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完窮奇和相柳,葉輕和時隱去到龍蛭的殿宇,鐵籠裏,不止有上次那隻九尾狐,另外還有十來隻九尾狐,大多數九尾狐的尾巴都被斬斷,隻是趴在鐵籠裏等死罷了。


    葉輕利用困獸瓶將所有九尾狐收走。


    離開海島,登陸陸地,她才放出九尾狐。


    “等等。”一隻九尾狐搖搖晃晃站起,走向葉輕。


    那是胡影楓的七姐,她已虛弱得無法化作人形,她隻能用靈識跟葉輕溝通:“你真是小九的朋友?”


    “找個地方躲上一陣,能躲就躲,以卵擊石,並不可取。”


    葉輕沒回答她的問題。


    時隱告訴葉輕,此時,胡影楓應同天帝一眾在斷月台,他們現在要去那個地方,而這些九尾狐傷勢過重,能熬過去都相當不易。


    好不容易能讓胡影楓的至親逃過一劫,葉輕不會讓他們再去冒險。


    “姑娘,小九在哪兒?”


    九尾狐橫在葉輕身前。


    “他找了你們很久,可陰差陽錯,他一直無法跟你們團聚,等我找到他,我會轉告他見過你。”


    “請你把這個交給他。”九尾狐抬了抬爪子,地麵出現一根五彩羽毛:“這是錦雞的長尾羽,他小時候被錦雞啄過一次,長大些,總鬧著要去偷歸兮仙人的寶貝錦雞,說要把它身上的毛一根一根拔掉,後來,歸兮仙人把長尾羽給了阿母……阿母臨終前,讓我一定要交給小九。”


    葉輕撿起那根五彩羽毛,她什麽都沒問。


    “一定會交給他。”


    …………


    …………


    西風凜冽,長歌呼嘯。


    聚雲,臨月,斷月台。


    隻此一步,望斷歸路。


    一棵枯木,矗立西風,巋然不動,神木早枯,根卻牢牢抓住地麵,歲月漫長,未給神木增加年輪,倒任由樹根蔓延而下,蜿蜒曲折,直至裹住整個斷月台。


    斷月台,像一塊被神木抓在掌心的石頭。


    斷月台周圍,一側,陡崖山峰,峰峰高聳入雲霄,一側,連綿重巒,巒巒疊嶂進九川。


    山巒之上,天帝等人踏上斧劈石台。


    “天帝。”一眾向天帝行禮。


    天帝點頭,走向石台最外側的西王母。


    “如何?”


    西王母收回視線,擰著眉頭,說道:“他們占領北峰之巔。據說,相柳捉了一萬名凡人做血祭,衝你來的。僅目前雙方數量而言,不分上下。”


    世間凡人多者,仙者、妖物至少,聖者更是少中之少,魔神那邊的聖者不過五十多,其餘一幹妖物,難以計數,而天帝這邊的聖者,數量是魔神屬下的十幾倍。


    就算如此,天帝不敢掉以輕心。


    “你可知魔神的能力?”天帝問道。


    “無人見過他出手。魔神守在這裏,就是為了神木,他既然需要神木的力量,那他的能力就沒有完全恢複,神木複蘇之前,我們就要動手。”


    天帝望向對側,神情凝重。


    隔了好一陣,他才說道:“魔神……交給我。”


    北峰之巔,一座玉石殿宇聳立其間。


    蓐收走進殿宇,走向玉榻之上的魔神,他正閉目養神。


    “最多一個時辰,神木便將複蘇。”


    神木在複蘇時刻,猶如一顆破土而出的種子,雖未發芽,卻蘊含宇宙最初的能量——生命。


    可以說,神木孕育了世間萬物。


    每隔數萬年,神木會複蘇一次,向天地提供大量的靈氣,若沒有神木,世間靈氣會越來越稀少,不會再出現仙者,也不會形成妖物,魔神得到神木,等同於控製了一切,魔神毀滅神木,那就是毀滅了一切。


    畢竟,魔神的存在,不需要借助靈氣。


    魔神斜靠在玉榻上,他的手指輕輕一敲。


    蓐收走出殿宇,繼續觀察神木,就在他走出的時候,神光鬼特使後秩急忙跑進。


    “啟稟魔神,相柳特使尚未趕到!”


    魔神“嗯”了一聲,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是否需要屬下回去查看……”


    龍蛭打斷後秩:“這個節骨眼上,還有你去找她的空隙?”


