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的法師之手撈起了長劍,破敗王者的虛影出現在了劍上,咬牙切齒地看向羅德。


    “你……你毀了我最後的機會!!!”


    “別傻了。”羅德揮揮手,打斷了破敗王者不甘的咆哮,“你還以為自己有機會呢?他們早就發現你了!”


    “怎麽可能?!發現我為什麽置之不理!”


    “你看來是真傻。”羅德嘴角向下扯了扯,露出了憐憫的神情,“你甚至不知道千玨教派的教義是什麽……”


    千玨教派的教義——那是什麽玩意?!


    “臨終關懷——我會幫助你實現可能的遺願,作為代價,你那把劍歸我所有,這就是我和千玨達成的一個小小的協議。”


    一個能夠決定自己命運的“小小的協議”……


    這一刻,破敗王者徹底呆住了。


    什麽時候,自己也是別人嘴裏無關緊要的存在了?


    不過,現在顯然沒有充分的時間讓他去感慨——羅德已經搓起了一個火球,虛握在手中,做出了準備發射的姿勢,再次開口。


    “快說了吧,你的遺願,我趕時間的。”


    “……我希望你能記住我的故事——然後將它流傳下去!”


    “你的故事?”羅德皺起了眉頭,顯然沒有想到這位破敗王者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我不是吟遊詩人……”


    “那就去找吟遊詩人!”破敗王者突然提高了語調,“我不管你怎麽辦到,但你一定要將整個故事完整地留給世人,否則我會毀了這把劍!”


    “好好好,冷靜點——”為了自己的裝備,羅德不得不耐心地答應下來,“就當是臨終關懷了,我答應你。”


    破敗王者最終也沒有告訴羅德自己的名字——羅德選擇稱呼他為殤,這個名字和他的故事完全契合。


    關於殤的傳說,大部分都是正確的,他的確在失去了妻子之後陷入了瘋狂,但這一切都有著自己的前提。


    而完整的故事和傳說之中的,並不怎麽一樣。


    ……………………


    殤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家夥,他雖然沒有一個守護者母親,但是卻有著麥迪文一樣的天賦,也有著麥迪文一樣的愛好——跳舞。


    那時候殤還是王子,是很多王子之中不起眼的一個,平時癡迷於法術,看起來文文弱弱,一點都不英武。


    當時殤的父親已經老了,所有人都在進行著政治投資,從來沒有人注意殤,雖然殤很喜歡跳舞,但他從來都不是舞會的主角。


    每次大廳之中響起圓舞曲的時候,殤都會在回到自己的高塔上,和影子跳舞——當然,有的時候舞伴是傀儡,這取決於殤最近的研究項目。


    直到他遇見愛莎。


    愛莎是一個總是元氣滿滿的女孩子,很多時候甚至像是個假小子。


    雖然是本國政治新星的小女兒,但愛莎卻天然地不喜歡到處是人的地方,反而更喜歡逃到父親的視野之外尋找自己感興趣的存在。


    在一次舞會上,愛莎半路逃走,溜進了殤的高塔——本來最討厭別人打擾自己的殤在見到了愛莎之後,鬼使神差地解除了所有法師塔的限製,並且紅著臉邀請了愛莎和自己跳舞。


    在自己高塔的頂層,殤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支雙人舞。


    後來的一切仿佛童話一樣美好而順理成章。


    得到了愛莎家族的幫助,殤登上了王位,而愛莎的父親也將女兒交給了殤。


    而在愛莎父親百年之後,他的孫女卡莉斯塔繼任了他大將軍的職位。


    殤依舊喜歡跳舞,但這次他有了自己最心愛的舞伴。


    如果是在童話裏,故事的結局也許是“國王和王後幸福地生活了下去”——可人總要長大,而童話也往往隻是一個故事之中最美好的那部分而已。


    隨著殤對魔法的領悟越來越透徹,他也越來越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窒息。


    壓力之下,心思細膩的殤沒有忍住,違背了學習魔法時候的誓言,使用了違禁的預言魔法。


    殤對自己的國家進行了預言


    但讓殤難以接受的是,無數次預言的結果全都通向毀滅,這讓殤整個人都陷入了極度的自我懷疑之中。


    究竟是法術出現了問題,還是毀滅不可避免?


    原因究竟如何,殤不得而知。


    為了弄清楚預言的真相,殤疏忽了國家,倦怠了政治,一心鑽進了故紙堆,尋找著可能理清預言的蛛絲馬跡。


    王族之人對殤都頗有微詞,隻有殤的妻子愛莎默默地陪著殤,兩個人一起,度過了無數個不眠之夜。


    夫妻兩人相濡以沫,仿佛互相交換了位置一樣——殤研究著這個預言,而愛莎則是周旋在朝堂上。


    唯一沒有改變的,是每天夜深之時的那一支雙人舞。


    在這個過程之中,殤發現了瓦羅蘭千年的輪回,發現了不死者們似乎可以避免這種輪回,發現了關於死神(千玨)的一點點信息,甚至還了解到了那麽點關於莫德凱撒的往事。


    最重要的是,殤推算發現,新的一千年就快要來了。


    但這些找到的信息卻並不足以讓殤改變一切。


    殤還在尋覓著可能拯救自己國家的機會——但除了自己的妻子之外,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的想法,所有人都認為國王開始變得昏庸而瘋狂。


