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答應過魅魔的,陸子嬰也自然會說到做到,隻是沒想到會把自己搞到這麽狼狽,或者說,沒想到小自在天這麽快就察覺到了端倪,讓他根本沒有機會去積蓄力量。


    隨同廣承而來的還有三位大乘,若是尋常時候,魅魔是渾然不懼的,即使不能硬抗,也能在四位大乘手下逃出生天,可是她之前受過破戒刀,又有持燈僧人的陣法限製了她的行動,導致現在即便有陸子嬰大呼小叫拉仇恨,魅魔也有些力不從心。


    更重要的是,她能感受到有一股比眼前這四位大乘更加恐怖的氣息在盯著這裏,讓她根本不敢掉以輕心。


    陸子嬰此時也力竭了,他提著一口氣狂奔,最後累到不行,扶住了一位維持陣法的和尚喘息:“我說,夠了吧,佛家不是講求慈悲為懷的嗎?”


    廣承的佛光卻不依不饒,陸子嬰本欲多看,但很快又想到了自己身邊這位維持著陣法無法分心的小和尚。


    興許是因為聽聞過陸子嬰的大名,他並沒有避讓陸子嬰的意思,也是默認了陸子嬰拿他做護身符,但沒想過廣承師尊的佛光竟然真的就這麽向著自己攻擊了過來。


    他心底大呼不妙,眼看自己就要誤傷到佛光下,下意識閉上了眼,但預料中的死亡卻沒有到來,佛光化作的破戒刀在距離他不到半米的距離處停下,而本來可以躲開的陸子嬰正勉力維持著一個盾牌將自己同他一起護在裏麵。


    陸子嬰衝他呲牙一笑,接著又衝著廣承喊話:“欸,你這就不地道了吧……”


    他麵上笑嘻嘻,心底卻有些涼。


    也是,廣承連自己最看好的弟子宗放都下得了手放棄,又何況一個普通的小沙彌——化神級的小沙彌。


    他不敢再在陣法旁邊逗留了,直接斬出一片空間,身體瞬間出現在了遠處。


    廣承的攻擊又纏上來,陸子嬰也察覺出了不對勁。


    就像宗放說的,廣承已然罰了戒,但卻沒有絲毫受到戒懲的模樣,殺心四起,連自己的弟子都不曾放過——比起宗放,他更像是入了魔。


    他抽空看了一眼廣承背後的羅漢影,卻愣住了。


    羅漢幹幹淨淨,絲毫沒有入魔的跡象。


    這不正常,他下意識想看天,但很快明白了過來,天也不正常。


    他呆楞了半晌,最後偏了偏腦袋,望向了另一個方向。


    蘇怡往自己嘴裏遞果子遞到一半的手僵住了。


    ——接著吃,還是不吃?


    此時魅魔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她長歎一聲,魔影瞬間變得猙獰起來。


    她要自爆了。


    陸子嬰咬著一口血,突然有些不值。


    也不知道是替誰不值。


    持燈的僧人在發現這一點之後立馬退開,慌亂中有燈落在了宗放腳下,宗放俯下身子,看著燈籠中的點點火星,呆楞住了。


    尋常的燈火的確抑製不住魔氣,所以他早就知道其中必然不是一般的火焰,但也沒想到,在燈籠中跳躍的,是舍利子。


    這個大陣需要一百零八位持燈僧人,也就意味著這裏有一百零八個舍利子。


    他眼中突然有些紅。


    陸子嬰察覺到魅魔的意圖,也急了,他匆匆忙忙對魅魔傳音道:“你不要自爆,還有辦法的……我答應過你的……”


    魅魔巨大的魔影嘴巴似乎動了動,最後道:“會有什麽辦法?會有九州其他的大乘跳過來阻止他們嗎?不會。”


    “會突然一個人突然出現,強大到能阻止在場所有人嗎?不會。”


    陸子嬰有心說會,但臨出聲卻突然意識到他好像對那個人一點都不了解,於是又沉默著閉了嘴。


    “會有人突然站出來,說要保我命嗎?”


    她淡淡掃過看不清神色的宗放,似乎笑了下。


    “……會。”


    所有人都愣住了。


    廣承看著說出這句話的人,腦袋都大了。


    “宗放!”


    宗放手裏提著燈,燈裏的舍利子發出微弱的光,他緩緩踏出一步,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然後又突然出現在了魅魔前麵,背對著魅魔。


    身後巨大的佛影出現,佛影的手指斷掉一根,腹部有著巨大的創口,但這都不重要了。


    因為佛影突然轉身,環繞住了魅魔的魔影。


    第一次,佛影的出現是這麽的小心翼翼,他收斂著自己的漫天佛光,小心地將那個麵目猙獰的魔圈在懷裏。


    克製而熱烈。


    所有人都愣住了。


    場內一片寂靜。


    是以宗放突然跪地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我知道廣承師伯一直照顧著我,是因為我是天生佛子,因為我身後這尊佛影,也知道我是佛門唯一一個有能力喚醒佛祖的人,也明白我就是小自在天一直都供奉著的未來佛轉世……”


    “也清楚,你們不希望我與魔族糾纏……”


    他磕下三個響頭。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接著道:“師伯,是我佛心不定,眼前惡果都由我一人造成,我願意承受業火灼燒之痛,願意化身彌勒,我也願意斬魔,願意從你們的意,不再對魔生出任何憐憫,成為佛門的破戒刀……”


    “我隻求你們,不要殺她……”


    “我不要什麽相似的花,我隻要她……”


    廣承卻已然大怒,嗬斥道:“你在胡說什麽,除魔本就是佛門本分,何來願意不願意之說!你且閃開,讓我等護著你,不讓那魔族自爆傷了你!”


    他正欲有所動作,一道長長的歎息從他背後傳來:“可以了。”


    一雙手突然出現在宗放頭頂,手的主人在他頭頂輕輕揉了揉,歎了一口氣。


    宗放茫然抬起頭:“師尊?”


    能當得起宗放一聲師尊的隻有一個人,小自在天佛門最強者,廣度方丈。


    “方丈?”廣承倒吸一口涼氣,“您什麽時候……”


    廣度抬起頭,他身形有些佝僂,看著交織在一起的佛影和魔影卻不顯渺小,他看到了佛影身上的傷口,也看到了魔影腹部的傷口。


    他又歎了一口氣,輕輕地撫摸著宗放的頭。


    “你是個好孩子啊……”


    宗放已然淚流滿麵。


    廣度又看著魅魔,道:“你也很不容易了……”


    如果說此前廣承還不明白廣度師兄的意思,但當“好孩子”和“不容易”一出口,廣承就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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