    “相柳特使能對付天帝,要是她……”


    後秩的話還是沒能說完,殷特使已經出現在殿宇之中。


    “他們發起了進攻!”


    戰事一觸即發,西王母率領大鵹、小鵹,以及一眾聖者衝向北峰之巔,同時,天帝置身於斷月台,他將在此保護神木,另一邊,殷特使放出諸犍,後秩帶神光鬼襲擊山巒,神光鬼數量之多,簡直不計其數,密密麻麻布滿山頭,龍蛭化為原形——九頭九尾的狐狸,他撲向一名聖者,一口咬掉一隻胳膊。


    突然之間,一道紫光,擊向龍蛭後背。


    胡影楓和畢方一眾,及時趕到,立即加入戰鬥。


    一時間,廝殺聲,慘叫聲,悲鳴聲,此起彼伏,殘肢斷臂,四處橫飛,血沫亂濺。


    雙方勢均力敵,難分高下。


    蓐收獨立北峰之巔,他眺望遠方,視線之中並無血光漫天的戰場,隻有那棵正在複蘇的神木。


    忽然,他捕捉到斷月台一角,老樹根纏繞的石塊墜落懸崖,接連著,又掉落一塊。


    那是神木正蓄積生命之力。


    蓐收閃身進入殿宇:“差不多了。”


    至此,魔神才睜開眼,眸中紫光一閃。


    魔神走出殿宇,站在外麵的玉石平台之上,他沒有注意目前局勢,他隻是望向斷月台。


    魔神一眼看見斷月台上的天帝。


    刹那間,他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他出現在斷月台之上。


    魔神略低頭,俯瞰一切。


    目光落在天帝臉上,他嘴邊揚起極其細微的幅度:“你不該在此。”


    魔神一彈指,以他為中心,呈放射狀蕩出一股無形氣波,頓時,周圍所有生物受到重擊!


    包括一眾仙者,包括一眾妖物!


    除斷月台,四周一概山川樹木,毀於一旦,幾近一半仙者、妖物於頃刻間灰飛煙滅!


    而斷月台上的天帝,他及時支撐起一層保護罩,卻無法完好的護住自己。


    天帝七孔出血,一身血肉模糊!


    魔神從未出手,一出手,足令天地變色。


    縱使如此,他說自己的能力有所缺陷?


    見到這一幕的葉輕,深感震驚!


    世間,根本沒有魔神的對手!


    現場一片寂靜。


    斷月台發出窸窸窣窣聲響,幹枯的老樹根活了過來,延伸根枝,西邊掛著一輪殘陽,神木卻開始複蘇。


    魔神再次抬手。


    西王母閃身到天帝身邊,她將他護在身後,就算她失去一隻手臂,她剩下那隻手握緊長劍。


    一道紫光飛閃,胡影楓落到斷月台上,他隨手扔掉龍蛭的屍體。


    緊接著,七八名聖者站上斷月台。


    魔神麵上沒有任何神情,他的手指輕輕一動。


    “魔神——”


    葉輕浮在半空,麵朝魔神,背後則是斷月台。


    “住手。”


    “你有跟我談判的資格?”魔神手上動作沒變。


    葉輕回身看了看胡影楓,他正望著她。


    她轉過身,慢慢說道:“如果沒有,你現在不會停下。”


    魔神失笑,笑容裏滿是冷漠、疏離,甚至邪惡,葉輕感到一陣惡寒。


    “放他們離開。”葉輕單手一翻,手中多出一塊石頭:“這是幽冥之淵的赤焰,一點火星,都能讓我消失。我對你重不重要,你最清楚。”


    葉輕已想明白。


    魔神得到神木,他將擁有毀滅天地的力量,魔神毀滅神木,這個世界終將會消逝。


    而對於天帝一眾,他們隻能守護神木。


    可他們無法守護神木。


    神木注定會落在魔神手中。


    葉輕能做的,就是以自己威脅魔神,讓他放他們離開。


    她之所以能威脅他,因為,魔神就是榕生。


    榕生曾在瑤崖吸收了暗黑能量——惡靈,致使,所有妖物都懼怕他,但這種能量一直被遏製,直到蘇栗的死。


    榕生為亦塵的輪回轉世,蘇栗為魔神的輪回轉世,亦塵預知未來,得知他無法阻止魔神,所以有了榕生,而現代為什麽會有蘇栗?


