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萬春感覺自己很冤。由於他倚在船艙門口,他並沒有看見白勝的前三支長箭射落何方,但是他可以從方百花的憤怒裏感知出來,白勝這五箭必定起到了威懾的效果。


    同時他也不得不承認,剛才白勝射出的那第四和第五箭,隻在這揚子江南北兩岸以及江麵之上的人群來說,除了他龐萬春和白勝之外,別人是射不出來的。


    所以他一點抱怨方百花的情緒都沒有,因為即使把方百花換做其它南軍將領,也同樣會認為剛剛射箭的是他龐萬春。


    他不想申辯,不僅是此時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他強自動用內力高聲呼喚,同時也因為即便解釋了別人也不會信。


    除非剛才方百花親眼目睹射箭的不是他龐萬春,但是這是不可能的。白勝是躲在藤牌後麵射箭的,方百花一定無法看見射箭的是誰。


    針對此事,白勝同樣懶得解釋,你方百花誤會龐萬春,隨便你怎麽誤會,跟我白勝有一毛錢的關係麽?


    南岸這邊,方百花等不到回答,怒氣更勝,發號施令道:“所有將士聽真,善泳者全部下水,過江追殺!”


    “得令!”


    “是!”


    “遵命!”


    南軍的回答口徑非常的不統一,顯然是缺乏整訓,但是十萬人的齊聲回答卻足以聲衝霄漢。


    “天定,你帶著兩位法王跟我乘船渡江!”方百花率先走上了白勝留給她的那條漁船。


    這一會兒,南軍的所有將領都已聚齊,法王以上的人物自然不能下水,不是他們不會遊泳,而是不能自降身份。


    其實剛才她已經看見了那條女人的褻褲,也看見了上麵留下的筆墨,隻不過不管是談判也好,廝殺也罷,總歸是雙方麵對麵之後才能考慮的事情。所以她決定全員渡江。


    她不是不敢孤身犯險一個人渡江去談判,她隻是覺得若是那樣,她就沒有什麽可以製約敵人的把柄,即便是談也隻能被對方勒索。


    白勝的坐船順風順水,很快就到了北岸,他沒有給南軍留下任何退路,隻留了自己這一艘渡船在江邊拋錨,其他船隻不論漁渡,一律發放給船家些許銀兩,命他們順流而下,等日後戰事平息了再考慮是否回來。


    漁民船家駕船離去之後,白勝集合整隊,命令手下嘍囉兵沿著北岸拉開了一條長長的陣列,這陣型像極了後世裏站在防波堤上抗洪救災的子弟兵。


    揚子江岸當然沒有防波堤,這一段的江流已經屬於長江下遊地段,相對於中上遊來說水勢極其平緩,但是北岸與南岸相比卻有很大的不同,區別是北岸的岸邊沒有淺灘。


    北岸的岸邊是泥土構成的峭壁,峭壁是由湍流衝刷侵蝕而成,距離水麵足有一尋多高,水中的人若想上岸,必須進行徒手攀登。


    所以白勝安排八百藤牌手站在最前排,八百樸刀手站在藤牌手的後麵,四百名弓箭手分為兩隊,在兩翼射住陣腳,八百滾刀手列在最後作為預備隊。


    隻要水軍敢於攀登峭壁,就必然會遭到樸刀手的迎頭痛擊。


    在陣列的前排正中,停著四輛囚車,其中三輛裏囚著方七佛、方金芝和賀從龍,囚車旁邊各有八名滾刀手將雪亮的鋼刀架在三人的脖子上。


    另一輛囚車卻是空的,原本裏麵囚禁的龐秋霞已經被放了出來。


    白勝站在囚車的正前方,看著江麵上密密麻麻的人頭有如過江之鯽,神情嚴肅。這一戰他心裏著實沒底,因為他聽了龐秋霞的介紹,說方百花是個性子狠辣的女人,脾氣上來後做事不計後果。


    “白欽兄弟,你把我也關進囚車吧,求你了!”坐在三排嘍兵陣列之後的龐萬春正在求懇白勝。


    白勝當然明白龐萬春是什麽意思,這是要讓方百花看見,他是忠於教主、忠於明教的,而且從另一角度證明剛才那五箭不是他龐萬春射的。


    “如你所願!來人,把龐將軍攙到囚車裏去,輕著點,別弄疼了他。”


