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權緩緩步入大堂,伸手想要扶起餘氏,卻被餘氏一把推開,她怨憎地看著應權:“小王爺還想羞辱我第二次嗎?”


    應權:“你到底知不知道好歹?果然是視財如命,竟不惜這樣賤賣自己。”


    餘氏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老媽媽極有眼色,上來打圓場道:“姑娘,今日天晚你還是先回去吧。”


    餘氏照樣不買賬,對老媽媽道:“老媽媽沒看我是穿什麽來的?鳳冠霞披加身,隻為一夜春宵苦短,既然應小王爺都已經說了我視財如命…”她從袖中摸出一文錢道:“小女子的初夜一文起賣,價高者得。”


    應權氣得臉色刷白,袖子一甩道:“無可救藥。”轉身即要出門。


    眾王孫公子一看小王爺走了,立馬熱鬧起來,紛紛叫價:


    “我出一百兩。”


    “一百兩還好意思說出口,小爺我出一千兩。”


    “兩千兩,老媽媽我要給餘姑娘贖身。”


    “哪家的小雜碎,兩千兩就要給這婊子贖身…”說話者是一個年過半百,滿臉油光,橫肉亂顫的大老爺,他豎起食指在老媽媽的麵前道,“老子出一萬兩,買這小婊子的初夜。”老媽媽見錢眼開,忙道:“好、好啊,這就給老爺準備上房。”


    大老爺的手要去摸餘氏的臉蛋,餘氏這時才有幾分害怕,驚悸躲閃……


    “慢著。”應權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我出十萬兩。”


    現場一片嘩然:十萬兩啊……是啊,富貴還屬將相門啊……誰說不是,端王爺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可不是由著他任性。


    應權猶如當時在婚堂上那般,托起餘氏的下巴道:“十萬兩,賣不賣?”


    餘氏冷笑一聲:“賣。”


    應權:“哼!我當你多有骨氣呢。”小王爺俯身一把抱起餘氏,在眾人的唏噓嗟呀中徑直走上花樓。


    這…這算什麽?好好的洞房不入,非要跑到青樓花上萬兩白銀,而且這樣一來應小王爺對美君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在美君頭七的日子入洞房真的合適嗎?無冥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淺笑:“我們先回王府養精蓄銳再說,明天有好戲要看。”


    第二天,晨雞報曉,東方初白。端王爺還在為昨夜的事情耿耿於懷,憂心著怎麽給兒子再張羅門親事,好保住王府的顏麵,而此時小王爺和餘氏就雙雙踏入府門,端王爺和眾賓客無不驚訝,除了永清一臉的風平浪靜…


    小王爺沒有向眾人解釋,直接叫來管家:“管家伯,餘氏從今日起編記在冊,是我的貼身丫鬟,王府的傭人,雖然我已與她一夜承歡,但是她不能給她名份。”


    小王爺說到“一夜承歡”之時,永清手中的杯盞應聲而落,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想來也是,原本以為他深愛自己的姐姐,可是不料人心變化之快猶如天上的行雲萬千,不可捉摸,看著永清泛紅的雙眼,我竟有幾分心疼。


    餘氏麵無表情,雙膝跪地:“小女子甘願做少爺的丫鬟,從此貼身侍候。”


    應權對端王爺道:“這下你滿意了吧。”袖子一甩,瀟瀟灑灑地離開了。


    良久,王爺才反應過來:“我滿意什麽了…這小子從來隻會讓我費心。”然而眾賓客都是明白人,知道這出鬧劇唱到這裏該收場了,於是紛紛祝賀端王爺的小公子喜結良緣,隻有永清,陷在剛剛那句話中出不來。


    眾賓客散盡,我們也被“請”出王府,臨出府門之際被人叫住了,回頭一看是餘氏,她匆匆踱步而來,卻隻為了說一句:“二位走好…”即刻轉身要回去,無冥不明所以,一把拉住她道:“姑娘想說什麽?”


    “二位貴賓莫急。”我和無冥一回頭原來是永清,繼而道:“身為王府的女主本應好好招待二位貴客,不料此番人多事雜,竟怠慢了二位,是我的不是。”永清字字謙卑,句句帶笑,卻讓我和無冥十分不自在,之前餘氏不知有何話要說,看見永清到場,又忙打退堂鼓,結果被無冥扯住,現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甚為尷尬。


    餘氏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永清道:“夙盈和無冥,我在禮單上看到了你們二人的名字,又問了守門的小廝,說你們是我的本家人,可我實在不記得我本家有人。”


    我:“你本家不是還有個姐姐嗎,你也不記得了?”


    永清:“我姐姐和我同根同源,也沒有這樣的親戚。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是怎麽知道我還有個姐姐?”


    無冥倒是實誠得很:“因為…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調查你姐姐的死因。”


    永清盯著我們近乎雙目眥裂,道:“你們到底是誰?”


    無冥亮出身上的戒欲噬魂索,道:“你可聽說過花開無名度亡靈,戒欲懲奸定死生?”永清驀然道:“花妖鬼使無冥?”


    無冥:“沒錯,你姐姐屍骨未寒,魂魄不肯入六道,夜夜在長野啼哭,而你身為王妃坐享潑天富貴卻不顧她的生前身後,這個妹妹做的有些過分!。”餘氏聽罷此話渾身顫抖,知道自己身為凡人盜聽了天機。


    永清冷冷對餘氏道:“受驚了吧?你現在是權兒的貼身丫鬟,不要忘了自己該幹什麽。”餘氏聽罷此話倉皇而逃。


    永清繼而笑道:“鬼使大人言外之意是說我不該在姐姐傷心難過之時,錦衣玉食而活,可是想當初她在王府受盡萬般寵愛的時候,我也在長野夜夜啼哭,這份委屈向誰來說?”