    原因很簡單,魔神最終會消失。


    蘇栗一死,平衡打破,榕生被惡靈所吞噬,他變成了魔神,這就解釋了魔神為什麽會有榕生的記憶、情感、氣息。


    但有一個關鍵點,葉輕改變了榕生原本的命運軌跡,沒有葉輕,就沒有榕生。


    還有往生妖的話:“知道未來,沒有未來。”


    魔神借助榕生的身體而存在,這種形態隻能存在片刻,因此,他需要跟他關係密切的葉輕,為他提供一個可能的未來。


    究其根本,魔神沒能得到神木,將無法存活永世。


    葉輕能做的,讓天帝一眾離開,此外,她要毀滅神木。


    就在她跟魔神說話的間隙,魔神分神時,時隱瞬移到斷月台。


    他手裏拿著的石頭才是往生妖交給他的正真的赤焰火種——妖物碰之皆滅,往生妖並非為妖。


    雙腳落地,時隱就擦亮赤焰火種,火星一跳,躥向神木樹根。


    一切發生太快。


    電光火石之間。


    魔神立即出手,一股帶著怒火的氣波席卷神木,他要截斷那段樹根。


    然而,時隱擋在樹根前。


    在魔神出手前,在氣波擊落前,胡影楓閃身護在時隱身前。


    魔神一擊,足以令他粉身碎骨、化為灰燼、魂飛魄散,他不怕死,胡影楓隻是遺憾,沒能再看一眼葉輕。


    他麵朝時隱,將後背露給魔神。


    下一秒,氣波一震,胡影楓被撞擊出去,摔落斷月台。


    僅僅一秒,胡影楓意識到不對。


    他怎麽可能隻是被擊飛!


    墜落的同時,他一轉身,葉輕落到他懷裏。


    她就像一隻失去提線的木偶,獲得自由的同時,失去了生命。


    “狐狸,七姐……給你。”


    她鬆開手,掌心裏躺著一根五彩羽毛。


    “葉輕?”胡影楓抱緊她:“不準睡!你睜開眼,我……葉輕!”


    他沒能抱緊她,她在他懷裏消失。


    就在胡影楓替時隱擋住魔神氣波的一瞬,葉輕撲向胡影楓,時隱擦出的火星落到神木樹根上,豁然間,星火燎原,整棵神木燃起赤焰。


    殘陽如血,漫天殷紅。


    (完)


    …………


    …………


    “咚咚咚——”


    耳邊響起一陣急促敲門聲。


    葉輕睜了睜眼,又趕緊閉上,窗簾沒有拉上,光線特別刺眼。


    “葉輕?開門!”


    “閨女,你不要嚇唬老爸,你到底怎麽樣了?不管怎麽樣,你先開門啊!”


    葉輕聽出爸媽的聲音,微微撐開一條眼縫,她發現她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艱難的爬起來,她開了門:“我怎麽了?”


    “你問我們你怎麽了?”葉母衝進房間,看了一圈,抓起床邊一隻空藥瓶,又倒回門邊,給她後腦勺一巴掌:“這是什麽東西?是不是安眠藥?為了一個男人,你敢吃安眠藥,你怎麽不去跳河啊?”


    “葉子他媽,你胡說些什麽?”葉父扶住葉輕,帶著她去了客廳。


    葉父語重心長說道:“都過去了,分手就分手,沒什麽大不了,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葉輕一臉茫然,這都什麽跟什麽。


    她還得自己變成鬆鼠前,剛大學畢業不久,母胎solo多年,一直沒有男朋友,怎麽會為了一個男人吃安眠藥?


    “看看,你喝了多少!”葉母手裏拎著幾支酒瓶,開始碎碎念。


    葉輕也沒反駁,老老實實聽著。


    若是從距離她離開現代來算,她現在回來,已經過了七年,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有一段長達五年的感情,男朋友,不,前男友最近劈腿,然後跟她閨蜜閃婚。


    她的生活好狗血。


    不管怎樣,葉輕很快接受了她的生活。


    再如何波折,都不會比她在上古經曆的那些曲折。


    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葉輕不禁想起她消散前的一瞬。


    時隱將幽冥之淵的赤焰火星落到神木樹根上,神木一毀,魔神不具備毀滅天地的能量,上古時空裏的靈氣,則會越來越少,上古若是終止,亦塵開辟的新時空還會存續嗎?


    葉輕想了很久。


    隻有新空間的存續,才會有她的存在。


    “發什麽呆?你老爸聯係了醫院的朋友,你下午去仔細做個檢查,必須去啊,聽見沒有?”


    葉母又是一巴掌招呼過去:“再幹這種沒出息的事,就自個兒跳河去!我拉著你爸,陪你一起!”