    龐萬春如願以償坐進了囚車,卻還在要求:“兄弟,我這脖子上好像少了幾把刀,你看能不能……”


    白勝哈哈一笑,心說也是,做戲就要做全套,於是吩咐道:“給他脖子上架上幾把刀!不過要小心些,別真的割傷了他。”


    龐秋霞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對白勝益發感激。


    但是這一切同時也看在了方金芝的眼裏,感覺就截然不同了。


    雖然在此之前她這囚車所乘的渡船先行靠了北岸,以致於她並不知道白勝剛剛在江心箭射她姑姑的事情,但是龐萬春接受了治療並且受到了優待卻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於是她重重地啐了一口:“呸!真惡心!”


    白勝反手就是一記耳光抽了上去,“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麽?”


    方金芝毫無懼色,衝著白勝又吐了一口唾沫,“你這樣折磨一個女人算什麽本領?你還是個男人麽?有種你就殺了我,隻要你不殺我,此生我必殺你!”


    白勝劈手又是兩嘴巴扇了上去,邪邪笑道:“你想知道我是不是男人?不好意思,我嫌你長得太醜,不給你嚐試的機會。”


    岸邊眾嘍囉哄堂大笑。


    卻聽白勝又道:“隻要你不閉嘴,我就扇你的嘴,一直扇到你不能說話為止,不信你就試試!”


    “無賴!無恥!”方金芝無奈至極,卻還是忍不住要罵。


    白勝很想再扇兩耳光過去,卻聽蔣敬在旁提醒,“兄弟,且慢與她鬥氣,敵軍上來了!”


    白勝就更加無奈,在他和方金芝的鬥法過程裏,似乎總是他落後一局。回身看向江邊,果見已經有一些拿著重兵器的水軍冒出頭來,正在攀援峭壁。


    白勝狠狠地一咬牙:“弟兄們,給我殺!”


    水軍在攀爬,後麵的“水球隊”就不再射箭,免得誤傷自己人,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水球隊員”追著渡船在江裏一頓亂射,身上攜帶的箭支早已經所剩無幾了,此時就是想射也沒的射了。


    沒了羽箭的覆蓋性打擊,岸上的藤牌手就自動閃到後排,將樸刀手讓到前麵,一時間整個江岸沿線均是刀光閃爍,隻殺得人頭滾滾,江水頓時變成了紅色,又連同屍首被上遊下來的江水衝走。


    江水紅了再清,清了再紅,如此往複,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頭,總之南軍就是無法踏足北岸一步。


    也曾有幾名南軍的高手拍擊峭壁,借力使力躍到半空,怎奈岸上的高手更多,黃裳的拳腳、王文斌的鐵槍,項充的飛刀和李兗的標槍,蔣敬的算盤珠以及白勝的弓箭,樣樣都是鬼門關一樣的存在,不等他們落在岸上,便已經被殺或者受傷,重新跌落在江水之中。


    “眾將士聽著,大家先不要登岸,都給我順遊而下,在下遊上岸,湊齊了一萬人再殺回來!”方百花的坐船到了。


    在行船的過程裏,她早就看出來南軍登陸的方式太過愚蠢,總是這樣幾百名人有先有後的攀援,如何能夠衝破敵軍的防線?如果始終是這樣的分批送上命去,就是有十萬人也不夠人家殺的。


    喲,看出來添油戰術的不妥了?這方百花還不算太笨。


    白勝暗暗認可,但隨即認識到已經無法阻止敵人登岸了,雖然他可以立即後撤數十裏,找一個靈氣充足的地方令樊瑞作法,但是那樣就會耽誤談判的時間。


    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想要談判的,不然就算眼下取得了勝利,今後自己也免不了時時遭受方臘部下的追殺和報複。


    所以他衝著方百花喊道:“你也別費那心思了,隻要你們敢到下遊去上岸,我先把你侄女的腦袋剁下來扔給你!”


    說罷回身從手下手中搶了一把刀,親自架在了聖姑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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