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夜背對著眾人,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蘇怡掛在櫻夜身上,一偏頭卻能看的分明,櫻夜閉上眼睛,看不出其中的情緒,但卻有一行淚順著眼角流下來。


    她也沒去擦,就這麽任由它留下來。


    她突然舉起右臂,語氣平靜而沉穩。


    “兵分兩路,小舒你帶人去前麵接應從秘境裏出來的翻雲宗弟子,剩下的人,跟我返回獸骨地,找出師叔的屍骨,然後安葬。”


    -


    小舒那一隊直到天黑才回來,今天一天他們才救回一個昏迷的弟子,後來擔心先前有弟子順著河流飄了下去還派人特意去下遊瞧了瞧,但也沒什麽發現,估計就算有人飄了下去也是凶多吉少,畢竟這條河的下遊可就是妖獸最為密集的落葉鬆林最內圈了。


    等到最後一個隊員回來,眾人又重新聚在了一個草草堆起來的墓旁邊。


    裏麵是櫻夜他們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從那堆獸骨中找出的幾根殘缺的人骨。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的表情都肅穆而莊重。


    蘇怡拉著小八站在外圍,看著一個自己從未謀麵的人被他的弟子們祭奠著。


    小八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低聲道:“十一峰上也有一個這樣的墓。”


    ……那是七師姐的墓,每年都有一個時間所有的師兄弟和師父都會到她的墓前守著,一守就是一天。


    也是跟現在一樣,沒有人說話,連起身替她拔除墓上青草都沒有。


    小八對百年前的事也大多都是一知半解,但卻知道百年時間非但抹不去某人的棱角,反而將某人這把劍磨得更為鋒利更為……駭人。


    蘇怡拉著小八的手,能感到小八手裏潮濕的汗意。


    ……那個整個十一峰都諱莫若深的小七師姐,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蘇怡還在考慮這個問題,就見櫻夜他們已經祭奠完畢,四散開來,依舊是一隊去山洞裏麵守著可能出現的翻雲弟子,一隊在外麵休整。


    似乎是一夜之間,櫻夜就成長了,她將翻雲宗的弟子聚在一起,小舒他們被圍在中央小聲商量什麽,後來更是在一眾翻雲宗弟子身邊設了一個隔音屏障。


    清瑤守著那個從禁地河流飄出來的昏迷不醒的弟子,蘇怡想了想,偷偷的靠近過去。


    清瑤對她笑了笑。


    在她看來,無論是小八還是這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都是自己和師姐的救命恩人,而且小八和蘇怡在接觸久了之後也都是沒什麽心眼的人,所以清瑤對他們兩個的印象極好。


    蘇怡問道:“你們還打算回去嗎?”


    清瑤看了一眼還在討論的眾人,在明顯有些激動的同門身上停了停。


    “應該會回去的吧……”她道,“掌門還在裏麵,而且……”她頓了頓,“掌門印信也在門裏……”


    蘇怡認真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的掌門也……,而且印信也沒在門裏,你們還會回去嗎?”


    清瑤看了看她:“……如果是那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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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可能會跟朝天宗拚個你死我活吧,算上大師姐的師父,朝天宗欠我們的,早就算不清了,就算是我們必須要隱忍,也早晚會在朝天宗身上咬下一塊肉的……”


    蘇怡看了一會兒,沒有想明白為什麽,她指了指地上躺著的人:“他好像要醒了……”


    確實,清瑤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漸漸有了起伏的靈氣波動,這說明他的身體機能已經蘇醒了,正在依據本能吸收周圍的天地靈氣。


    清瑤不知用了什麽辦法,讓隔音結界中的人都注意到了這裏,櫻夜第一個起身過來。


    “他醒了?”櫻夜確認道。


    清瑤點了點頭,櫻夜把手搭在那人的手臂上,一邊檢查,一邊做若無其事問清瑤:“如果,情況真的不樂觀的話,恐怕還是要麻煩你找那個人……”


    清瑤麵色一白,她輕輕搖了搖頭:“我不要。”


    她一直安安靜靜文文弱弱,看上去逆來順受的,蘇怡也沒想到她會拒絕的那麽幹脆。


    櫻夜倒沒有覺得奇怪,她按了按清瑤的肩膀,語氣有些沉重:“……我也不希望你聯係他,隻是,如果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那一步,傅清瑤,我希望,翻雲宗能留下一份傳承……”


    清瑤不知道在想什麽,良久才咬了咬唇道:“就算聯係上他,他也未必……”


    櫻夜露出惆悵的表情:“我知道,這隻是其中一條不得以的後路……”


    清瑤反手握了握櫻夜的手,給她打氣也是為自己打氣道:“……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


    兩人說著話,地上的弟子突然睜開眼睛,蘇怡之前正蹲在他身邊研究他身上的裝扮,他突然睜眼差點把她下一個屁股啃泥。


    他蘇醒的動靜很快驚動了所有的翻雲宗弟子,很快他們就又在他身邊密密麻麻圍了一圈,你一嘴我一嘴的問著什麽。


    也幸好這家夥隻是被激烈的水流震暈過去了,並沒有什麽受傷,不然怕是真的應付不來這麽多問題。


    不知道是因為忘了還是什麽,他們這次沒有設什麽隔音結界,蘇怡蹲在一旁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大家的重點還是集中在翻雲宗內部的情況上。


    原來,在朝天宗突然攻上來時,先是朝天宗的宗主柳歸元修為大進,隻用一招就攻破了翻雲宗的防護結界,守護山門的弟子按照掌門的安排且戰且退,一切以自保為上,但還是死傷無數,這位就是守山弟子的一員,他們一直退到後山禁地,這才發現不知為何後山禁地的禁製解了,而且還有了前麵人進入的痕跡,想到掌門的囑咐,他們也隻好跟著進了禁地……


    講到這兒,他突然激動起來:“我們才知道,後山禁地,他不是什麽禁地,那是一條通道!!”


    “什麽通道?”小舒問道。


    “通往……仙境的通道!!”


    他越說越激動,手舞足蹈:“掌門,師叔,還有好多同門,都去了仙境!!那裏有神仙,有仙子,有異獸……”


    說到最後他突然又哭又笑:“……哈哈,你知道嗎?這句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


    於是大家都明白了,他們現任的掌門也大抵是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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