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連續經曆幾次大戰的黑色土地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不詳。


    哢嚓!


    殘留在泥土下被炙烤的有些焦黑的枯樹枝被不速之客踩踏斷裂。枯黃的頭發帶著明顯的營養不良,露出裏麵被隱藏的眸子。


    麵無表情的少女提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鐮刀緩緩走在殘破不堪的土地上。前方越來越密集的彈坑,讓她不得不花費更多的路程來完成並不算遠的位移。


    虛弱的哀嚎聲漸漸充斥進少女的耳中。一處被大量破碎泥土、工具等雜物掩埋大半的壕溝阻擋住少女前進的腳步。


    少女低下頭,小雨中一名被血汙混雜著泥土覆蓋的男人,身體一部分被泥土掩埋,流出的上半截身軀正緩緩蠕動。哀嚎聲從他口中發出,讓人感到一陣心悸。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突然,看似恬靜的少女發出神經質一般的笑聲。


    “疼……”哀嚎的男人雙眼被血汙糊住,一雙手臂也呈現出扭曲的折斷。雖然他已經看不見來者相貌,但至少從對方那神經質一般的笑聲中他清楚的感覺到一陣深深的惡意。


    一陣窸窣的人體下蹲的聲音,緊隨其後受傷的男人便感到自己的頭發被人一把揪住。


    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甚至還有著一股女人獨特的幽香撲入鼻腔之中,隻是這聲音讓他毛骨悚然。


    “羅爾夫,我親愛的愛人!”女人溫柔的在他耳邊輕聲細語。羅爾夫激烈的想要掙紮:“等等……”


    冰涼的金屬觸感已經劃過他的咽喉!


    十分鍾後,略微有些氣喘籲籲的少女才宛如從血漿中爬出來的厲鬼一般重新站起身來。一顆表情扭曲的頭顱被她溫柔的捧在手上,一雙眸子帶著病態的愛戀望著手中的頭顱,口中發出咯咯咯的清脆笑聲。


    “愛麗絲……”瘦雀斑亞當緩緩來到神經質的少女身後,有些心悸的輕聲呼喚一聲。


    “亞當先生,你看,我的愛人羅爾夫這樣就不會再做錯事了!”全身被鮮血浸染的愛麗絲露出一抹甜甜的詭異笑容,愛戀的撫摸著隻剩下一顆頭顱的羅爾夫臉頰。


    “哎……”亞當長長歎息一聲,仇恨已經徹底扭曲了少女的思想。


    憐憫的看了少女一眼,亞當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把斷裂的騎士長劍,緩緩鏟起無頭屍體旁的泥土傾倒在血泊中的屍骸上。


    “逝者便讓他安息吧!”亞當似是自言自語的說著,此刻的他,做為一名成年男子竟然本能的畏懼著身旁那纖瘦的普通少女。


    殘陽如血,這個詞匯似乎用在此刻十分貼切。血紅的殘陽搭配上戰後破碎狼藉的戰場,如果在藝術家眼中這又將是一種他們古怪思維中的另類美感。


    但對於真正身處戰場中的巴林而言,他所能看到的隻是有一次死寂以及深深的疲憊。


    教廷處心積慮所組織的第二次火山口之戰,從開戰到結束僅僅不到半天時間。雄赳赳氣昂昂裹挾著大量民夫輜重的教廷大軍再一次慘敗。


    從戰術層麵上講,這自然又是一次巨大的失敗,可從戰略層麵上很難說教廷究竟是否失敗。至少教廷探究火山口所盤踞的奧術師實力,以此推論這個突然出現的釘子究竟在血海結界總體戰略中扮演什麽角色的目的是達到了。


    如果從宏觀層麵上看,這一次試探最終是以教廷的勝利而告終,畢竟從這一次交戰中,教廷可以清晰的判斷出當初盤踞在火山口的奧術師並不算太強。無論第二次火山口之戰究竟是不是血海結界的一次陷阱,但從可推論出的一開始盤踞在火山口的奧術師的實力可以清晰的推斷出,這顆釘子絕對不是血海結界企圖進行戰略性反攻的橋頭堡。


    對於教廷高層而言,搞清楚這一點就已經足以讓這個世界的紅衣大主教以及樞機院果斷承受這樣一次戰術失敗的代價。


    或許整個教廷高層也隻有再一次慘敗的詠唱者烏尼達斯感到憤怒。


    無論實際利益上教廷是否獲得了戰略上的勝利,但表麵上的戰術性失利總需要一個替罪羔羊。作為主動請纓擔當本次行動主帥的烏尼達斯便是最好的背黑鍋對象。


    緩緩睜開眼睛,夕陽那並不刺眼的光芒泛著一絲不詳。巴林本能的感到胃部一陣劇烈的蠕動,腦海中自然回憶起一幕幕被驅蟲覆蓋的屍體畫麵。


    這樣的畫麵,在第一次火山口之戰後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


    自從帶給他巨大心理壓力的烏尼達斯狼狽撤退後,一直壓榨著身體潛力,在這個充滿了無盡惡意的世界中掙紮求存的巴林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


    血海結界的援軍已經抵達,他終於可以回家了!


    家,一個多麽陌生的詞語。自從被烏尼達斯俘虜,如同對待一隻可憐小獸一般扔進角鬥場後,家這個詞就已經成為他心中最遙遠的奢望。


    多少個日日夜夜,年輕的巴林隻能強撐著艱難存活。這個詞,這些年來,他想都不敢想。


    但此刻,他知道他終於可以回家了。或許父母早已經死在戰亂中,或許曾經的同學也是散在不知道世界的哪個角落。但他終於可以回到那個屬於他的文明社會。那個名為真理羅馬的奧術師文明的社會。


    極限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徹底鬆懈下來,緊隨而來的便是一股深深的疲憊。


    是的,他太累了!從一開始他就不是什麽鐵骨錚錚的戰士。否則他也不會在被俘虜後的第一時間選擇屈服。


    本質上,他隻是一個還未真正踏入社會的奧術師學徒,一個普通的覺醒者而已。隻是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充滿惡趣味的玩笑,巨變的環境逼迫著他隻能一步步艱難求存至今。


    疲憊席卷巴林的全身,頭頂上璀璨的奧術護罩宛如小時候父親堅實的手臂,隻要在這層保護之下,他就可以安心入睡。


    直到此刻,他才重新蘇醒過來。


    “如血的殘陽啊……”巴林突然自言自語的輕吟一聲。


    “謔,你還有詩人的一麵?”一道戲謔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緊隨其後是一片漸漸清晰起來的喧囂。視野中,一大群狼化病患者正在飽含熱情的整理著火山口腳下殘破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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