    我心中滿是疑惑:“本是相親無間的姐妹,何至於為這凡世間的王權富貴反目成仇?”


    永清狷狂地笑著:“你說這些?”指著自己身上穿戴的金銀花鈿,她無奈地搖搖頭,先是褪下了手上的珊瑚鐲子,指間的琉璃玉戒,後又脫下了頭上的金鳳步搖,項間的鮑眼珍珠……隨手扔進了濁湖之中,這些珍寶入水後即刻沒了光華,一沉到底。


    永清淒然道:“這些東西穿戴在身,冰冷沉重,若眼前之事都由得我選,我寧可不要這王妃之位。”


    我讀過美君所有記憶,胸有成竹道:“王妃口口聲聲說這樣的今天不是你的選擇,可是據我所知,當初你以美君妹妹的身份進王府,被端王爺看中,收入帳中,這才繼任端王妃,沒錯吧。”


    永清:“雖然不清楚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但是洞察世事如你,就更應該知道當初是我姐姐,親姐姐怎麽央求我來做她的替身。”


    無冥:“怎麽回事?”


    我道:“沒錯,美君和應權長野一見,雙生情愫,但是美君被應權娶入王府之後並沒有如你般過上如此順風順水的日子,隻因為算命道士一句話,說美君是災星降世,宜配長夫,於是端王爺便依從此言,將美君硬生生從應權身邊奪去,為自己續弦。”


    永清失心狂笑:“長野一見,雙生情愫?好一個長野一見,雙生情愫……”


    無冥道:“所以應小王爺才會那麽記恨他父王,還在大婚之夜調戲母妃,也是因為他們姐妹二人相貌一般無二,借永清的麵容道出對美君的忠誠。”


    我對永清道:“沒錯,但是那時美君已經懷了應權的骨肉,此事自然不能讓端王爺知道,故而央求你來代替她,侍奉端王爺,因為你們姐妹二人相貌無差,所以必不會被別人發覺,她隻是想保住那個孩子,並沒有害你之心。”


    永清平靜道:“沒有害我之心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做害我之事了嗎?隻為了保住她和應權的孩子,偏要來犧牲我…我來了,也侍候了端王爺,該做的都做了。”


    在美君的記憶中看到這些的時候,我還試圖說服自己,永清該是無意的,不過今天聽她這話,怎麽像是有心的?於是我質問道:“不等美君離開就冒然進府,哪裏是來代替她,端王爺見到你,賊色心起,直接收入帳中,雖然你們姐妹二人相貌一樣,但是一個猶如千年寒冰,一個卻是溫香軟玉,有你在側端王爺還會去管美君的死活?就此將美君禁閉後園,不見天日,你可有想到昔日姐妹情分?”


    永清此刻一副無辜的麵容,笑道:“這怨的了我嗎?說起來姐妹情分,我也算是仁至義盡,當初若不是我擋在這個水塘前,她逃不過被沉塘浸豬籠的劫數。”


    無冥:“怎麽還要浸豬籠?”


    我:“當然是因為腹中的孩子,美君雖然被禁閉後園,但是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後來不知哪個多事的下人向端王爺稟報了此事,端王爺一怒之下踹開了房門,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說美君偷奸養漢,不守婦道,不知還懷了誰的雜種,於是要將她沉塘浸豬籠。”


    永清:“你說的沒錯,那時候我也已經懷了王爺的孩子,死死地擋在這個水塘前麵,威脅王爺若是將姐姐浸豬籠,我也不會獨活,必將隨她一起去了,所以才保下她一命。”


    我:“命是保下了,但是王爺卻著人將她亂棍打出府門,派人送往青樓,你可知、可知青樓之中那些人如何慘絕人寰地對待她?”


    永清笑道:“不幹我的事,那是她自己的果報。榮耀繁華說到底都是罪過,最後還不是要悲恥寂寥來償還,即便算盡人心,也算不過天道劫數。”


    無冥:“如你所說,天地有道,因果輪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你姐姐的事情我會一查到底!”


    突然她的眼神變得極其鋒利,道:“鬼使大人忙活這麽長時間可查到什麽了?”


    無冥笑道:“還沒有,不過我們已經去過了你姐姐生前待過的青樓,目前可以確定她的死和古籍上所記載的鬼易子契約有關,真相馬上就會浮出水麵。”


    永清聽罷此言,冷笑一聲,一把攬過無冥的脖子,將無冥的手環在她自己的腰上,道:“不知這位公子查到了什麽有價值的東西,說出來讓我聽聽。”她口中呼出的芙蓉迷香直逼無冥的麵門,無冥像是迷了眼睛一般,神誌也開始變得模糊,情急之下一把將她推開。


    雖然不知道永清怎麽會突然來這一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無冥的力道把握得很準,並沒有用多大力,這些我都看在眼裏,可是永清卻不知為何,踉蹌後退,直至撞上了湖邊的山石,癱倒下來,表情極其痛苦。


    她大聲哭喊:“快來人啊,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有了…”我清楚地看到從她的身下殷出的血跡,赤紅赤紅地向周圍蔓延開來。無冥一臉無辜地看著我,我也不知所措。


    丫鬟婆子,下人小廝聲聲將端王爺還有小王爺都傳喚了過來,看到永清臉色蒼白躺在地上,指著無冥……此情此景,端王爺氣勢洶洶還要過來興師問罪,應權是個明白人,沒有猶豫,一把抱起永清,徒留地上血跡斑斑——孩子,顯然是保不住了。


    使我驚訝的事情遠不止此,永清看向應權的眼神極其溫柔,甚至夾雜著幾分酸楚的感覺,在應權的懷裏,她更是說出了一句我不能理解的話:“你終於…心疼我了。”


    你終於心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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