術院安排的知識班的時候成績倒數的那種笨蛋,最後都是死記硬背才通過的考核,後來我才知道那些知識都是最初級的部分。


    “我一看文字就頭昏,做不到像裏昂那樣把書全都看完,也總被爸爸批評。”


    “可是媽媽送了我一本圖冊,那是我看過的第一本英雄童話,這下我看懂了,不過我也沒馬上就喜歡上。”


    她遞給維克斯一個笑容:“是不是有些意外?我一開始不是那種向往英雄的小女孩。”


    “那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從我接受騎士訓練開始。”


    黛安娜把下半張臉都埋在手臂之間,道:“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我的家族聽說是創建魔物公會的家族之一,好像有著很古老的曆史。”


    “確實不知道。”


    遊戲裏設定過,月之使者黛安娜和她那身為頂級犯罪組織成員的哥哥“阿波羅”出生輝白城的大貴族家庭,但關於這個家族的信息也到此為止。


    但在這個世界,命運出現了變動,維克斯曾站在龍骨山上眺望輝白城,被裏昂展示過他們家族曾經的領地,那已經不再屬於他們了。


    而無論前世還是現在,維克斯對他們家族真正的根底並不知曉。


    “其實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啦,”黛安娜用指頭卷著頭發,“裏昂應該知道,因為那都記載在藏書裏麵。”


    “隻是小時候家族旁支還很多,也時常聚會,每次都是一大家子人,家族在公會內部也時常參與各種活動。


    “在各種社交場合,作為主家孩子的我,必須要優秀,我隻是從小運動神經好,隻有這個方向能不讓父母蒙羞,所以我覺得,我要努力成為優秀的騎士。”


    “不能是獵人嗎?”維克斯吐槽道。


    他其實知道,在遊戲背景裏,出身好的人都覺得獵人比較粗鄙,而魔物騎士更高貴。可他就是想吐槽一句。


    “呃,家族都要求後代選擇做魔物騎士。”


    “那裏昂?”


    “他其實以前也是騎士的,後來發生了某些事,他的龍死了。”


    維克斯點點頭,這是遊戲設定裏提到,卻沒詳細說明的信息。


    在那個叫起源議會的組織隨著遊戲劇情被揭露前,即遊戲的早期版本,騎士玩家確定了魔物就不能更改,因為他們使用的是公會的魔物契約法。


    魔物公會擁有的“契約”,是一生隻有一次的選擇。


    公會騎士不能更換魔物,如果魔物死亡,也不能再契約魔物。之前遊戲裏還專門設計了因為這種遭遇而人生無望的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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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不過玩家不受這條限製,首先是他們的魔物在遊戲性影響下死了也能複活,其次設計師承諾過後麵會有更換魔物的新機製實裝。


    “阿波羅”所在的組織掌握著不少上古秘辛,其中就有獲得更多隻魔物操控能力的知識。


    後來,遊戲裏的這部分功能就隨著討伐起源議會的成員而開放,後麵還有其他操控魔物的法子。


    玩家每完成一條相關任務線,魔物欄就增加一格上限,不過戰鬥裏還是隻能放出一隻。


    然而現實中,就算得到全部機會,一個人也不一定能掌握住那些能力,甚至不一定會願意去做,因為其中不少要通過殘忍血腥的手法,隻有無血無淚的玩家對此無所謂。


    維克斯的血脈係統,則能實現與這些都不同的多種魔物掌控。


    看來裏昂走上那條路,可能和他的龍死去有關係。


    沒再談這方麵的事,黛安娜再次說起自己。


    “騎士的訓練其實很枯燥的,也很辛苦,可那是我唯一能帶給父母驕傲的事,我一定要做到最好。


    “但是困難就是困難,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當我終於認識到自己的無力和弱小的時候,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沒這天賦的才能,甚至覺得我回去讀書會更好?


    “我拿起了身邊的一本英雄畫冊,而這一次,我竟然好像徹底理解了其中的故事。


    “那些哭泣的需要幫忙的人,都是固定出現在英雄麵前的角色,這類故事看多了,我都是把他們無視掉。但那時候,我似乎理解到了他們的痛苦。


    “而英雄往往自己也身負各種困難,卻仍然向他們伸出幫助之手。


    “在那天,我突然能理解到英雄的偉大之處了。”


    “之後的日子裏,我每次感到彷徨無助,我就會翻閱那些書籍,然後漸漸的找回勇氣,如果沒有它們,我可能走不到被定為最優秀成員那天。”


    黛安娜又有些低落的笑笑:“不過我後來那樣子,說是養成了依賴,用它們麻痹自己也成吧。”


    維克斯突然道:“不對。”


    “什麽?”她完全不理解他的意思。


    “說依賴和麻痹,完全不對,英雄童話確實是在教導孩子們,隻是忽視了最關鍵的東西。”


    維克斯道:“讓我來告訴你,它們究竟忽視了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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