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斯的前方,是無盡的綠意。


    他好像站在一個很高的祭台上,四周是一些奇形怪狀的魔物雕塑,並非細致刻畫它們的形象,而是通過藝術加工,使其呈現獰厲之色。


    在他周圍,有一些衣著古樸的龍人在來來往往,但他們完全對他視若無睹。


    這一景象,很明顯是幻境。


    魔物幻想中,玩家有時會受到幻覺攻擊,有些是魔物利用自然界存在的事物製造幻象,比如奇石或能量水晶,而有一些,則是用帶有毒性的致幻粉塵。


    既然阿爾提奧是自養者血脈的源頭,它使用的應該是類似後者的方式。


    它剛剛噴吐了大片的花粉,或許裏麵也含有致幻的成分。


    隻不過……用粉塵致幻,多數是作用於神經,讓人看到的幻覺不會特別明確,多是一種精神補償式的錯認。


    此刻,他看到的景象,卻大概率是在這個世上發生過的事情。


    腳下的祭台類似金字塔,這是古代文明中常見的結構,在這個世界,很多龍人遺跡都有類似的建築,比如在前世劇情中,莫名被毀滅的提雅帝國。


    祭台建造在一片森林裏,這片森林無窮無盡,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


    不知為何,維克斯總覺得地麵在搖晃。


    突然,天空出現大片嗡嗡聲,龍人們奔走起來。


    維克斯抬頭望去,無窮無盡的蟲類魔物,遮蔽了天空。


    他能大致認出其中的一些,比如帶著大片子蜂的,與空船蜂類似的蜂後,以及聚合在一起,與統合巨蟻類似的集群。


    有一些是特別巨大,體型數十米的個體,或是如獨角仙有著長角,或是如鍬甲舉著大鉗。


    身體狹長如蜈蚣的多足魔物也有,它們背生多翅,在天空遊走。


    還有些身體閃爍光芒,與異螢蟲有些類似的魔物。


    這些魔物,既與維克斯見過和戰鬥過的個體類似,又有不同。


    他大概思考了一番,覺得主要的關鍵在於它們缺乏了一些“特殊性”,那些特殊之處,都不是蟲之血脈本身的特點。


    上古之時,魔物身體中,還沒有那麽多交雜的血脈嗎?


    他正想著,他身邊跑過居住在森林裏的龍人,他們有些騎乘上一看就是持有自養者血脈的半植物形態魔物,有些則直接爬上森林裏升起的植物上,光看結構,就知道這些植物是具備攻城器械功能的個體。


    而天空中的蟲類魔物身上,也有龍人在騎乘著。


    這是米狄爾和阿爾提奧都提到過的上古戰爭?


    天空上襲來的蟲子,應該就是蟲之血脈的軍勢。


    雙方展開血肉橫飛的廝殺,血霧將天空染遍,將綠意浸透,維克斯所在的祭台被一隻極其巨大的鍬甲撞得粉碎。


    他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是落到的森林中。


    這時候,他才看到森林底部的情景。


    大樹們的根係堅實的交纏起來,固定住泥土,形成懸空的穩固結構,成為更小植物的溫床,同時,它們也覆滿真菌的,承托著苔蘚和附生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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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些承托樹木的木根周圍,有著像佩可操縱的那些根須一樣會活動的根莖,它們支撐著整座森林,在緩緩前進。


    維克斯這一刻明白,為什麽阿爾提奧這位源血者,被米狄爾稱作“行走的蔭鬱”。


    他不是在什麽森林中,這片森林就是阿爾提奧,它以這種形式存在,能夠把整片綠色移動到世界的任何一處。


    森林承托的,不僅是眾多植物,還有將它奉為真神的初民信徒們。


    在他麵前的林間,一些不會飛行的蟲類魔物已經進攻到這,和絮花台地的女皇織婦蛛極其相似的大蜘蛛們四處奔行,還有帶著強力口器的甲蟲在不斷摧毀植物。


    而植物們亦在反擊,有的能發射堅硬的果實作為物理攻擊,有的可以散出有腐蝕性的劇毒的粉塵,有的彈射出炸裂的果核,有的發射能切碎蟲子的葉片,有的則是用藤蔓勒住敵人,用前端的尖刺抽幹它們的體液。


    一隻演化到能在腹部噴射能量球的巨甲蟲發出一枚炮彈,把維克斯站立的地方炸毀,他的幻覺身體飛上天空,在高處,他看到森林仿佛寬廣到無窮無盡,以森林和天空為背景,四處皆是戰爭。


    他眼前一花,場景有所變化。


    他看到一頭體型有山嶽巨大,甚至比白之王的骸骨軀體還要雄偉,全身披著厚實毛發的魔物。


    這魔物隻給了他一個背影,但是它強壯的雙足使其直立,而壯碩的一對前肢,正把一大片彼此起來的行走之森拔起,用巨力將其撕裂。


    而在它的頭頂上,有一條龍。


    它的體型同樣不亞於白之王,它通體赤紅,是完全標準的龍類體型,四足雙翼,脖頸修長,頭生巨角。


    但,這條龍絕對強於維克斯此前見過的任何四足雙翼龍。


    證據是它比任何龍都要龐大的血紅彎曲巨角,有如皇冠;是它身上帶著金邊的鋸齒刃鱗,上麵的光芒象征著輝煌;是它身體的肌肉線條和赤紅之色顯示出的博大生命力。


    生命之美,位格高貴,王權威嚴,全部體現在這條巨龍的身上。


    它昂首蓄力,上下顎的邊緣中,滴下如液態的金色火焰,在低頭噴吐的一瞬間,像是從天而落的黃金瀑流奔湧不息,頓時把落點處的森林灰飛煙滅。


    赤龍繼續噴吐黃金火焰,毀滅更多的森林。


    畫麵再度切換,維克斯位於高空,看到森林的麵積已經變得很小。


    當然,“小”是相對先前的無邊無際而言,隻是現在,他能看到它的邊界了。


    而就是這樣的森林,從中四分五裂,每一片,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雖然畫麵短暫,但它仿佛在告訴維克斯,世上的全部森林,都是來自於它的分化。


    最後,有一片綠意最為盎然,但總體麵積不大的部分,停留在了能看到海洋的荒寂平原上。


    植物們開始枯萎死亡,它們的殘留不斷腐爛,真菌類又得到繁衍。菌絲包裹住曾經的森林,層層壘加,慢慢的它們不再隻是菌絲,而是疊加夯實,成為一座像是海綿一樣的多孔巨山。


    天空的日月在飛速變遷,維克斯知道,這是在給他加速放映。


    終於,在沉寂的,像是蟲繭的海綿山上,出現了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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