    “我錯了。”葉輕眼眶一熱,抱了母親,哇一聲哭起來。


    葉父轉過身,用手抹了兩下臉。


    去醫院檢查後,醫生說某些指標不正常,卻沒有大礙,讓她半年後再去檢查一次。


    第三天,葉輕去了公司。


    “……主任,多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她將辭職信放在辦公桌上。


    “小葉,我給你放一段時間的假,等你調整好,再回來上班?”


    “謝謝顧主任,但這樣也不太好。”她沒有過去七年的記憶,打算休息一年,再重新開始。


    但顧主任誤解了她的意思。


    “你在這裏幹了六年,你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小王她過不了幾個月就會休產假,你們……”


    顧主任說的小王,就是葉輕的閨蜜,她們也是同事,聽說,他們閃婚的原因,主要是閨蜜懷孕了。


    見葉輕心意已決,顧主任重重歎了口氣,收了她的辭職信。


    出了辦公室,看她的同事,大多眼帶同情。


    葉輕卻沒有多大感覺,兩個她不認識的人要結婚了,跟她有什麽關係?


    在吞食安眠藥以前,她刪除了所有的照片,所以,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前男友和前閨蜜長什麽模樣。


    什麽樣的男人,值得她愛得死去活來?


    辦理了離職手續,葉輕收拾好東西往外走,出去的路上,她看見一個十來歲的少女拽著一個打扮性感的女人,當著眾人的麵,少女把女人拖到走廊一頭的安全通道去了。


    “快去告訴周總。”


    “周小姐,你不要激動……”


    少女狠狠瞪勸解的人一眼:“滾!”


    少女把女人推進安全通道,氣勢洶洶說道:“你再勾引我老爹,我劃花你的臉!”


    “我們都是單身,沒有交往的權利嗎?”


    少女不多說,直接從包裏拿出一把水果刀。


    “劃花她的臉,她正好有理由纏著你老爹不放。”葉輕靠在安全通道的門上,笑著說道:“你要相信你老爹的眼光,你不喜歡的女人,最後不會踏進你家門。”


    她眼前的少女,正是長大的周斐然。


    葉輕一轉身,恰好看見趕來的周智,原來,她在周智公司上班。


    離職後,葉輕去了很多地方,浮圖寺仍在,卻沒有熟悉的身影,她還去了hk,胡家別墅仍在,去沒有胡影楓存在過的痕跡。


    半年後,她回了家。


    “北門那邊開了家寵物店,你以前不是想喂隻貓嗎?”葉父把購物袋裏的食物拿出來,一邊說道。


    吃過晚飯,葉輕送父親去地鐵站,回來的時候,她注意到那家寵物店。


    店門口,一個女人一手牽著兩條哈士奇,一麵彎腰去撿地上的瓶子,看起來非常費力。


    葉輕快步上前,替她撿起來:“小心。”


    “謝謝你啊。”女人已有七八個月身孕。


    “小曦,跟了說多少次,不要出去遛狗。”男人從店裏走出來,他手裏戴著棉手套,門口停著一輛小貨車。


    男人接過女人手中的狗繩,把兩隻哈士奇牽進寵物店。


    女人還想跟葉輕說幾句話,男人催促道:“還不進來?”


    女人向葉輕露出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他就是這樣,你住附近吧,有空來店裏玩。”


    透過玻璃窗,葉輕的目光停留在店裏的男人身上,他把兩隻哈士奇關進籠子裏,接著搬貨。


    狗籠裏,兩隻哈士奇直衝她搖尾巴。


    第二天一大早,葉輕接到父親的電話。


    “你檢查後去外科找葉醫生,李叔叔托他侄子給我捎了東西回來,我把他電話發給你。”


    “知道了。”


    葉父頓了頓,續道:“閨女,穿漂亮點啊,你可代表了老葉家的顏值!”


    葉輕望天。


    拿到檢查結果後,她去了三樓外科。


    “你找葉醫生?那你要等等,他去病房巡檢了。”護士語氣不大好,她瞥過葉輕,說完就走了。


    葉輕有些奇怪,護士看她的眼神,為什麽有些敵意?


    等了半個小時,有人停在她麵前。


    “你是葉伯伯的女兒?”


    聽見這聲音,葉輕先是一愣,抬起頭,眨眨眼,眼淚沒忍住。


    每一天,每個人會與許多人擦肩而過,誰都不知道,他會跟那個擦肩而過的人,在另一個時空會有怎樣的際遇。


    後來,葉輕在婚禮上見到不請自來的前男友——胡影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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