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傅這一句取消白勝資格出口,原本充滿著嗡嗡議論之聲的院落頓時變成了一片死寂,但隨即就爆發出潮水一般的歡呼。


    死寂是因為人們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歡呼則是人們在確認聽得沒錯之後爆發而出的普大喜奔。


    “孫大人當真鐵麵無私!”


    “就是,我就說沒可能內定狀元嘛!”


    ……


    歡呼過後人們再次熱議起來,怎麽說的都有,雖然有狄烈等人為白勝感到不平,但是他們尚未弄清發生了什麽狀況,因此也不好公然向兵部高官發出質疑。


    作為當事者,白勝則是懵逼當場,他在思考孫傅為何會取消他的考試資格。


    一定是老蔡給我玩釜底抽薪!


    想到蔡京並不難,隻從蔡京從孫傅這裏輕易拿到了煤礦開采權和經營權就可以知道,蔡京對孫傅有著絕對的影響力。


    如果說在這大宋的京城裏有誰是不想讓他參加武舉參軍西征的,那麽這個人首推蔡京!


    或許展人龍等京城舉子也不願他參加武舉,但他們是出於對強勁競爭對手的畏懼,不想讓他獨占鼇頭,不至於背後下手做出這等事情,更何況他們也沒有那個能力。


    但是即便真的是蔡京在背後搗亂,也不能就此服輸,不去西夏如何給孩子看病?隻此一條就足以促使他百折不撓。


    想到此處開口問道:“為何取消我的考試資格?還請孫大人給出一個理由!別告訴我當今聖上又有口頭聖旨,假傳聖旨可不是鬧著玩的!”


    在這個時代裏,隻有皇帝說的話才是金口玉言不容置疑的,就比如剛才拒絕趙楷一樣,一句聖旨足以說明一切,無需過多解釋。


    但隻要不是皇帝的意思,就沒那麽容易將他白勝摒於武舉之外,就算是蔡京的意思又如何?就是蔡京本人在場,也得有個正當理由才行!


    白勝這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令場中的紛擾驟然一靜。


    孫傅沒想到白勝竟然如此倔強頑強,也不禁為之一愕,思索了片刻才道:“有人舉報你根本不會武功,卻意圖濫竽充數騙取軍功,這就是取消你武舉資格的理由。”


    此言一出,各州府舉子立即嘩然大作,群情激奮,各抒怒懷。就是前一會兒他們風聞白勝被“內定”為武狀元時也沒有如此憤慨。


    因為那時候人們根本不知白勝的武功高低,隻是猜測他武功到不了穩居榜首的實力。然而現在人們已經知道,原來白勝竟是個根本不會武功來混狀元的,如何不怒?


    太沒正事了!


    外地舉子在憤慨的同時,紛紛用鄙夷的目光看向京城舉子,原來你們這些天子腳下的貴胄子弟就是這麽欺負我們鄉下人的啊?不會武功也敢參加武舉?這不是胡鬧麽?


    更有人當即想到:這是有人舉報才揪出來一個白勝,京城的舉子隊伍裏肯定還有其他冒名頂替者存在,還不知道在考試中將會如何作弊呢!


    眼見院中大亂,孫傅急忙命人製止,待眾人歇聲後,才歎息說道:“孔子雲: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諸位舉子聽著,除非朝廷不用本官,否則本官定會辦出一個公正的武舉!”


    孫傅是進士出身,進士說話習慣於引經據典,他說的這段話出自論語,恰恰反映了眾舉子追求公平的心理——考試再怎麽嚴格都不要緊,隻要一視同仁就沒人不服。


    院中響起掌聲如潮。


    白勝冷冷地看著孫傅和被孫傅蠱惑起來的人群,等到掌聲漸弱,才說道:“我白勝會不會武藝,他人舉報能作數麽?這裏既然都是來參加武舉的舉子,何妨當場一試?”


    這話說得在理,院中又是一靜,人們不禁在想:是啊,他會不會武,隻需當眾露出兩手來,不就真相大白了麽?


    更有人眼見白勝底氣十足,開始猶疑起來,難道孫傅這樣的高官也會信口胡說、以訛傳訛麽?


    隻有京城的九十多名舉子對白勝充滿了信心,各個以不屑的眼神看著周圍的地方舉子,意思是你們等著,白勝若是露出絕技來,怕不能嚇死你們!若是換成現代同學免不了要說一句:亮瞎你們的鈦合金狗眼。


    白勝打的正是這個譜,他說話間已經將手放在了孫傅麵前的“大班台”上,打算來一手隔物傳功,碎掉這張堅固的實木桌案,給孫傅一個下馬威看看。


    他故意側身回看身後的眾位舉子,將一隻右手輕輕觸摸在桌案的邊沿,是想讓所有人都看個明白。


    眾位京城舉子尤其是禦拳館的三代弟子們當然明白他的用意,已經憋足了勁,準備在桌案粉碎之際給白勝喝一個爆彩。


    人人都把目光看在白勝的臉上,卻不料忽見白勝的臉色大變,似是出現了某種不可預料的意外。


    就在這時,地方舉子人群中突然衝出一個黑大個,大踏步走向白勝,大聲道:“既然你要當場一試,俺汝州舉子牛皋,就跟你請教兩招!”