    還好,殤還有忠心耿耿的鐵之團,還有忠心耿耿的卡莉斯塔,國家就整體而言還算是穩定。


    可是後來,隨著殤長時間不理朝政,終究還是出事了。


    鐵之團的首領在一次戰爭之中陣亡,赫卡裏姆繼任;在一次王族例行抨擊殤的會議上,一位藩王忽然展開了刺殺,在殤恍惚之間,卡莉斯塔擊飛了刺客的毒刃,飛出的毒刃擦傷了王後的手臂,王後中毒。


    這種是一種能夠吞噬生命的劇毒,無人能解——即使殤本人都不行,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卡莉斯塔離開周遊世界去尋找解藥,赫卡裏姆來到了政治的中心。


    悲痛欲絕的殤沒有再搭理任何人,因為唯一理解他的人,此時已經病入膏肓,殤就算耗費所有的力氣,都不能停止王後生命力的流逝——最後,王後死在了殤的懷裏。


    而失去了愛莎的周旋,國家也逐漸衰敗了下來。


    終於,殤寄予厚望的卡莉斯塔回來了,帶著福光島的消息回來了。


    絕望的殤聽說了生命之泉的存在後,想到了很多,他迫切地需要卡莉斯塔帶自己去福光島上,可卡莉斯塔拒絕了。


    任憑殤向他解釋自己可以利用這種劇毒,但卡莉斯塔一直認為這樣做是不對的,死者不應存於世間。


    無奈之下,殤將自己的外甥女、大將軍卡莉斯塔將軍關了起來。


    在卡莉斯塔被投入監獄之後,殤暗示赫卡裏姆欺騙了卡莉斯塔,終於成功來到了福光島上。


    臨走之時,殤將自己佩劍的劍柄留給了自己的族裔,並聲稱回來的時候,劍柄在誰的手裏,誰就是自己的繼任者——殤和愛莎一直沒有孩子。


    而在王族們如同搶食的鬣狗一樣瘋狂爭奪的時候,殤帶著鐵之團和全國的精銳,離開了王都,乘風破浪,來到了福光島。


    在福光島上,殤認出了以整個島嶼為基礎的巨大增幅法陣,想起了之前自己找到的那些信息,殤終於想到了解決一切的辦法。


    占領福光島!


    在研究王後所中的劇毒時,殤已經掌握了這種吞噬生命的辦法,憑借著這一種奇毒,殤愣是找到了將生者轉換成亡靈的辦法——破敗王者的詛咒。


    而在殤看來,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卡莉斯塔再次攔住了殤——這一次,赫卡裏姆出手解決了卡莉斯塔,殤……沒有阻止。


    在島上無人防備的情況下,鐵之團突襲了這裏。


    殤如願以償找到了這一眼生命之泉,然後抱著自己的王後進入了泉水之中。


    王後蘇醒了,殤興奮地舉著她,想像第一次見麵跳舞的時候一樣轉一個圈來慶祝重逢,但變成了亡靈的王後卻斥責了殤。


    愛莎說自己很失望,說殤這次真的做錯了。


    此時的殤已經再是之前的那個了——但愛莎的話還是讓他的心口生疼。


    在無數痛苦的交織下,殤終於徹底偏激到無法認知自己,在他看來,連王後愛莎都背叛了自己。


    萬念俱灰的殤選擇了釋放破敗王者的詛咒。


    從那一刻開始,殤終於了無牽掛了。


    既然生者可以背叛,那大家就都去死吧!


    從此之後,殤成為了破敗王者,殤決意以死者之王的姿態麵對整個世界,麵對這個在他看來,冰冷而殘酷的世界。


    國家毀滅,殤樂於見到;族裔被殺,殤感覺痛快——在殤看來,王族的其他人……都該死!


    羅德不知道這個講述者究竟是殤封印的最深處的自我,還是殤的最後的執念,他此時已經成為了一個安靜的聽眾,靜靜地聽著這個故事。


    隨著殤的講述,暗影島上的陰雲已經漸漸消散了,陽光再次照耀到了這片被詛咒的土地上。


    殤還在呢喃著愛莎的名字,羅德則是在麵前燃起了一團生命烈焰。


    烈焰熊熊,仿佛是一個帶著桂冠、身穿長禮服的婀娜女性正在翩翩起舞。


    在陽光下越來越淡的殤靜靜地看著這個跳動的身影,眼裏滿是柔情——當那一團躍動的火焰伸出了“手”的時候,殤也伸出了手。


    殤加入了舞蹈之中。


    火焰打著旋,殤也和火焰一起跳著最後的探戈。


    “愛莎——愛莎……”


    羅德閉上眼睛,白色的生命烈焰淨化了一切,緩緩熄滅,連灰燼都沒有剩下。


    從此,瓦羅蘭再也沒有了破敗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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