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嘯宸,你快出來!”


    寢室外的所有侍女、寺人、內侍,無一不麵露驚恐之色,舉國上下,誰敢直呼鄭王名諱?!


    鄭王寵了她一日,她便無法無天了!


    聞言,守在寢室門邊,新調來服侍葉輕的兩名侍女“噗通”一聲跪地,兩人渾身發抖,麵上一片死寂。


    完了完了,她們定會受牽連,一塊兒被處死!


    昨日早些時候,那幾個去服侍崔盈盈的侍女,就被姬貴妃下令親眼看著她被困在蒸籠裏活活蒸成美人髓,侍女連夜送出了宮,誰都能料到那幾人最後的下場。


    室內,姬貴妃的臉色難看至極。


    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居然敢直呼王的名諱,就算是她,在最得寵的時候,情到深處,也是柔柔弱弱喚一聲王……


    姬貴妃還沒反應過來,鄭嘯宸已經起身走出寢室。


    “你看我的風箏!”葉輕回頭看他一眼,去拉手中的風箏線:“飛得多高啊……我在上麵寫了你的名字,鄭嘯宸,你正在天空翱翔呢……”


    鄭嘯宸望著那模樣像燕子的東西,有些怔然:“它叫風箏?”


    此年間尚無紙鳶或風箏,能置身於空中的隻擁有翅膀的鳥兒。


    “用竹篾和……蠶絲做成的。”其實這個風箏是用紙做的,但這個時候紙未誕生,她續道:“問君何不乘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


    鄭嘯宸依舊望著天。


    姬貴妃踏過門檻,冷聲嗬斥:“胡鬧!將珍貴的蠶絲用作此等兒戲之物,葉氏,你還不趕緊跪下謝罪!”


    葉輕沒搭理姬貴妃,她一邊拉著手中的線,一邊扭頭問鄭嘯宸。


    “嘯宸,鄭國缺那麽一丁點蠶絲啊?”


    “沒半點規矩,王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來人呐,把她拖下去重大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足夠打斷她的腰!


    平日裏,內侍聽到她的話早動手把人拖走,此時此刻,鄭嘯宸不開口,可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去蹚這趟渾水。


    姬貴妃將崔氏蒸煮的事情早私底下傳遍,鄭嘯宸沒有出言訓斥,但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非常生氣!


    不管怎麽說,崔盈盈是鄭嘯宸的女人,他沒說半個字,姬貴妃就私自把人處置了,根本就是逾越!


    同理,麵對新寵美姬葉氏,眾人一溜煙兒選擇雙耳不聞雙目無視,這種自討晦氣的事兒,她姬貴妃願意幹就她自己去幹!


    姬貴妃難堪得臉色煞白,素日裏再能忍,此時都下不來台,她當即要發作:“都聾……”


    “你無事就回吧。”鄭嘯宸側身看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戾氣。


    “妾身……”


    “長盛,讓司裳坊的人把上等蠶絲都送來。”鄭嘯宸不再理會姬貴妃,像是把她當做不起眼的侍女,他吩咐寺人後,走向葉輕:“你喜歡什麽就用什麽。”


    “那是……哎喲。”葉輕一退,不巧給崴了下腳。


    “當心。”鄭嘯宸快步扶住她,蹲下身去查看她腳踝的情況,然後抱起她,往寢室裏去。


    路過姬貴妃身旁時,鄭嘯宸腳步一頓,聲音冷得如同寒冬臘月裏的冰淩:“還不走?可是要寡人送你?”


    霎時,姬貴妃眼眶裏浮出一層淚水。


    葉輕笑得燦爛:“姬貴妃,你把風箏給我拿一下,可別讓它落下來了,它可代表了王,交給其他人我也不放心。”


    將纏著線的木棍扔給她,恰好撞到她胸前,葉輕手勁兒可不小,姬貴妃險些沒站穩摔倒。


    “姬貴妃不願意就算了。”葉輕拉起那截線,一下子扯斷了:“就讓它像蒼鷹一樣自由吧。”


    “你……王,妾身沒有……”


    “嘯宸,我渴了。”葉輕順勢一靠,摟著他的脖頸,小腿一搖一擺。


    “馬上給你倒水。”


    “我要吃鬆子兒。”


    “你是小鬆鼠變的吧?整日都在吃鬆子……好,我給你剝。”


    “那我替你看公文吧,免得你傷了眼……”


    姬貴妃在室外,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她的嘴唇被牙齒咬破,舌尖觸到血液,那血腥刺激她的每一根神經。


    能除掉一個崔盈盈,她自然能除掉第二個崔盈盈!


    姬貴妃拂袖而去。


    用過晚膳,鄭嘯宸去半掩上窗,回到書案旁給她剝鬆子。


    鄭嘯宸見她看得頗為認真,忽道:“你識字?”


    “當然,仙姑我自是會識文斷字。鄭嘯宸,你以為我在這兒坐了那麽久,是在假裝自己能看懂?”


    “小丫頭,你不怕姬紋?”鄭嘯宸話鋒一轉。


    鄭嘯宸指的是姬貴妃,其姓姬,名紋。


    “不怕。”葉輕這一聲答得清脆,眼眸一轉,小臉一揚,她笑臉盈盈看向鄭嘯宸。


    “為何不怕?”


    “她是母老虎,我就是打虎武鬆!”


    “哦?這又是何典故?”


    葉輕把武鬆打虎的故事繪聲繪色講了一番,突然歎氣:“如果說怕,我隻怕你不再寵愛我,我倚仗的是你的寵愛,又不是他人的嫉妒。”


    好端端的武鬆打虎,她前一瞬還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後一瞬又變得患得患失,鄭嘯宸心尖一癢。


    他捏住她的下巴,作勢想印上他的痕跡。


    葉輕用胳膊肘撞他一下,撞得不輕:“才什麽時辰?你政務處理好了嗎?你看這陳太守所言之事沒?勢均力敵,利二者,一家獨大,不利長久,如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依我看,陳太守可重用。”


    “寡人對愛妃真是刮目相看。”


    “愛妃?什麽時候給我升上一級?”


    “那就要看愛妃今晚的表現了。”


    …………


    …………


    一晃眼,已過十來日。


    “回貴妃,王除了朝會,都與葉氏待在一塊,就算去其他地方,也帶著她,兩人形影不離……奴婢無能,沒能找到下手的機會。”


    “他不過是想利用她來氣我罷了。”姬貴妃斜躺於榻,一手撐著頭,今日來,她已經聽了好多遍這種話,從最先的驚訝、震驚、憤怒、暴怒,現已變為了見怪不怪的冷靜。


    “貴妃……奴婢聽說……”


    “別吞吞吐吐的,當心我拔了你的舌頭。”


    可侍女下一句話,讓姬貴妃撕破淡定的麵具,露出猙獰的一麵。


    “聽說王欲將葉氏從美姬升為妃子。”


    這個消息猶如洪水猛獸,瞬間將她吞沒,姬貴妃的手指都戳進了掌心,直到痛得麻木,他冷哼一聲,續道:“她也要有那個命才行!去,讓三殿下來一趟。”


    姬貴妃找來鄭少傑商量,鄭少傑對於葉輕亦無可奈何,他擔心若是強勢攻擊,不僅再加深姬貴妃與鄭王的矛盾,還怕葉輕傷了鄭嘯宸,隻好采取不那麽激烈的法子。


    當晚,琀丹城大街小巷流出妖姬惑主的傳言,翌日,已有大臣勸諫鄭王,盡早除掉葉氏此等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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