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愛吃肉不愛吃青菜,我想了很多辦法都沒用,每天求她吃口白菜,就像要了她的命。”


    “有天周末,我下廚給她做飯,她點名要清炒小白菜和胡蘿卜絲,我親眼看她吃得一點不剩,妞妞從來不吃的胡蘿卜,她也吃了,雖然表情有點痛苦,但她確確實實吃了。”


    “這跟榕生有什麽關係?”


    周智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妞妞說她仔細觀察過,其他小朋友有自己帶肉食去吃,榕生從來都沒有。”


    景海幼兒園提供的午餐為素食,食材全部為幼兒園內有機大棚裏的蔬菜,午餐的菜式其實很多,但總有小朋友想吃肉食,於是,學校允許學生自己帶一些食物,僅午餐食用。


    周斐然見榕生比她小,力氣卻一點兒都不比她小,就一直在找原因。


    “妞妞總結出兩點,第一,多吃素食可以讓身體更健康,第二,就是興趣班了。”


    “妞妞回來跟我說,她也要去學遊泳、攀岩和劍道,因為她想跟榕生做朋友,想用她的誠意打動他。”


    周智提到女兒,臉上表情滿是自豪,就跟葉輕在學校門口碰到的那位接培培放學的阿姨,她誇讚起自家孩子的神情一模一樣。


    可轉瞬,又變得頗為無奈:“我太寵她了,平時工作忙,疏於管教,妞妞跟人做朋友的方式……從來都是武力征服,主任已經找過我談過兩次。”


    “哦。”葉輕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嗬嗬嗬。”


    葉輕對周斐然沒有一毛錢興趣,對育兒心得更沒有一分錢興趣。


    榕生已經跟她戳章蓋印了,葉輕再不在意什麽周斐然李斐然。


    “不好意思,一說到妞妞,我就……”


    葉輕還沒回話,有人已經站到兩人身旁。


    “葉小姐,能否借一步說話?”


    葉天雋朝周智點點頭,笑眯眯望著葉輕。


    “當然。”葉輕正愁如何擺脫周智,葉天雋就送上了梯子,她怎麽能不趕緊接著下。


    周智識趣放了人,葉輕便隨著葉天雋出了宴會廳,兩人去到隔壁茶水間。


    “您有什麽事兒嗎?”


    “葉小姐,當年……是你吧?”葉天雋不自覺握緊雙手,說話的聲音有些抖。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麽。”


    她不止一次否認,葉天雋反而愈加確認。


    當年那人一定是她。


    “我年紀是大了,很多事確實也記不得了,但是救命恩人是一輩子不會忘記的,葉小姐,要不是你……不會有現在的葉天雋。”葉天雋想起往昔,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他眼眶裏滾著淚:“沒想到有生之年能再見到你。”


    葉天雋提到的救命之事,那是六十年代的事了。


    六十年初,各地鬧饑荒,當時村裏流行的順口溜,葉天雋到現在都記得——十個百姓九個賊,誰不做賊餓死誰,十個百姓九個偷,一個不偷小命丟。


    沒地方偷糧食,大家都隻能四處找食。


    山上的野菜、樹皮都拔完了,地裏的耗子洞也掏空了,誰都沒吃食,個個餓得眼花,葉天雋的大伯在田坎上走著走著雙腿一軟就倒了,人就這樣沒了,他的二伯和他爹不久也被活活餓死。


    當他娘聽說隔壁村好多孩子都不見了,就帶了葉天雋和弟妹躲進了山裏。


    他們躲進山裏,卻沒能躲過禍事。


    葉天雋當時已經十七歲,關於那一年的記憶,他至今印象深刻。


    他們尋了個獵人洞,把家裏的被子幹草都搬進洞裏,平時,不是他娘帶著弟弟去找吃的,就是他帶著弟弟去,因為他的小妹才一歲不到。


    在山上待了兩個月,他娘突然有一日就快不行了,葉天雋為了弟妹,不得不強忍悲痛留下娘,帶著弟弟出去尋食物,等他回去,卻見一個男人拎著小妹,一腳去踹地上的人,他踹了兩腳,那人躺著沒動。


    葉天雋一下子紅了眼,那人正是他娘。


    葉天雋衝上去與男人打起來,可他根本打不過對方。


    弟弟也才五歲,隻曉得站在一旁哭。


    男人死勁踹他的肚子,葉天雋以為他就要死了,隻聽見“嘭”一聲,那男人就倒在了他身邊。


    每想起當年的事,葉天雋都忍不住流淚,要不是葉輕救了他一家,還留下了不少糧食,他們一家人早在幾十年前被別人裝進了肚腹。


    葉天雋記得她的模樣,知道她不是普通人。


    因他娘早沒了氣,小妹也臉色發青,這樣的她們,她竟然還能救活!


    盡管他娘幾年後走了,但他的弟弟妹妹現在都還好好的。


    弟弟妹妹記不得當年的事,葉天雋永遠不能忘記。


    她在絕望中給了他希望。


    “我……”葉天雋的身子都開始晃。


    葉輕急忙扶住他,歎息一聲:“葉老先生。”


    見她沒再否認,葉天雋反手握住她的手,激動的握緊:“當年一直沒能跟你說聲謝謝。”


    當年的葉天雋嚇傻了,直到葉輕離開,他才從地上爬起來。


    “你的恩情葉天雋不知該怎麽償還,有任何用得著我的地方,你盡管給我打電話,這是我的名片。”葉天雋摸了半天,才從內夾裏摸出名片盒。


    “那我收下了。”


    她看一眼早想過來的葉天雋助理,他立馬快步走過來攙扶住葉天雋。


    “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一會兒再走。”葉天雋讓助理扶他去坐坐:“你忙你的。”


    那麽多年,葉輕過得比較低調,盡管人海茫茫,保不準總能遇上一兩個,而她的容貌從未變過,萬一遭有心之人惦記……


    當初救葉天雋一家的事情實屬偶然,對她來說也是舉手之勞,她是真沒想到葉天雋還能記得她。


    她出了茶水間,折回去找榕生。


    實在不巧,葉輕還沒走幾步,又碰上前麵想用拐杖打她的黃琨。


    葉輕當做看不見他,目視前方,從他身邊走過。


    黃琨喊住她:“你給我站住!”


    她腳步不停,他卻上前幾步去拽她的手。


    “行,我不走,你要說什麽一次性說完?”葉輕沒讓他碰到,退後好幾步。


    她得離他遠點,據說,最近流行被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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