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三息,崖底向上射出一縷白光。


    白光穿透上空的烏雲,層層渲染開去,灰暗的天空霎時變得清澈透亮,似澄清的湖麵。


    猶豫一瞬,石禎相小聲嘀咕:“啥意思啊?”


    “允許我們進去了,走吧。”


    “走?”前麵可是懸崖,山神不派人來接他們,難不成還讓他們跳下去?


    瞄一眼懸崖,石禎相把脖子縮進衣領去。


    “膽小如鼠。”九尾狐走到他身後,想把他撞下去。


    可他剛說完,他和石禎相一起給葉輕扔出懸崖,轉瞬,他倆消失在崖底雲霧之中。


    慘叫還在山間回響,葉輕牽著榕生淩空踏虛,兩人如履平地般走進光束裏。


    待落崖底,入眼皆為白茫茫一片,崇山白雪,銀鬆掛枝,麵前一方空地,左置一座石製涼亭。


    涼亭內,一隻黃金蛇弓起身子立在台階上。


    黃金蛇吐信,發出嘶嘶聲,傳入幾人耳中的卻是人話:“你們為何要見山神?”


    “我們想去回錄寺。”


    能夠穿越元淵外的十裏霧障,虧得有鳳凰的五彩羽翼,但他們答應了鳳凰不能提到她。


    黃金蛇讓他們稍等片刻,然後憑空不見。


    葉輕等人進入涼亭,靜靜等著,不大會兒,黃金蛇再次出現在涼亭裏。


    “山神同意見你們,但隻見一人。”


    即使隻見一人,能去見山神烈的人選也隻有一個。


    他們原本以為不會那麽容易見到山神,誰知按照鳳凰所說,隻要提到回錄寺,他一定會出麵。


    他果真出現了。


    葉輕以為說明前因後果,山神就會讓他們去回錄寺。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變得非常複雜。


    幾人不知,從踏入元淵起,他們就被卷入一場多年前的宿怨。


    暫且回到眼下,幾人隨黃金蛇走出涼亭,走向後麵的空地,眼前的高山變為低穀,行在最多兩人並肩能過的山縫中,他們通過狹長的甬道,終見到山神的殿宇。


    殿宇沒什麽特別之處,遠不如塵世間帝王宮殿的繁華,一切都顯得冰冷、生硬。


    不及細看,黃金蛇已領幾人去了一個作為會客廳的山洞,座位同樣是石頭開鑿雕刻製成,上麵鑲嵌得有拇指大的貝殼和珍珠,石禎相一坐下,就拿手去摳。


    “別忘了你在哪裏。”葉輕提醒他一句。


    榕生規矩坐著,九尾狐趴在他的腳邊。


    葉輕跟著黃金蛇出了山洞,走向不遠處的一間殿宇,她剛坐下,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震到耳中。


    “誰讓你來的?”


    還沒見到他,葉輕已擰了眉。


    側身望去,門口的光全給烈高大的身軀擋住,她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烈大步走進,走到她的跟前。


    葉輕才看清烈究竟是個什麽模樣,他一臉絡腮胡子,粗眉,厚唇,鼻峰跟刀刻似的,他腰間掛著兩串鐵鏈,上有狼牙和頭骨塊。


    烈比葉輕高兩個頭,在他麵前,她就像一個孩子。


    他盯著葉輕,目光愈發灼熱,仿佛積了火!


    “山神。”葉輕低下頭,掩飾她的不安。


    顯然,山神烈對她抱有極大的敵意。


    “我們本想去一趟回錄寺,但回錄寺原來的位置有所改變,走了幾座山都找不到,想請教山神回錄寺的具體方位。”


    烈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使她被迫抬起頭來!


    他盯著她的臉,似乎進入一段痛苦的回憶。


    他憋住火,怒道:“為何去回錄寺?”


    葉輕根本沒有反抗,因為麵對一位聖者,她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她對上他的眼睛,艱難開口:“故人所托。”


    “故人所托?”烈笑得詭異,他收緊手:“傾派你來的吧!”


    長得像那個人的女子,又不是沒有見過。


    不過,誰見他不是戰戰兢兢的慫樣,這個女子竟敢直視他,記憶塵封多年,烈不禁想起還有一個人敢那麽挑釁他,可那個人……


    烈一把把她扔到門口去:“給我滾出去!”


    “咳咳,山神……”


    葉輕還沒搞明白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他的變臉速度也太快了些,毫無預兆。


    “再多說半個字,我讓你灰飛煙滅!”


    …………


    …………


    山神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所以葉輕等人立馬給請了出去。


    “小葉子,你被揍了?”


    九尾狐走到葉輕身邊,用靈識問她。


    “被虐。”葉輕把手放在脖子上,那裏並未受傷,隻是看起來稍微有些紅而已。


    她手放下時,脖子已恢複正常。


    元淵的入口隻進不出,黃金蛇便引領他們走了另一條路,與冰冷的殿宇不同,出去路途的風景倒是極美,同沉悶、壓抑、冷冰冰的元淵比起來,這裏宛如仙境。


    幾人駐足望去。


    遠方,駿馬奔馳在一望無際的草原,近處,羊兒吃著嫩綠的鮮草,若從天空往下看去,像飄在碧綠湖泊裏的一團團白雲。


    葉輕覺得奇怪,有此對比,來過元淵的人怕是都不想再踏進一步。


    不經意間一瞥,葉輕注意到溪水旁的一棵大樹下,一位少女呆呆坐在樹下。


    她瞧著不過十五六的年華,整個人卻死氣沉沉,頹廢的情緒不斷滋長,如蠶絲將她層層裹住。


    葉輕不自覺想起一句話——有些人活著,卻死了。


    黃金蛇催幾人快走,葉輕隻好繼續前行。


    “那是山神的女兒青池。”九尾狐向她解釋。


    “你怎麽曉得?”


    葉輕剛剛進去見烈時,九尾狐向送茶水果盤的侍女打探出些消息。


    烈妻子去世後,他沒有再娶,元淵裏有閑暇在溪邊坐著發呆的少女,除了烈的女兒還能有誰。


    短時間裏,九尾狐打探出來的消息有限,但的確如鳳凰所說,青池因烈阻止她和山神傾長子坤相戀,心灰意冷,鬱鬱寡歡。


    事關別人的家事,他們又不能插手,山神烈又莫名其妙的仇視葉輕。


    至此,葉輕才意識到這次的任務有多令人頭疼。


    想要不頭疼,她需要知道烈看她的眼光裏,為什麽會有憤恨?而回錄寺,對於烈來說又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當她提到回錄寺,烈想起了另一位山神。


    離開元淵,幾人商量一番,決定去山神傾那裏碰碰運氣。


    拜見傾的過程倒還順利,傾是一位如水的男子,溫文爾雅,和善可親,聽他說話,令人如沐春風,他親自接待了葉輕等人。


    可當他見葉輕提到回錄寺一事,他卻道:“抱歉,我幫不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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