    牛皋聲到人到,也沒有什麽抱拳行禮的俗套,直接一拳打向白勝的胸膛。


    白勝已經亂了方寸,隻因他剛才潛運內力之時突然發現他丹田裏的“水珠”完全輸送不出,不知為何,以往那些用以輸送內力的經脈竟似完全被封死了,以致於空有一身內力而無法傳至手腳來釋放。


    這一變生突然,讓他如何不驚怒交集?這特麽是誰給我下了陰招?此時再找安道全去診斷也來不及了。


    眼見牛皋一隻缽大的拳頭已經到了胸前,他也無法使用淩波微步來閃躲,因為周身前後左右除了桌案就是人,根本無處閃躲。


    無處閃躲也還不算大事,最要命的是內力提不起來,因而什麽禦光乃至跟林衝學來的那招化為頑石盡數使不出來,隻能眼睜睜地挨這一拳。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隻聽“嘭”的一聲大響,牛皋的重拳已經砸在了白勝的胸口窩,白勝本來就白的臉上頓時血色盡失,“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噴了牛皋一身。


    京城眾舉子盡數懵逼當場,這是鬧的哪一出?外地舉子卻已經哄笑出來,這白勝是不是瘋了?連這麽簡單的一記衝拳都拆不開,還說要當場一試呢?這不是扯麽?


    牛皋卻在道歉:“哎喲,沒想到你這麽不濟事,早知道你這樣,我就輕點打了。”


    在他身後,滄州舉子武鬆也擠了過來,本來武鬆是想趁機跟白勝比試一番的,沒想到被牛皋搶了先。


    然而就是武鬆也驚呆了。因為他在樊樓曾經跟白勝交過手,當時連使數種少林絕技都沒能奈何得了白勝。此時看見白勝挨了牛皋一拳竟然吐血了,不禁陷入了困惑,不應該啊!


    是白勝太弱?還是牛皋這一拳太強?


    狄烈也沒料到白勝會連牛皋的一記莽拳都受不住,眼見白勝已經麵露痛苦之色搖搖欲墜,急忙喝道:“保護白公子!”


    鳳南渡、羿嘯、水凝珠和洛麗妲四人立即擠到了白勝的身邊,鳳南渡和羿嘯以及水凝珠將白勝的三個方向護了一個嚴實,大有誰敢再上來就滅誰的架勢,洛麗妲則是攙住了搖搖欲墜的白勝。


    孫傅眼見場中秩序亂的一逼,再不壓製隻怕有群毆之勢,頓時拍起了驚堂木,“所有舉子都給我站好了,再有喧嘩者,按擾亂公堂論處!”


    眾舉子急忙按照原來的位置站好,武鬆和牛皋也急忙退回到汝州滄州兩塊陣列。


    孫傅看了看仍舊站在他桌前的狄家四大家將,說道:“你們將他抬回太師府養傷去罷。”說到此處歎了一口氣,像是說給白勝聽的:“沒有金剛鑽,攬什麽瓷器活?”


    鳳南渡卻不肯聽從孫傅的安排,隻把目光看向狄烈,狄烈點頭,意思是可以先把白勝送回去。


    京城舉子已經自動閃開了一條路,讓鳳南渡四人護送白勝離開,卻忽聽院外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喊道:“聖旨到!”


    緊接著門外走進一夥太監來,京城舉子認得為首的正是梁師成。


    梁師成沿著眾舉子讓開的那條路走到院中,大馬金刀的往那一站,“孫傅還不速來接旨?”


    孫傅哪敢怠慢,立馬從案後走出,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梁師成麵前跪倒在地。


    “全體跪下!”有官員在喝令的同時帶頭跪在了孫傅身後。當官的都跪下了,別人豈敢不跪?滿院之中就隻剩下白勝沒有跪下,他是躺在洛麗妲膝前的。


    梁師成待眾人都跪下了之後,這才展開手中的黃色卷軸宣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嚐聽民間傳聞,言有禦拳館弟子白勝者,武功蓋世,弓馬精熟,素有報國之誌,特令兵部準許其參加武舉,為國納才,不得有誤!欽此。”


    “臣……接旨!”孫傅雙手舉過頭頂去接那隻卷軸,心中卻在疑惑:“白勝都被人打成這樣了,還讓他參加武舉,他怎麽參加啊?”


    孫傅的疑惑也是院中所有人的疑惑,隻是聖旨即下,無人敢於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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